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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翻脸完全在苏幕遮的意料之中。 如果他真的是来征询苏幕遮意见的，不至于先派人把星澜抓走。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苏幕遮平静道，“草民宁可此生永不入仕，也不愿同爱妻和离。” 皇帝一听更气笑了：“朕还没有下旨，你就自己先把话说死，看来已经是下了决心了。” 他突然站起来：“只是不知道你所谓的‘爱妻’是否也同你一样，只在乎情郎，而不在乎这些个身外之物呢。” “草民相信她的选择。”苏幕遮简单道。 “呵。”皇帝轻笑一声，“告诉你吧，请你来之前，朕已经派人把她接进宫中，问她愿不愿意改嫁他人，既可放你迎娶公主，自己也会过上富贵生活。你来猜猜……她的答案是什么？” 苏幕遮不答反问：“敢问皇上，臣的爱妻现在正在何处？” 皇上听他一口一个爱妻很不舒坦，也不怕他套话，直言答道：“正在朕的柔妃宫中与柔妃作伴，怎的，还怕朕用严刑逼迫不成？” 终于等到这一句话，苏幕遮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 还好，还来得及。 为夫终究没有迟来一步。 “皇上圣明，草民岂敢不信。”苏幕遮拱手，“只是皇上，您说让吾妻改嫁他人，这个他人……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他的语气平平，却直接把皇帝和周边的太监震在当场。 “大胆！”皇帝不震惊这个聪明才子会勘破自己的内心，震惊的是这才子居然真的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皇上恕罪。”苏幕遮跪下，姿态却从容不迫。 这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人，包括星澜，都绝不会直接点破皇帝的心思。 拆散原本做夫妻的二人，丈夫迎娶公主，妻子嫁给皇帝做妃子……生生隔出一个辈分，这种荒唐的事，连凤阳村都不会有，只会发生在皇家。 大家心知肚明，但点破又是另一回事。 让皇帝的面子挂不住，谁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苏幕遮不直言不讳，其他人就更不会了。他的目的就是点破，让皇帝估计面子，不敢真的下手去做这件事。 然而他低估了皇帝脸皮之厚度。 不是每一位皇帝都跟星澜一样害羞爱脸红的。 “不错。”皇帝干脆承认下来，又轻笑两声，“不过你猜错了两点。第一，朕并非先看上她，要把她从你身边带走，才愿把朕的公主许配给你作为补偿，而的确是先看上你的才华，想要提拔你到户部做高官，才要给你安置驸马的名头。只不过接她到宫中后，她的容貌、才华、谈吐都对朕有不小的吸引力，两相加持，朕才会极力劝你二人和离。” “陛下谬赞了。”苏幕遮道，也不知说的是星澜还是说的自己。 “第二。”皇帝直言道，“她已经答应朕的要求，自愿入宫为妃了。” 苏幕遮心头一颤，双手不住的发抖。 皇帝看在眼里，心头满意：“答应下来吧，苏举人，朕可以向你保证，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外传，影响你的仕途。” 苏幕遮浅浅的吸了几口气，把颤抖的手收进袖子里，紧握成拳头。 “她不会。”他抬眼看皇帝，眼底已是一片清澈，“我的妻子身居过高位，享尽过荣华，已然勘破富贵，绝非会因入宫为妃而将草民抛弃。” “草民相信她。”他顿了顿，“除非，有其他令她在意的事。” 这句话就说的稍微委婉一些了，暗指皇帝拿别的事情威胁她，比如用刑啊，坐牢啊，或者用自己的仕途威胁啊。 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重要到让星澜舍身入宫的地步，不过以她的性子，做皇帝都不大愿意，更何况是为人妃子。 苏幕遮以为皇帝会反驳、讥笑他，然而没有，皇帝只是平静的看着。 能这般信任妻子的丈夫可不多了，即便是稳坐帝位的他，听到后宫有风言风语，也会忍不住起疑心。 因为事实也正如苏幕遮所言，他以金钱、地位打动星澜，没有成功，她丝毫不为此所惑，满箱的精品首饰、布料，还有柔妃的劝说，都激不起她眼底一丝波澜。 他以为这女子与丈夫感情深厚，就以丈夫仕途为诱惑，承诺她只要她自愿离开丈夫，入宫为妃，丈夫就会青云直上，身居高位。 没想到此女还是拒绝了，还说“他要做官那是他的事，凭什么让我付出”这种绝情的话。 既不深情，也不妥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像金钱、地位、感情……什么都打动不了她。
第852章 苏幕遮1V1番外（23） “陛下。”苏幕遮又开口，“草民深知，陛下是天子，是普天之下最高贵的人。若真的想要什么，草民和妻子如何拒绝反抗都没有用。只是陛下既愿意将我夫妻二人接进宫中好言相商，说明陛下还是明君，而非强硬拆散家庭，夺人妻子的暴君。我夫妻二人感情深厚，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盼陛下成全！” 这是实话，也是拿道德来约束皇帝。 皇帝若还是执意将星澜抢走，就坐实他暴君的名号。 当然，他还是可以这么做……先夺妻，再杀夫，一对进京赶考的小夫妻突然消失，不会在浮躁喧哗的京城引起任何波澜。 苏幕遮此生没有任何和皇帝抗衡的力量，只有赌，只敢赌。 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眉宇间神色疲惫。 正当苏幕遮紧张的等待皇帝的抉择时，皇帝突然问他。 “你说她身居过高位，享尽过荣华，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据朕了解，你们都是泰陵郡凤阳村出来的，怎么，小山村里也有荣华富贵一说？” 