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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说的无力，但她还是要说，她从不相信母亲会贸然放弃哪个孩子。 他或许也想听。 星海却是一副要被她逗笑了的模样：“姐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原因？你问过她原因么？” 星澜安静的摇摇头：“你知道她病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大夫把她治好，还没等回来问，你又对她下手了。” 她说完又紧闭了嘴。 她想说星海不该对母亲做这样残忍的事，可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那些话只会更加激怒他。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呐。”星海态度又突然柔和下来，擦了擦星澜满是污渍的脸，“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姐姐。”
第296章 遥远的故事 星海扶着星澜靠在墙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就像他们孩童时期坐在一起玩乐一样。 “数年前，曾经有一对情同姐妹的主仆，自小一同长大，主子叫星千亦，她的侍女叫……啊，侍女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就叫她侍女吧。”星海幽幽的开口，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星澜抱着膝盖，安静的听。 “星千亦是大家之女，自幼饱读诗书，涉猎广泛，是位人人称赞的女中奇才。当初梁国战乱，各地兵阀自立为王，山贼四起，流民遍地……星千亦受家族庇佑，安然无事，却不忍百姓痛苦，流离失所。于是她带着侍女和族中侍卫，出来组织百姓抗争乱匪，数度取得胜利，给原本自生自灭的流民争了一口、活命。” “星千亦足智多谋，能够运筹千里之外，她的侍女一身精妙武艺，常伴身边护她平安，两人功绩累累，救人无数。坊间常有传言，说她们是仙子下凡，来拯救苍生的。” “那时候晋国也牵扯进了梁国内乱，晋国六王爷段玉泽更是对星千亦一见钟情，私自出兵助星千亦拿下梁国大半江山，后来两人没过多久就定下终身。” “侍女也和军中的一位将领结缘，和主子星千亦先后生下孩子。两对夫妻和和美美，梁国也收复在望，一切事物都在往好的方面而去。” “……可没有过多久，星千亦无意间发现她的侍女和她的夫君段六王爷暗生情愫，时常背着她私下幽会。” “事情败露后，侍女跪在她的面前磕头认错，说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勾引了段六王爷。可星千亦接受不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和最好姐妹的背叛，她想不开，自刎而亡。” 说到这里，星海的语气还是很平淡，可星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似乎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因为张先曾经暗示过她。 星海继续讲：“那时候正是收复梁国江山最关键的时候，大军不能失去星千亦这位主心骨，于是侍女和段六王爷商议，由她每日扮成星千亦的样子，继续统领大军，对外宣称侍女不幸身故。” “侍女自然而然的拥有了星千亦的一切。她的地位、夫君、孩子……所有所有。” “她因为跟在星千亦的身边，早已学会兵法、谋略，继续顶着她的名义，统领梁国，最终登基。” “登基后，侍女打着‘维稳’的旗号，清理了当初几乎所有知道真相，或者怀疑她的人，坐稳了这片江山，名利双收。” 星海说着又笑起来：“可像这种夺人夫君，逼人自刎的恶人，良心怎么可能安的下来呢？” “她几乎夜夜都做噩梦，梦到旧主子星千亦来向她讨债，向她索命，她夜夜都说梦话，说千亦小姐对不起……说你的江山我替你守下了……说你的孩子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着……” “然后有一天，她的一个孩子起夜时，无意间听到了她在梦中的忏悔。” “啊，没错，这个孩子不小心勘破了侍女的秘密，但他真蠢啊，不但没有装傻回避，还主动跑到侍女面前安慰她，鼓励她，劝她不要想太多，星千亦会原谅她的。” “那时候孩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生的那一个，但他觉得，侍女母亲对他好就足够了，哪怕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也会一样疼他爱他。” “但侍女没有。”星海顿了顿，声音冷下来，“她担心事情暴露，没过两年，就打着历练的名号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北境，然后把皇位传给了另一个孩子，哪怕另一个孩子从小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不顾整个国家的荣辱安危，把皇位传给一个废人，还残害旧主的孩子，就是为了瞒住她那点黑暗的秘密！” “……我这样说，你懂了吗，姐姐。哪个孩子是她亲生，你猜到了吗？”星海看着眼前哆哆嗦嗦的星澜，确信她是真的完全不知情，报复的快感席卷全身。 把她一生敬仰的人毁灭给她看，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星澜死死的抱住双腿，脚尖都不由自主的往内蜷缩着。 对于她和星海的身世，她曾在脑中设想无数可能，也追查过父亲的身份，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和星海有可能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母亲……也并非星千亦本人，而是星千亦的侍女，下半辈子一直顶替着星千亦的身份而活。 她甚至连母亲的名字也不知道。 真正的星千亦，却是因为母亲的背叛而自刎身亡。 这大概就是当初张先不让她追查到底的秘密。 她一生望其项背无法追赶的母亲的秘密。 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 “不会的，小海。”星澜睁开眼，站立起来。 “什么不会，你还不信？”