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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人知道他在撒谎，他也知道自己在撒谎，但他还是要继续撒谎。 他得意的望向耿信鸿，想从耿信鸿的表情里掠取令他愉悦的无能狂怒，却愕然发现对方的眼里只有他看不透的轻视与戏谑。 “萧二皇子当真要这么做么？”耿信鸿沉声问，“机会，我梁国给过了。” 怎么，难道他们要放弃梁女帝了？ 萧景达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听一道清脆的小曲儿声从外及内的传来。 这欢快的乐调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教所有人都忍不住朝门口望了去。 只见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不急不缓的走入殿来，嘴里吹着不着调的民间小曲儿。 这人一头乌发随便用了根木发簪固定住，似是随时都要松散开来，衣衫也不整，腰带系的歪扭扭的，一点儿也没有参加宴席的正经模样。 不过真正吸引人注意的，是他手上抱的一位三四岁的孩童。 这孩童穿着华贵，颈间挂了块通透的玉，一看色泽便知价值连城。 此时他正抱着一大袋糖炒栗子，吃的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 这孩童是—— “皇儿！我的皇儿！”大皇子突然从位上跳起冲过来，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人，为何我皇儿在你手中！” 在场的卢国人皆是大骇，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卢国大皇子的公子，卢皇的皇孙！ 大皇子的前几个孩子都是女孩儿，前几年才好不容易生了儿子。 不仅是他的掌中宝，更是因为眉宇间有卢皇的模子，也成了卢皇的心头肉。 大皇子还想靠着这儿子争得太子之位呢！ 卢皇也怒不可遏：“来人，速速保护朕的皇孙！” 一众将士立刻拔刀围上，就连乔庄打扮的宫人也扔下托盘，攻了上来。 梁国将士自然也不甘示弱，上前将年轻男子围在当中保护。 卢国将士怕伤了皇孙，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僵持下来。 那名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更像是四周的舞刀弄枪与他无关一般，不退不惧，专注的逗着怀中的孩子。 耿信鸿轻笑起来：“诸位还不认识吧，本将来替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梁国太傅，张先。” 大皇子闻言眯起了眼。 张先？有够普通的。取这名字的人真随便。 在梁国来使的名单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并没有引起他的多大关注。 “抱着的小孩儿呢，正是他的孙儿，张孙。”耿信鸿又笑着说道。 “混账！”大皇子怒喝，“他就这个年龄，哪来的孙儿！”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梁国人变着法的骂他呢，骂他是这张先的儿子！ 他急着又对那孩童喊道：“皇儿，皇儿回来！” 然而那孩童恍若未闻，专注的剥着栗子。 张先关切的摸了摸孩童的脑袋，问道：“甜么，孩子？” 孩童随即开心的笑起来：“甜，爷爷！” 众人：“……” “你给我皇儿吃了什么迷魂药！”大皇子气的满脸通红。 “不知道大皇子在说什么，这是我孙儿啊。”张先一脸困惑的望过去，“只是个小孩子，若有得罪之处，大皇子也莫要跟他置气了。” 卢国人这下反应过来，梁国那边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在模仿他们明明绑了女帝，却偏说没有。 二皇子凑上来：“大哥先别急，咱们从长计议。” “不是你的孩儿，你当然从长计议！”这两兄弟关系也好不到哪去，大皇子又哪里听得进劝。 “都给本皇回来！”卢皇一声厉喝，兄弟两也只好都退回来。 他算是明白了，耿信鸿是趁机哄了他皇孙过去，好当做人质，换回他们的女帝。 真不知道负责保护皇孙的将士在干什么，是不是吃干饭的，就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皇孙带走了！害他们这会被杀的措手不及！ 不过——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几乎是顷刻间，他就做了决定。 “不过是儿子、孙子，若是没了，再生就是了。”卢皇冷声道，“但是你们梁女帝，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替代的吧。” “父皇！”大皇子颤声道，“父皇请您三思啊！” 这话一出，饶是冷漠如二皇子，也忍不住心里一寒。 虽知道卢皇口中的“儿子”是指大皇子的儿子，而非自身，依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耿信鸿更是鄙夷：“卢皇果真英明。” 他不知道自家女帝如果碰到这类事会如何抉择，但相信她一定不会如老卢皇般，随意舍弃一条生命。 卢皇正欲说点什么，却听张先却突然道：“剩下的也带上来吧。” 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嘤嘤哭泣声，竟是梁军押着卢国的皇后和几名后妃走了过来。 梁军将士在张先的示意下，拿掉了塞在卢国皇后口中的布条，皇后立刻喊起来：“陛下——求陛下救救臣妾吧！” 几名后妃也被塞了布条，没法说话，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们在门外都听到了卢皇要舍弃皇孙的决定，心中又惊又怕，生怕此时卢皇再心狠些，把她们也全都抛弃了。 “岂有此理！”卢皇恼的头冒青筋，“尔等是为盟国，竟然公然掳掠伤人！” 这时候，张先怀中的孩童突然出声，脆生生道：“贼喊捉贼，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喊的就是这些卢国人的所作所为。 身为盟国，背叛誓约在先，乱泼脏水在后！ “皇儿，你在乱说什么啊！”大皇子又急又气，生怕卢皇为此恼了他的孩儿，下令不管不顾直接杀了。 张先却笑的灿烂：“真乖，回头爷爷再给你买糖葫芦吃。” “谢谢爷爷！”孩童高兴极了。
