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若是被人触到身子还不醒,他便不可能称得上最顶尖的暗卫。 星澜更奇怪的是,她进门、取毯子发出的声音没能惊醒他。 “吵醒你了?”星澜温和的笑了笑。 流萤这才猛地坐起来,眼里闪动着惊诧的光:“陛下!” 他的声音带了浓浓的鼻音,似是睡了很长时间。 “别动。”星澜稍稍用力,流萤便放弃了反抗,被她压回床头坐下。 她取了榻尾的软垫给他靠着,才问:“怎么大白天的睡觉,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流萤立刻道,随即一副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垂下了眼。 星澜越瞧越担心:“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更稳妥些。” “陛下不必!”流萤怕她起身,扯住她的衣袖道,“臣确实无恙,只是……白日漫漫,除了睡觉,也不知做什么好。” 星澜失笑,本想调侃他两句,看这四周的环境,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房中几乎要堆积灰尘的椅子,和原封不动摆在桌上的赏赐物,都像是和流萤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他不似苏幕遮、段泓会吟诗作画打发时间,更不似萧景言可以每日变着法儿的自娱自乐。 自他离开凤鸾殿,不必做星澜的护卫后,就像是失去灵魂的一具空壳,整个人被蒙上灰蒙蒙的色彩,一日一日没有意义的生存着。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寄托,没人教认识他生活的美好和色彩。 在此之前,他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守护星澜的平安。 现在,好像连这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说……我可能要出宫一段日子,不太方便带你同去。”星澜缓缓说着,眼睁睁看着流萤眼里燃出点点希冀的光,随后熄灭。 “是。”流萤低低的应声。 星澜不知道流萤从前在玉府的时候是怎样的,但跟在她身边时,他还是简单、明亮的,会皱眉、甚至会开心的。 不似现在像雨夜里摇摇欲坠的灯火,随时会消失。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伸手环过流萤的胸膛,轻轻抱住他,脑袋搁在他的肩头:“等我回来,好吗?” 流萤没有回答,星澜却清晰感觉到怀中人逐渐加温的身子和不断急促又强行克制的呼吸。 他没有回抱住星澜,双臂僵直的垂在两侧,让星澜有些尴尬,又有些庆幸。 片刻后,她缓缓松开,从流萤特有的清新气息中脱离出来,听到他又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她没有问流萤任何关于同心殿的事,在回凤鸾殿后找了慎刑司最老练的嬷嬷彻查此事,将怠慢流萤的宫人惩治一番。 又派了凤鸾殿位稳妥的宫女,要她务必在星澜离开的这段时日紧盯同心殿,有任何情况快马加鞭向她汇报。 只是从这件事过后,直至出发前日,星澜都朦朦胧胧的感觉,如今她后宫的妃子已不再是单纯互利互助的合作伙伴了。 从他们愿意留下来的那日起,就真的是妃子了。
第145章 给朕的马车道歉 六月初,抢在最炎热的酷暑还未来临之时,皇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出行。 车队前后由耿信鸿的将士护卫,随行之人除卢国曾经的四皇子萧景言外,还有负责诗、礼、乐的官员各两人,负责后勤补给的宫人官员两队。 还有死活闹着要公款旅行的太傅张先。 张先过去该算不上太傅,充其量也只是帝姬少师,后来还撂担子不干了,但官职还保留着。 后来星澜登基了,他也顺带着成了皇帝的老师,也就是太傅了。 从前星澜不管政事,张先也罢工,没人喊他太傅,现在师徒重新“出山”,又喊起来了。 用张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人得道,仙及鸡犬”。 星澜深以为然。 星澜的马车是礼部为此次出行专门重新改制的,将原有的龙纹标志改为凤羽,车盖边缘延伸出了几捋凤尾形状的装饰,大气奢华。 尽管出行已经尽量避开城中心百姓聚集之地,但还是有大批得到消息的京城居民聚集过来,沿路围观,给女帝送行。 耿信鸿不着痕迹的将两队人马调到女帝车架的两侧,以免有歹人混在人群中对女帝不利。 萧景言与星澜、霜月共乘一车,坐在车里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星澜本带了些书想在路上看,马车却颠的她一阵阵头昏,只好放弃,与萧景言一道发呆。 正行到城门口时,却突然听一声重响,车上晃动,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车盖上。 紧着外边一阵喧哗,兵器出鞘声誉将士呵斥声杂糅起,让星澜等人也警惕起来。 过了好些时候,才听耿信鸿在车窗边道:“请陛下勿忧,已经查清了,是一名顽童朝您的车架上扔石子……车盖上的凤尾装饰有所破损。臣等监察不利,请陛下责罚。” “既无事,便算了吧。” 不少帝王甚至贵族在出行时很忌讳周身物件的损坏,认为是不祥之兆,星澜倒是不甚在意。 “是,陛下。”耿信鸿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叫人把这顽童扔出去好好教训一顿,那顽童却突然大喊起来:“我才不是什么顽童!我来找那女皇帝算账的!” “不识好歹!”耿信鸿大怒,一巴掌抽上去,直接拍掉了对方几颗牙。 