苏幕遮心里一咯噔，完了，说漏嘴了。 这该怎么圆？圆不上岂不是欺君之罪了？ 欺君就算了，一会儿和星澜对上了，被她知道乱说话，肯定会挨骂的吧。 唉，最烦被这个女人骂了。 他只好实话实说，说他们老苏家一直是凤阳村最富裕的一家，星澜嫁过来就是享福，从来没做过一文钱的家务活。 万幸皇帝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不屑的骂了句：“真文人，假清高！” 苏幕遮难得的没有辩驳。 皇帝吩咐身旁的太监：“去跟柔妃说，把人带过来。” 说罢又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苏幕遮心中一喜，不敢表露，悄悄的站到了一边。 不多久，太监通传说人到了，苏幕遮一看，果然见一名妃子打扮的女子带着星澜来了养心殿。 他脑子也没过，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星澜拉到自己身边紧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总算找到你了。” “你，你干什么？”星澜吓了一跳。 这里可是皇宫，当中皇帝和妃子，还有这么多宫人的面，苏幕遮就要和她搂搂抱抱？ 换了旁人她觉得正常，可苏幕遮…… 他不是最好面子的吗？这种事传出去，别人怕是要笑他笑掉大牙的吧。 然而苏幕遮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稍稍松开星澜，打量看她有没有受伤或者挨饿。 和他的狼狈不一样，星澜晚上应该是好好睡过一觉的，精神很好，面色红润，衣裳也换了宫里的绸缎，姿态神色哪里还像山村里的小媳妇。 果然她还是属于皇宫的吗…… “你别走……”明明内心很相信她，嘴上还是忍不住又挽留了一句。 星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拍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皇帝看他们腻歪够了，垮下脸道：“星姑娘可考虑好了？和你夫君和离，朕自会为你安排更好的婚事，往后他走他的青云路，你过你的自在日子，如何？” 苏幕遮心中暗骂，原来这狗皇帝也没跟星澜说“更好的婚事”是入宫为妃。 不说清楚，星澜要是意志不坚定一点，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他死死抓着星澜的手，眼神哀求的看她。 星澜被他捏的发疼，好不容易甩掉，才恭敬对皇帝道：“民女多谢皇上的好意，适才柔妃娘娘已然劝说民女许久了，但民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敢违背父母之命随意改嫁。” 皇帝又道：“往后他做了状元郎，不怕他抛弃你这糟糠之妻？” “不会的！”这次苏幕遮抢在前面，“借我十个胆子都不敢，我事事都听她的！” 星澜听了差点眩晕过去！ 她不知道苏幕遮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在说什么啊？ 别看现在这屋子里只有几个人，不要半天传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皇帝听了也是跟柔妃大眼瞪小眼，还是好半天柔妃说道：“皇上，依臣妾看，此事还是算了吧。苏举人这般惧内，又对旧人用情至深，想来公主也不会喜欢的。” 柔妃聪明着，知道皇帝的醉翁之意不在给公主挑驸马，而是给自己纳妃。 这星澜看似是个村妇，但就这么半天接触下来，就知道是个有想法，而且有头脑的。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样的人入了宫，以后在后宫又多了一名强劲的对手。 她不是要帮这对小夫妻，她是要帮她自己。 好在皇帝也没有那么执着，跟苏幕遮说“滚回去等消息”，就让他们离开了。 苏幕遮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不等，一阵风似的拉着星澜跑，生怕皇帝后悔。 而皇帝这边，让柔妃回去，自己在龙椅上沉默了很久。 “小福子。”他吩咐另一个太监，“去把宝库里第四层珍藏的几幅画像都拿来。” 太监依他所言将那些画卷呈上。 皇帝亲自把案几清理干净，将画卷一幅幅的展开，摊放在上。 这些画看起来年代不一，有比较老旧，墨渍模糊，纸张几乎一碰就破，有的还比较新，像是近期刚作的。 虽然画风也不近相似，但若仔细看来，这些画上画得都是同一个女子。 画作角落也有标注，这名女子，正是华夏开国女帝，星澜。 “两百年了，小福子。”皇帝喃喃道，“你相信时隔两百年，会出现两个同名同姓，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吗？” 小福子不敢回答，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两百年，朝代都更迭过一次，星氏不再是皇姓，出现同名也不奇怪，大多数百姓，尤其是山里来的，都不知道两百年前的皇帝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这长相就更不好说了，因为这些画都是一代代的画师临摹流传下来的，早已变形，看不出最开始宫廷画师画作的样子了。 可他不敢直言，因为他深深的知道，皇帝非常敬重佩服这位开国女皇帝。 经常看她那时候流传下的批注和随笔，甚至找来民间的说书人，听她驱逐外敌一统五国，还有后宫佳丽三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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