第156章 女帝回了 卢皇到底还是老沉许多，虽心中有气，也还在暗暗斟酌中。 一个皇孙换对方女帝，自然是值得的，但若再搭上皇后…… 不，他不能冒这个险，若把皇后妃子都搭进去，即便最后胜了，传到华夏四处，他卢国只会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到时候无论是邻国还是卢国自己的百姓，都会嘲笑皇帝的无能。 赵国的事虽急，但眼前的情况更为棘手。 哪怕是撕破脸，彻底闹崩，也绝不让对方得逞。 “事到如今，你还真以为绑了几个人就能全身而退吗！来人！将这伙人围起来！”卢皇喝道，“识相的，放开人，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惜命的，也该退步了吧。 挟持几个人又如何？乱箭之下，又能活几个人？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名梁国将士松手，反而将皇后颈上的刀驾的更近了。 “本皇已经让步了。”卢皇黑着脸，“难道你们真想拼个鱼死网破？未免也太过不明智了吧。” 耿信鸿却道：“不明智的，怕还是卢皇您吧。” 卢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适才明明喊了将士，竟没有一个人过来！ 这满殿内外，都是梁军！ 这不可能！他明明安排了周密的部署，这座山头上下都是他的人！ 难道…… 他看向被绑的皇后、妃子，以及那张先臂弯里的皇孙，逐渐变了脸色。 “梁女帝到——” 听到这声通传，卢国众人最终面如死灰。 梁女帝都回来了，他们的部署已然被击溃。 星澜快步迈入宴会厅，见此情此景，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过女帝！”耿信鸿与将士们齐声道。 她还穿着几天前狩猎时的衣裳，额前脸侧甚至还有些清晰可见的污渍，但却神采奕奕，明明是刚从牢中放出的人，丝毫不见疲软胆怯之态，叫众将士原还有些悬着的心也信心倍增。 女帝回来了！ 萧景言佩剑站在星澜的身侧，一双墨绿的眼睛如猎豹般扫过这群“家人”或恼怒或哀求的脸。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到星澜。 “萧景言你这个逆子！”卢皇骂道，“朕生你养你，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萧景言却平静道：“父皇，您并非养了一头白眼狼。而是，养了一群随时可以利用、牺牲、抛弃的后代罢了。” 他站在外边把卢皇从头到尾的态度听了个完全，没觉得可悲，倒觉得庆幸自己早看开了，否则这会心该多凉啊。 卢皇冷笑：“从前听你巧言令色，就该知你早已心怀叵测！你该已知晓，朕早已下令，但凡你表现出一丝反向，你的舞姬母妃就会被朕手下将士分尸喂狗。这会怕是已在地下哭你这不孝儿了！” 哪怕他此刻身处囹圄，能看到敌人悲恸难受的模样，也是值得的。 萧景言的眼里却只有冷漠，甚至一丝丝的怜悯。 “卢皇还没醒呢？”耿信鸿幸灾乐祸道，“我们女帝早已洞察你的阴谋，将萧妃的母妃接走，夺了你军将士的衣裳，伪装起来，否则岂能那么容易擒来你的皇后和皇孙？” “至于你布置在这山头的将士嘛。”他笑了笑，“早已全部投降我军。如今整片山头还不知情的，也只有咱殿中这几位了。” 卢皇身子僵住，无力的坐倒在地。 “卢皇。”星澜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前几日还未敲定的条款，该重新谈谈了吧。” …… 一刻钟后，耿信鸿站在门前，再一次检查了宴会厅内将士的部署情况，才无声的关了门，让女帝和卢皇再重谈一次贸易往来的细节。 他知道，这一次再谈，可不像上一次那么宽容轻松了，不让卢皇脱几层皮，女帝是不会罢休的。 不说割地，这赔款只怕要让他们肉痛几十年。 他又最后确认了一眼女帝的安全情况，看到萧景言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也放下心来。 其实一开始，耿信鸿对这位成天跳来跳去的萧妃是没有任何好感和信任的，再加上他是卢皇的亲生儿子，是以与女帝的计划和安排一个字也没透露给他，怕他背叛。 但现在看来，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女帝的忠诚。 耿信鸿刚出来到户外，便瞧见张先还真不知道从哪找了根糖葫芦，正逗那卢国皇孙，一大一小相视而笑，还真像父子两个。 见那皇孙真喜欢张先的样子，耿信鸿忍不住道：“放过人孩子吧，回去指不定怎么挨打。” 说挨打都是轻的，当中这么多人的面，让卢皇丢了大脸面，只怕他往后数年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就是因为回去要挨打，这会让他开心会嘛。”张先丝毫不避讳的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话，还温和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明明让孩子挨打的就是你啊……耿信鸿心里这么想的，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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