他正欲再向女帝请罪,却见星澜竟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下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这个被高大将士抓住后领拎起来的瘦小男孩。 男孩估计也没想到女帝真的会下车,本来只准备豁出去撒一次野的,这会却又怂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想找朕算什么账?”星澜平静的问他。 男孩见堂堂女帝这么年轻,捂脸警惕的盯着她,大声道:“我不是哪家孩子!我家就住西月街!就是因为你乱打仗,我家人都被砍死了!就剩我和妹妹!” 星澜微微蹙眉,当初尚严华为了报复玉京秋,一路屠杀了西月街不少无辜百姓,自然也出现了不少孤儿。 看来这男孩也是受害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道理!”萧景言跳下车来,“杀你家人的人是坏人,女帝是杀坏人的人,你怎么能把家人的死怪在女帝身上呢。” 男孩却执拗道:“若不是她偏要发那《剿贼檄文》,引得一国内战,我父母又怎会死于战乱!” 他随即又高喊起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四周围观的百姓不少,本来还在笑嘻嘻的看男孩的热闹,听他喊这句话,仿佛都起了共鸣,频频点头私语。 萧景言被他堵的一时语塞,骂道:“你这臭小子,看爷今天怎么收拾你!” “哎,等等。”星澜拦住萧景言,冲那男孩不怒反笑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男孩愣了愣,答道:“十,十五岁。” “十五岁。”星澜重复了一遍,十五岁还只这么点矮个子,看来平日营养也没跟上,“朕记得已经安排过,因西月街事件,出现的八到十六岁没有依靠的孩子,统统由书院统一照顾看管,吃、住、学都在书院。现在这个时辰该是书院开课的时间吧,你为何不在念书,反倒偷跑到城门口来冲朕的车架扔石子?” 男孩哪里想得到这一茬,红着脸答不上来,显然是逃课出来的。 “你失去父母,朕也很难过。”星澜又道:“但朕还要问你,事发以后,朝廷可有派发银两和人手,助你安葬家人?” “发了……” “是否统一安置了无法自力更生的老人幼童?” “安置了……” “又是否将适龄的孩子送去书院念书?” “……”男孩再也答不上来,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围观百姓里又传来一阵阵低语。 “看来这事儿上,朝廷还是做了不少好事嘛。” “那可不,送去书院免费念书呐,我娃儿也没这个待遇。” “尽扯淡,你死了娃就能去了!” …… 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四五岁的女童,哭着抱住了男孩的腿:“哥哥我们回去吧……” 星澜看到她们,想起了玉家玉乔湘、玉乔依姐弟,微微一叹:“妹妹再长大两年,也可以送到医馆求学,那里一直在愿意招吃苦耐劳的医女。” 闹到这个份上,男孩还再争什么,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他抱起妹妹,想默默的走回人群中。 星澜却突然道:“站住。” 男孩转身,害怕的闭上了眼。 百姓们又是一阵哀叹,看来该罚还是得罚。 星澜指了指她马车盖上被石子砸损的凤尾:“你把朕的马车砸伤了,给它道个歉吧。” “道歉?” “这可是女帝的车架啊!砸坏了不得杀头啊?道什么歉。” “瞧那金灿灿的,可都是黄金做的吧!” 围观百姓还在啧啧称奇,不知女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男孩无助的望向四周,寻求帮助无果,只好咬了牙走上前去,对着星澜的马车狠狠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把您砸伤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星澜温和的笑了笑,摸了摸马车的侧壁:“好了,朕的马车说它原谅你了,回去上课吧。”
第146章 萧景言近乡情怯 四周一片哗然,就连平日训练有素的将士们都禁不住微微色变。 受害之人固然可怜,但害他之人并非女帝,来找女帝“算账”自然不妥。 这样的人,女帝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原本众人还在想此事不好处理,没想到女帝居然想出了叫这男孩向马车道歉的法子。 既是“惩罚”了男孩,也警醒了其他人。 男孩彻底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女帝的用意。 星澜也没有再同他耗时间,在霜月的搀扶下坐回到马车上去。 “继续出发。”她吩咐。 耿信鸿高喊道:“出发!” 车队很快开始缓慢移动,回过神来的百姓们纷纷被女帝的宽容大气打动,高声呼喊起来,一直到车队行了许久,才逐渐听不到声音。 “霜月,拿纸笔来。”星澜却突然吩咐了一句。 霜月支起了简易的案几,看星澜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歪歪扭扭的写着字。 萧景言凑近,艰难的辨认了几列字,发现她是在安排留守的官员彻查西月街幸存者安置情况,看是否有人恶意挑唆生事,便蹙眉道:“你怀疑刚才那男孩是受人指使?不像吧,如果是,演技也太好了。” “不一定是受指示,可能是被挑唆的,那个年纪的小孩最容易被挑唆。”星澜低头写着,“我担心有人会趁我不在宫中生事。” 萧景言恍然大悟:“所以你适才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那男孩是否收到银两和安置?最后还要他给马车道歉,挺会笼络民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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