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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好。”玉京秋淡然道，“你下去吧，无事也不必再来见我。以后也不用自称‘属下’了，我早与你说过，你是陛下的人，与我无干了。” 说完这些话，他又把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书本上。 抿一口茶，翻一页书，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流萤在他面前跪了许久。 直等到有宫人敲门，说有朝臣有事找摄政王，他才站起来，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出了未央宫，一路走一路想，依旧不知道玉京秋是何意。 他憎恶自己吗？似乎没有，以他如今的地位，想惩罚、为难自己，可以说易如反掌。 可他没有。 那他原谅了自己吗？流萤觉得，似乎也没有。 他并没有说任何谅解他、理解他，或者不怪他的话……他只是说，过去的事情发生了，也没有必要去反复纠缠了。他跟自己，也不再是主仆了。 或许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感情，不一定非要是憎恶，或者原谅，也可能处在中间吧，流萤猜想。 他是去请罪的，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的回来了。 他心里依旧有包袱，但也知道不能一直背在身上了。 守护好星澜，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 …… 星澜的行程安排的很快，不多久就准备动身了。 这次除了流萤随行以外，她还带了五千将士，不多不少，既不会动梁国的根本，也能应付一些意外的袭击。 而且她不想大张旗鼓的招摇出行，准备趁在黎明时分，天还没亮的时候悄悄离开。毕竟她离开的事朝臣知道就行，百姓就不用知道了，以免他们心生不必要的不安。 饶是她走的时候天还黑着，大伙儿还是全都来送了。 玉京秋、苏幕遮、段泓、星海、若敏、霜月，每一个都在……好吧，张先没来，依他的作息习惯，这会儿定是还在呼呼大睡的。 星澜和她的家人们一一告别，看流萤自己骑了马，便独自坐上了车架。 这次出去，将士们都是轻甲上阵，车架也是简易轻便的。不过若敏还是很贴心的在车座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让她在漫长的路途中能过的稍微舒适点。 马车很快动起来，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有侧边窗子里透进来外边点点火把的光亮。 星澜靠在软垫上，闭目思考接下来的举措。 接着身旁一只手拍了拍她：“喂，睡着了？” “啊！——”星澜吓得尖叫着站起来，脑袋哐当一声撞到了车顶。 这，车里除了她，怎么还有其他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利刃闪过，流萤的剑从外边刺了进来，稳稳的架在那人的脖颈上。 马车也随即停下，一众将士举着火把围了过来。 星澜连忙忍着头痛掀起车帘，外边火把的亮光照进来，她看到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张先缩在马车角落里，推了推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哭丧着脸骂：“流萤！你发什么疯！好端端刺我做什么！” 流萤见状连忙收了武器，一脸歉意：“我没想到车里还有别人。” 他听觉一向好，但这出行人多，人声马蹄声一盖住，哪里能注意的到马车里细微的动静。 听到星澜尖叫他才察觉，才下意识出剑，也幸好他打得保守，不然张先这会儿已经被捅了个血窟窿了。 星澜这才缓过劲来，抄起身后软垫就往张先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还怪流萤！他没想到，我还没想到呢！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一声不吭坐我马车里干什么！黑布隆冬的想吓死人啊！啊！” 张先护住头部：“你打人别打脸！” “就打脸！”星澜气的不轻。 她还道张先这会在屋里呼呼大睡才没来送她呢，敢情这厮提前坐她车里等她了。 这天还没亮，黑灯瞎火的，她坐进来没注意，也没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突然拍她一下，吓得她差点哭出来。 ……狠狠打了一顿泄了愤，星澜甩下软垫，看到马车外流萤和一众将士呆若木鸡的样子，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无事，继续出发吧。” 说完飞速把车帘放下来。 马车又慢悠悠的动起来。 “你怎么回事！”星澜问张先。 之前谈起她要出来这个事的时候，张先还跟她探讨了不少细节，但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也要来这码事。 更不用提他还和其他人一样嘱咐过她路上小心。 都这样说了，星澜自然以为他要坐守后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了啊，哪想到他比她起的还早，直接坐马车里等着了。 “我，我以为你看见我了！”张先被星澜软垫一顿砸，这会激动的说，“你一上来还特意没坐中间，坐我旁边呢。” “那是因为我想靠着墙边上！”星澜道，“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出来了！” “我等你请我出山啊！”张先道，“没想到你还真一直稳着不动，只能自己跟来咯。这么大的事，你不想我跟着给你参谋参谋啊。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惊喜的抱抱呢，结果打我一顿。” 说着委屈的嘟起嘴。
