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要你们,小亭。”她柔声道,“是姐姐误会了,现在姐姐回来了。” 小亭却扯着她的外衫,拼命的摇头。 “他们说,说哥哥,死了!他死了!” 尽管误会再多,隔阂再大,他们仍旧是亲兄弟,骨子里有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她和贺圣朝的先后离去,对这个孩子的伤害太大了。 而且对于小亭来说,贺圣朝就是他的天,现在无异于是天塌了。 星澜很想安慰他,哄着他,保护着他长大,但又很清楚的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从今日起,小亭不再是那个能在哥哥臂弯下成长的懵懂孩子。 他会是赵国新的君王。 “贺声亭。”星澜突然唤了孩子的全名,叫他禁不住的一个哆嗦。 “贺声亭,现在你必须认真听我说。”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他们想瞒着你,但我不想。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性格坚强,又明事理,有资格知道真相。” 小亭的眼神很快变得锐利起来。 他稳了稳呼吸:“你说,嫂嫂,我听。” 星澜把小亭牵到桌边坐下。 “你哥没有死。”她低声道,“他被人下了毒,现在陷入昏迷,不一定能醒过来。” 她看着小亭面上惊喜和愤怒交加的复杂面色,将事情的原委简单的讲了一遍,包括告诉他,那些人也可能会来害他。 “这件事姐姐告诉了你,但你不能再告诉其他人,再亲近的人也不行,你明白吗?”她叮嘱他,“否则你哥哥会有危险。” 小亭听得面无血色,沉沉的点点头:“我明白。” 这样凝重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脸上。 但造化弄人。 在他的记忆里,哥哥一向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没有敢忤逆他的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哥哥也会被人害。 “该怎么报仇?”小亭仰起头,双拳握紧。 “报仇不急。”星澜鼓励的看着他,很欣慰孩子是愤怒而不是胆怯,“但是小亭,你哥不在,赵国不能一日无君。你,准备明日登基。” “啊……登基。”小亭不由的倒退两步,瞳孔缩紧,“做皇帝?我不行的。” “你可以!”星澜面色不改,握住孩子的手。 她接下这个烂摊子,深知最难的不是治理流民,也不是铲除奸臣,最难的是怎么样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勇敢接下这片江山。 如果小亭接不下来,她如何相助也没有用。 ……贺圣朝这个混账,就知道把带孩子的事甩给她。 她轻轻的掰起小亭的一只手指:“第一,你姓贺,是现在宫中唯一一名姓贺的男丁了,除你以外,没有人有资格继承皇位。” 接着第二只手指:“第二,你哥被害,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有义务接下他的江山,替他报仇,不能把江山拱手让给那些害他的奸臣,让亲者痛,仇者快。” 说到这里,她发现小亭面上的慌乱中夹杂进了几分报仇的决心,便掰起了他的第三个手指头。 “第三,你不要怕,姐姐会陪着你,帮助你,我们一起来面对。” 这句话终于给了年幼的贺声亭一记定心丸。 他不怕死,不怕苦,但害怕陌生。 如果有人肯在黑暗中牵着他的手共同前行,那么他愿意走向未知的恐惧。 他死死的咬牙,半晌,终于点了头。 “很好。姐姐就知道小亭最勇敢。”星澜赞许点点头,“别怕,姐姐会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 “我会尽力。”他郑重的看着她。 “好。”星澜起身,“小亭,现在时间很紧急,姐姐还需要为后续做准备。一会儿会有宫人来为你更衣,我们要一起去灵堂跪拜你哥哥。他们还会给你明日登基大典上要说的话……” 她顿了顿:“背下来,明日典礼上流利的说出来。做得到吗?” 新皇登基,要说的可不少,而且都是繁复的公文,长句。 对一个现在还在断断续续说短句子的孩子来说,很有难度。 但她依然希望他能尽量做到流利,不给奸臣发难的机会。 “做得到。” 这一次,小亭没有再有半分犹豫。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信任和坚定。 “我走了,一会儿来接你。”星澜不再耽误时间,转身离去。 “等等!”小亭却突然喊住她。 “怎么了?”星澜问。 小亭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轻声问她:“我听他们说……你以前是梁国的女皇帝,是真的吗?” 星澜完完全全的转回身子,平静的点头:“是的,不过这一点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你,你年纪也不大啊!”小亭惊愕道,“你是多大登基的?” 星澜莞尔一笑:“比你大一些,十三岁。” “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小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 “啊,都快记不清了。”星澜还真的仔细回想了下,“也跟你现在差不多,很无措,很害怕吧,还很迷茫,为什么要把皇位传给我,而不是我弟弟。” “后来你花了多久把皇帝做好的?”他又急着问。 “三年。”星澜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你一定比我强。”