星海瞪她，“这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可笑。” “我相信你，小海……只是无论母亲是不是星千亦，无论你是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都不会真的忍心送你去受苦的。”星海深吸一口气，“当初母亲一定有她的苦衷。” “苦衷？”星海像是听到这辈子最可笑的话，“苦衷？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她是皇帝啊，姐姐，她是皇帝！她有什么办不到的，非要把我送到那种蛮夷之地？除了厌恶我，除了害怕我抖出她的秘密，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不，不会的。 星澜眼眶发酸，今日第一次流下泪来。 “我不知道原因，可是小海，母亲对我们的好，你不能假装不存在。”她道，“那些年她明明那么忙，还永远抽时间出来陪我们，军中事务再多，每个月都会挤几天晚上回来亲手做晚膳给我们。晚上再晚，她都会赶回来亲自哄我们睡觉。她坐在床边给我们讲故事，结果自己累的睡着了……这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如果不是真心疼爱我们，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不！那也是因着你的缘故！”星海又一次抓过星澜的肩膀，大力的摇晃，像是想让她清醒一点，“我不过是个顺带的附属品，明白吗！”
第297章 会骗人的女人 星澜一把拍开星海的手：“附属品？你见过哪个附属品是从小被当做皇位继承人培养的吗！小海，你以为小时候我就没有嫉妒过你吗！你可以去读书，去习武，去学你想学的一切，全梁国都围着你转，而我呢，整日被困在房中学琴、画画！如果这就是你以为的不公，那我也想要这种不公！” 积压在记忆深处的情绪爆发出来，说出来的话连星澜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的幼年是快乐的，可说她一点也不羡慕、嫉妒星海，那也绝对是假的。 这些隐藏的小情绪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却在这一刻激烈的迸发出来。 为什么同样是她的孩子，母亲的安排不一样呢？ 因为自己是女孩吗？可母亲也是女子啊。 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怪过母亲，她相信母亲做的一切都是有她的道理的。 但在感情上，她依旧有看不穿放不下的，日思夜想为什么母亲会把偌大的梁国留给当初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她。 如果想传位给她，为什么又什么都不教她。 在这一点上，或许她和星海也没有哪里不同。 可星海却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你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啊？你看看你的手，嫩的跟豆腐一样，这样养尊处优十几二十年的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原谅她？叫我体谅她？啊？” 他不可以不恨，他不允许自己不恨！ 他不接受所谓前女帝将他送走是有苦衷的说法。如果真的有苦衷，他这些年受的苦，受的伤，受的折磨，积压的恨意，又该倾倒在谁身上！ 谁有苦衷也和他没有关系，他没义务为旁人的苦衷买单！ 他甚至开始失望星澜对这些过往一概不知！ 他希望她知晓真相，希望她和前女帝同流合污，希望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姐，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报复她，折磨她，将所有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还给她！ ……可她偏偏不知情，让他的报复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 如果她也是无辜的，他还可以去恨谁！ “……我确实没有资格。”星澜的脑海里回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想说自己也过的不容易，最终没有开口。 比起孤独的星海，自己已经幸运很多了，再如何艰难，都还有相伴不离弃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星海像是整个人被抽干的戾气，靠在柱子上笑。 “是，姐姐，你没资格，你甚至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知道北地的蛮夷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你知道那里的军营会怎么样对一个被驱逐的皇子吗？” “你知道我挨了多少打，受过多少屈辱，学了多少次犬吠，才苟下来一条命吗？” 他艰难的走到星澜身边，握着她的手，抚上那张原本不属于他的脸，双目失落的望着：“……你知道北地的蚊子多大吗，姐姐？” 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打颤。 星澜几乎已经想象出那年懵懂的星海刚到北地时，面对毒虫的胆怯，面对所有的陌生、恶意的恐惧。 那时候的他，身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她想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星海闭上眼：“不，你不知道，你根本想象不出。那里的日子不是你这种住在富庶京城的人能够想象的。” 他也一样。 他以为前女帝派他去北地是历练，是挣功勋，回来好继承皇位。 到了以后，才知道北地人是多么厌恶京城，才知道等待一个被遗弃的皇子的是何等人间炼狱。 若早知是这等场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刚去的时候，他夜里害怕的睡不着，不止一次的盼望，做梦，盼着母亲和姐姐会赶来救他，会带他走。 他日日夜夜的祈祷，却连一封信也没有等到。 他在痛苦中坚守盼望，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只等到了母亲驾崩，姐姐继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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