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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哪里听得进这些：“可是陛下……” 张先却打断道：“你看罢。” 前女帝再度将手探出牢门，却是轻柔的抚上星澜的面庞，似是抚上这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眼睛……”前女帝喃喃低语，似风带来遥远森林的诉说，“再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母亲。”大滴的泪水从星澜眼角滑过，“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您告诉我啊。” 母亲看她眼神更柔和了，却并不回答她。 她的眼睛和母亲的一点儿也不像。 事实上，她五官温婉柔和，身上几乎没有一处继承了母亲的英姿。 若母亲是展翅的鹰，她不过是屋檐下的新燕。 只不知母亲透过她的眼又看到了谁。 “别哭。”母亲温柔的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又突然收回了手，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平日漠然的神色，转身回到桌边，继续读那本未读完的书。 仿佛一切又回到最初。 星澜却有些宽慰。 这是母亲搬到这里来以后，第一次对她说话。 母亲还认识自己。 张先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流萤这才安心下来，又问：“尸身不必拖出来吗？” “哦。”星澜像是这会才想起尚严华，“不必了，母亲爱干净，一会会自己扔出冷宫的，到时再派人收拾即可。”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吧。抱歉，一直忘了。”她望了眼流萤，介绍道，“这是我母亲，她没有死，但是病了许多年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向其他人讲述这个荒诞又离奇的故事。 几年前……星澜不记得是从哪一日起，凤鸾殿的嬷嬷告诉她，母亲病了，需要卧床休息，让她无事尽量不要去打扰。 门口值守的侍卫和宫女也不让她进去，可她关心母亲，日日趴在墙头窥探究竟。 照顾母亲的宫女进出愈发的频繁，值守的侍卫也越来越多，但母亲似乎病的很重，甚至都没有出来晒过太阳。 直到看到频频有重伤的人抬出来，星澜才从旁人那儿偷听到，母亲患了疯病。 她不知道疯病是什么，只知道母亲清醒的时候是正常的，疯起来却会逢人就攻击，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又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母亲本就擅武，发病的时候六亲不认，即便是受了伤、用绳子束缚住，也能有很强的攻击性，打伤了好多人。 ——唯有看到星澜的时候会停下来。 然后摸着她的脸说。 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就同今天一样。 但当星澜趁母亲清醒的时候问什么眼睛的时候，母亲却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话。 太医和民间找来的大夫都对这个病束手无策，能困住母亲的只有绳子和铁索。 更可怕的是，患病的时间越长，母亲清醒的时间就越短。 母亲自己也明白，可能有一天她再也清醒不过来了，便同张先商量，早早留下遗旨和后事，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直接对外宣称病故。 母亲的本意原是在彻底发病后就要张先派人杀掉她的，但张先没有这么做，而是借星澜帝姬的力量在冷宫下方建了这间密室，将母亲安置在其中。 这件事，也成了她和张先两个人的秘密。 不过直至遗旨爆出来的时候，张先才知道母亲传位给了她，他一直以为母亲会把弟弟星海传唤回来……说不定之后的反意与这层也有关系。 当然这是后话了。 “前女帝为何想看您的眼睛？”流萤问。 “因为像谁吧。”星澜边走边道，“可能是我父亲吧，我猜的，好多人都这么说。” 但她从来不知她的父亲是谁，只知道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了，不然母亲后来不会又和另一个男人生下弟弟星海。只是年代久远，那时又多有战乱，已经找不到知晓当年事情的人了。 她相信，这个谜底终有一天会揭开。 流萤没有再说话。他见过不少怪人，却从未听说这种会攻击人的怪病，又笨嘴拙舌不会说宽慰忍心的话，干脆闭了嘴。 尚严华的尸身被秘密送回了大狱中，再过一阵子，狱中就会爆出他病死牢房的消息。 人人都心照不宣，但人人都不会议论一个字。 因为现在是属于星澜的时代了。