第541章 情势有变 “我，我抱……”星澜强忍住骂娘的冲动，轻声细语道，“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想在家养老呢，不敢劳烦大驾。” 张先哼了一声：“养老……就欺负先生我头发白了，先生我还不到三十呢！” 星澜无力的瘫倒在马车里：“行，都是我的错，辛苦先生了。” “这还差不多。”张先搓搓手。 马车里一时无语。 星澜回忆起两人在谈起五国盟约事情的种种时，确实记起张先有时不时给她抛个媚眼，偶尔还话里有话的样子，可那时候她根本没多想，还以为他患了什么眼疾。 “不对。”她突然坐起身，“你之前不是还吹牛，说你指挥海战特别了得，说要是有外邦人打过来，你要亲自上阵的吗？我本来是想请你一同出来的，听你这么说，才没请了。怎么后来又变卦了？” “我那是吹牛吗？指挥海战我是真的了得。”张先道。 “你是不是个杠精？”星澜问。 “好嘛好嘛。”张先终于正经起来，“其实一开始我是准备留守后方的，玉京秋虽然政绩出色，但他毕竟年轻，没有打海战的经验，我就留下来指导指导他呗。” “你也没比他大几岁。”星澜道。 “我看你也是个杠精。”张先横她一眼，“只是后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通。” “什么问题？”星澜问。 “就是你提过的一个点。”张先道，“咱们华夏五国里，赵国背靠蛮荒之地，晋国被各国包围，只有一个小郡沿海，能往来的船只不多。除此之外，梁国、卢国、齐国都是沿海，如果海上顺利，大型船只从齐国海岸到我梁国海岸不过月余，那些外邦人既然去过齐国，肯定也来过梁国和卢国，对不对？” “不错。”星澜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张先又道，“这三国当中国力最强盛的就是齐国，为什么他们还要选择打齐国？退一步讲，卢国边境有大片无人沼泽，不方便进攻，为什么不打我们梁国？那时我们还正处内战当中。” 星澜听了以后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张先分析的有道理，他们之前都先入为主了。 只想着齐国最先说被打了，其他几国安然无恙，就想着对面会集中火力打齐国，没想到对于他们来说，梁国和卢国其实和齐国一样，都是可以打的对象。 “可是现在他们不应该打梁国了。”星澜想了想道，“我们整体国力虽然没有齐国强，但是海军的数量是最多的，现在结束了内战，火药武器都很充足，打我们不一定能比打齐国便宜。” 她突然回过神：“难道是因为他们本想等冬季过去再打我们的？只是没想到冬天没过完，我们就结束内战了？所以现在即便开春了也没有打齐国，有些进退两难了？” 张先赞许的看着她：“还算机灵。” 星澜叹了口气。 当初她担心外邦开春了会打齐国，到时候内外战交集应顾不过来，硬是抢在冬天把京城给拿下，让梁国安定下来了。 若非如此，现在的后果不堪设想。 真真是因果报应，她心中有华夏，恰恰救了她的梁国。 “那我们现在还去赵国吗？”星澜问。 她们此行原本是准备先去赵国的，毕竟她也没忘了自己还是赵国的执政夫人，那边贺声亭一个孩子当皇帝，也不知应付不应付的来。 再者赵国和齐国最近，在那里也能最快知晓齐国的战况。 “去。”张先毫不犹豫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不会选择先打咱们梁国，就不用驻守在家了，还是按原计划，去探探对方虚实。” “哇，张先，可以啊。”星澜学着军营里将士哥们的样子，朝他肩膀上狠狠一拍，“有你帮忙分析局势，觉得万事无忧了！你就是我的诸葛军师！” “那是。”张先骄傲的抬起鼻子。 就这样，星澜一行还是按原计划朝赵国而去。 去往赵国的路有两条，一条经过北境，但比较远，一条不经过，要近的多。 虽然经过北境可以跟戟辉见上一面，向他了解了解边境的情况，但最后还是觉得北境环境恶劣，不适合行军，而且时间紧迫，还是选择了近路。 张先跟着出来吧，自然是好事，但有时候也折腾得星澜恼火的不行。 一会儿说马车颠簸了，想吐，一会儿又嫌吃食太简单，吃不进，比大姑娘还娇气。 就这样一路，终于走到了梁、赵边境的河舟山脉处，军队在山脉附近的村落驻扎补给。 这片河舟山脉位处边境，又矿物丰富，这些年来就被赵国和梁国当做筹码抢来抢去，附近的村民好像也都佛系了，不说自己是梁国人，也不说自己是赵国人，就说自己是河舟山人，怕两边不是人。 星澜见了觉得好笑又无奈，不过心中也想，以后这片山脉应该不会再被抢来抢去了，至少她在位的时候不会。 她相信现在的赵皇贺声亭不会与她为敌。 即便是那个男人醒来……星澜笑了笑，应该也不会再想方设法的和她作对了吧。 “发什么呆。”张先走到她身边。 “没什么。”星澜回过神来，“怎么了，去村里找到什么好吃的了么？” 张先白她一眼，递出来一封信：“有加急的军情送来。” 是玉京秋写的。 星澜连忙拆开看，皱眉：“他们竟然想齐国和卢国一起打。” 玉京秋说齐国那边传信来说双方已经开始正式交锋，小战了两场，双方都没占到便宜。而卢国那边也派人传话，说在近海发现了不少外来船只，还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外邦人，但还没有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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