第394章 一句也没有提及 星澜回到承乾宫,发现里间的摆设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每日都被人细心清扫整理过,像是随时等着她回来住一般。 她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满满的堆放着女子四季的衣裳,数量比她曾经在梁宫中的还要多。 在今日之前,她从来没有仔细翻看过这衣柜或者旁的储物柜,都是随意扯一件应季的套着,直至这时候才发现衣物样式之多,之精致。 更不必提那装首饰和胭脂的箱子,只怕整个华夏无出其右。 星澜过去从未意识到贺圣朝待她的用心,他也一句没有提及过。 她忍住涌上眼眶的酸涩之意,从当中挑了件素面端庄的袍子换上,重新打理了凌乱的发型,外边套上丧服,洗净面容,不施粉黛。 整理好着装打扮后,她去清心殿接了贺声亭,一同前往了重华宫。 重华宫是赵宫中最大的一所宫殿,原是用作宴席、祭祀所用,现在,却做了贺圣朝的灵堂。 宫殿的最里边摆着棺椁,靠近门口的方向乌压压跪的全是人,四周各处都被挂上了白布,蜡烛烧的昏昏暗暗,伴着低鸣的奏乐和人们的哭泣声。 尽管有人真情,有人假意,依旧哀怨的叫人心碎。 即便星澜和贺声亭知道贺圣朝还没有死,知道棺椁里躺着的只是一个替身,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及他有可能真的一辈子醒不过来了,都忍不住心酸的想要落泪,根本不再需要刻意的伪装。 两人跪在最前面,面对着棺椁,磕了几个头。 见人到了,礼部和吏部的两人一对视,派宫人迈小碎步到棺椁旁。 “宣读圣旨!” 众人连忙磕下头去,都知道这是要宣布皇位的继承人了。 柯侍郎他们对外宣称的是贺圣朝突发疾病病故,很多人对此将信将疑,不过没人会怀疑皇上会提前定下继承人。 宫人拉开圣旨,用尖锐的嗓音宣读了贺圣朝的两则遗旨,内容震得满殿的臣子妃嫔头皮发麻。 ——一则,是传皇位于幼弟贺声亭,即日登基。 ——一则,是封后宫星氏予怀夫人一位,持兵权,协理朝政。 “臣弟接旨!” “臣妾接旨!” 贺声亭和星澜先后站起,恭敬地从宫人手中接过圣旨,接着又跪了回去。 满堂的人都把头压的更低了,但脸上表情各异。尤其是一部分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传位给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可以理解,毕竟贺圣朝生不出儿子。 叫那个梁国的女人协理朝政是什么意思!叫她垂帘听政?还给兵权?脑袋被门夹了? 几人暗恨不已,只道是贺圣朝知道弟弟抵不过他们,就把江山拱手让给梁女帝,叫他们斗的鱼死网破,两边都讨不到好。 怎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什么于怀夫人!”突然一名着丧服的官员跳起来对星澜和宣布圣旨的宫人怒目而视,“分明是梁国被赶出来的女皇帝,这种人也配在我们赵国掌权?” 星澜是梁女帝一事,口口相传,已经变成公开的秘密了,只是除了最核心的几人,其他人都没那么确定。 但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主导,谁会甘心? 且不说她身份成谜,赵国,从来都不是个会让女人主导的国家。 一时间灵堂内议论纷纷,看向星澜的眼神逐渐不善。 连小亭都不由紧张得握住星澜的手。 “大胆!”星澜起身呵斥,“谁敢在皇上灵位前不敬!” 谁也不敢担这个罪名,一时又都没了声音。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星澜看了一眼跪在边缘的柯侍郎,后者立刻了然,也站了出来。 “万大人此言差矣。”他沉声道,“过去的澜妃娘娘或许是梁女帝,但和予怀夫人有何干系?” “柯济你是瞎子吗!”刚刚压下火气的万大人又忍不住了,“这人不是澜妃又是谁!” 柯侍郎从怀中取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份圣旨,徐徐道:“万大人请看,诸位请看,皇上早已下令处死澜妃娘娘,尸首已经在乱坟岗扔着了,而予怀夫人家世清白,是冯国公自小收养在身边的义女,您说予怀夫人和澜妃还有关系么?” “你这是强词夺理!”万大人自然不服。 “大胆!皇上的圣旨你也敢说强词夺理,真是其心可诛!”柯侍郎抓住机会厉声斥责。 万大人咬牙又不吭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谁也没想到,皇上为了给这个女人洗身份,还留了后着,甚至给她捏造了身份。 即便人人都看得出台上的予怀夫人和当初的澜妃娘娘是同一人,也再争辩不出一二。 皇帝说的那就是真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这时候,星澜适时的朝人群走了两步。 “诸位,如今华夏动荡,贼寇四起,皇上因病而去,声亭王爷尚且年龄尚幼。皇上临终前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新帝年幼,朝堂为奸臣所祸,因此委托本宫协理。”她一字一句清晰道,“往后这赵宫中再无澜妃,只有予怀夫人。本宫愿向诸位保证,往后一定殚精竭虑,辅佐新皇治理朝政。” 小亭走到星澜身边,他此时虽已接旨,但还未正式登基,不合适宣布什么,但他坚定的站在一旁,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贺圣朝的圣旨,加上贺声亭的表态,事情已成定局。 但双方都很清楚,这只是第一轮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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