第131章 放你们出宫 有些人猜测星澜会因为不熟悉政务而懈怠，或者因玉京秋的事而忧愁。 说实话，她都有，不过并不妨碍她继续雷利风行的收拾尚严华的余党。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在耿、戟两位将军的搜查下，朝中又有一批前皇后的党羽落马。 其中与玉京秋灭门一案有瓜葛的，无论大小皆受了重罚，其中和李明、李城有关系的李家更是重犯斩首，亲属流放。 朝中自然无一人替李家求情，“新帝”掌权，都会大力肃清朝政，这是历史更迭的必然，星澜下手已经不算重的了。 当然她也不敢把朝廷翻个底朝天，中立派和平日发声不多的反皇派都安稳留了下来。 有罚，自然也有奖，无论是此战中立功的，还是长期以来一直站在星澜这边的，都要重赏。 除了物质奖励外，朝中也空出了不少官位，星澜直接放话请百官推荐，也可自荐，因此她也收到了不少推荐信，但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至于没有决定的原因，百官多少心中也有数，静静等候着。 …… “唉，好无聊，你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嘛！”萧景言挂在椅子上，一双二郎腿快要翘到天上。 星澜看了看座下的萧景言、流萤、段泓以及……那张属于苏幕遮的空椅，头疼的说：“再等等吧。” 这里原先是凤鸾殿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星澜正式掌权以后便派人将这里清理出来，摆入桌椅，改成会客厅的样式，以便处理公务和会见臣子，虽布置的简单，却也一应俱全。 这样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随时做她想做的事，再不用躲在寝殿那张巴掌大的桌子跟前偷偷摸摸的读书了。 今日她派人传唤了后宫众人下午申时到此，其他人都按时到了，只有苏幕遮一人迟迟不现身，还是一如既往一点面子也不给星澜留。 “别等了，万一他不来了呢。”萧景言嘟囔着，“不守时还惯着。” 最末儿一句话的话音还未落，便见一身素装的苏幕遮走了进来，冷冷的瞧了一眼萧景言，明显是听到那句话了。 霜月将苏幕遮领到他的位子边。 “既然都到了，那么……”星澜话说到一半，又冷不丁的住了嘴。 苏幕遮这家伙，来晚了也不知道赶紧坐下，还弓着身子用手帕在座位上一个劲的擦。 萧景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洁癖啊！” “洁癖？”苏幕遮可算坐下来，还不忘擦拭着扶手，“我没有洁癖，只是习惯入座之前将座位擦干净。” 星澜喝了一大口茶，掩饰自己上翻的白眼。 “既然都到了，朕便讲一下唤你们来的意图吧。”星澜顿了顿，这些话在她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遍了，没想到说出来还是有些说不出缘由的别扭。 她道：“你们当中大概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朕当年办选秀，纳后妃，并非是真的为了选妃子，而是借此渠道联络朝臣，发展势力。不然也不会，咳，到现在也未传召过你们任何一人侍寝。”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脸红，座下萧景言和苏幕遮闻言都是一惊，只有流萤与段泓神态自若。 流萤自不必说，这样看来看来段泓也是颗七窍玲珑心，萧景言来的时间短，反倒是苏幕遮没看透让星澜有些微微惊讶。 星澜继续道：“即便如此，朕这般所为……也影响了诸位的名声和前程，不仅耽误了时光，还坏了有些姻缘。” 说到这里，她感觉苏幕遮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但她没有对视过去。 “对此，朕向诸位……表示歉意。” 终于道出了这句话，星澜竟然感到一丝轻松。 尽管理性告诉自己，她是女帝，即便“过去”昏庸的女帝，纳哪位男子为妃也是平常之事，她也从未亏待过哪位妃子。 但就是觉得内疚。 放他们自由，对他们，对自己，也都是一种救赎。 段泓第一个笑道：“陛下言过了，侍候陛下是我等的荣幸。” 萧景言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从没见你和谁睡过，原来纳妃是别有用心啊。算了，勉强原谅你了。” 流萤依旧沉默，苏幕遮显然不想“被代表”，冷冷的看着刚刚发话的两人。 “所以……如今朕重掌社稷，在座诸位都有大功，朕愿根据诸位的专长授予官职，既表嘉奖，也是补偿。”星澜拿起了手边的写满字的纸张，清嗓子念道。 “萧景言，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主要负责协助董敏侦破京城重案迷案。” “苏幕遮，任从五品礼部郎中，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宜。” “段泓，任正六品画侍诏，负责宫中日常和祭祀的绘画指点。” “流萤，任从六品锦衣卫百户，负责宫中巡查与安全事宜。” “还有！除此之外还有！”她又连忙补充道，“若诸位不愿意继续在后宫为妃，想娶妻生子过上平常生活的，也可以出宫，朕会下旨讲明经过，不会让诸位的声誉受到一点损失。若不愿留在京城，想到地方或者家乡任职的，也都可以提出来，做平级调动。诸位……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怔了。 这是……可以合离了？和旁人成亲也可以？ 这样的话莫说是当今皇帝说出来，即便是民间都很少见。 自由了？ “陛下威武，陛下英明啊！”萧景言第一个跳了起来，感动的热泪盈眶，几乎就要扑过来抱星澜的大腿，“没想到我萧某到梁国联姻后还有能娶妻生子的一天，我要……” “打住打住。”星澜扶额，“那个，忘了强调了，只有你不行，你是卢国派来联姻的，还是只能待在后宫里，不过任职不影响。其他人都可以。” “什么！你不早说！涮我玩呢！”萧景言瞬间垮下脸，收回本要拥抱她的双臂。 “咳，意外意外。”星澜一阵汗颜。说这些话，比她上朝还紧张。
第132章 去与留 “那大理寺少卿官职也太低了吧。”萧景言又道，“像爷这般的查账小能手，不给个户部尚书当当啊。” 星澜撇嘴，户部尚书原是玉京秋兼任的，职位比大理寺卿高得多，现在正好空缺出来就被盯上了，这家伙脑子还真机灵。 她叹道：“你从卢国才来几天，就想入我梁国户部，即便我相信你，百官和百姓能放心的下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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