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将窗牖又敞开了些,俯身进了她的油纸伞中,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嗓音噙笑:“朝朝,明早见。” 褚朝朝脚下步子未动,微微踮脚也去亲了他一下,对着他点头,欲回她的房间去,却又转过身来,垂下眼眸问他:“殿下——要去我屋去住吗?”
第46章 她问完, 小脸羞红,又与他解释着:“我哥哥这屋里的床褥都不如我屋里的,平日里阿娘都把好的东西给我用。” 说完,又觉得不太行, 小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主要是还落着雨, ”她往窗户内瞅了一眼:“我哥哥这屋里好似还有些漏雨。” 句句都是为着他着想。 可贴心了。 她这话无疑不是在璟王殿下坚韧的克制力上扯了一下又一下, 从她那句殿下要去我屋里住吗说出口时, 谢璟落在窗台上的指节已攥紧。 手背之上,青筋突显。 他垂眸看着褚朝朝,看她乌黑的睫羽扑扇, 莹白的脸颊上带着女子的娇羞,握着伞杆的小手都攥的紧紧的。 他喉结微滚,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一直看着。 喉间干涩。 褚朝朝等不到人的回应,一点一点抬眸去看他,微微皱了眉:“殿下若是不嫌我哥哥这屋——漏雨, 就歇下吧。” 谢璟指节微动,倾身上前,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握着伞杆的手, 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 薄润的唇吻过来, 很强势, 也很渴求。 屋檐上的水珠顺着瓦片成线落在他们手中的油纸伞上, 啪啪作响, 又顺着油纸伞滴落在地,院中昏暗, 只有谢璟屋内烛火的光亮透着,古槐树被风一吹, 响起‘哗啦啦’的雨声,颇为响亮。 伞下光线更为暗淡,雨水的动静压住了窗边相吻的二人喘.息声。 褚朝朝轻呜了声,被谢璟越吻越深。 谢璟吻了她许久,呼吸滚烫,极力克制,眸光暗沉的看着她,薄润的唇终于还是说出:“朝朝,回屋里——早些歇着。”这是在她家中,她的家人都在。 他不能去。 褚朝朝低低的‘哦’了声。 她还以为他想和她住一屋,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她才没忍住问了一句。 原来,他不想和她住一屋。 谢璟在她发间停了片刻,回到屋内提了灯递给她,又说了句:“早些歇着。”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灯。 转身回了她屋里。 谢璟在窗边站立了许久,手背处的青筋依旧在,落着雨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她若再不走,他真的要将她抱进屋里了。 谢璟回到屋内,用了冷茶,坐在书案前,打开了白日里褚朝朝给他的那封信。 “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他垂眸低笑,神色间透着温柔的笑意,指腹在字迹上轻轻摩挲,低声道:“还会用《诗经》写情诗了。” 谢璟坐在那里,口中念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这句情诗不是褚朝朝想出来的,她看到谢璟送给她的玉簪,又在书卷上给她问候和圈情诗后,就也动了给人家写情诗的念头。 奈何有心无力。 小脑袋中没有合适的词去表达,又不想显得自己忒没学问,就去找她哥哥帮忙,还不知羞的说就是想他。 能表达出她很想他,就可以了。 褚峰就给她写了这一句。 她回到屋内取出一张信纸,给抄了上去,还很用功的在《诗经》里找到了这一页,背了好几遍呢。 —— 次日一早,褚朝朝早早的就起了床,去厨房帮她阿娘择菜,往小板凳上一坐,听着她阿娘讲她小时候的事。 褚夫人将绿豆汤炖上,侧首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认真的掰豆角,问她:“也不知璟王殿下在你哥哥那屋里住的可习惯。” 褚朝朝回着:“我也不知道,应该习惯吧。” 褚夫人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早在褚朝朝刚跟她哥哥回到家中时,她就跟她阿娘说过去见空明大师的事,当时褚夫人和老夫人还在心里纳闷。 可,后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所谓的纳妾冲喜不过是璟王殿下安排下来的。也难怪,当初她带着朝朝从灵山寺回来后,在路上就听有人说上京城里璟王殿下病重,正纳妾冲喜。 她让褚朝朝自个先回家,就去问了那人。 那人说甭管冲喜不冲喜,就是为了图个吉利,若是这病不见好,会让人直接回家去。 毕竟是皇家子弟,跟普通人家不同。 不止吃的好穿的好,还不用做活,那人当时还偷偷说,跟你说句实话,璟王殿下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她当时回到家,不过是托人去上京城打听了句,这事就特别顺,当时还有王府中人来问了朝朝的生辰八字。 直接就说,朝朝的生辰八字与璟王殿下极为相合。 当时,她和老夫人都想让她先嫁在春水镇上,春水镇那会也有一户人家在纳妾冲喜,只是那是个五十有余的老头子,她自是不愿朝朝嫁过去。 老夫人思忖再三,叹了声气:“那孩子年少时常在咱们府中待着,脾性不错,走的是君子之道,咱们张家对他也算是有恩,既然他命不久矣,就让朝朝去吧。” 就算朝朝会克他,也算是让他偿还了当年张重林在他出生时就极力护他的那份情。 这事,就这么成了。 可后来,她每月都会给朝朝去信,她女儿每次都是给她回:快了,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可这都近半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回家待段时日,提起人家时,那满目都是欢喜,谁又瞧不出她喜欢人家。 如今,也算是一切圆满了。 想来,他那时是想先还张家清白,再来求娶朝朝。只是朝朝才刚及笄媒婆便常登门,她和老夫人也是想着,先定下来。 他是怕真的给朝朝定了亲,怕她喜欢上了别人。 当初,公爹极力反对朝朝去王府。 璟王殿下是他的学生,是当朝唯一的嫡皇子,从前他是他的老师,可以尽力护他,如今张家早已不在,他不想让朝朝去璟王府。 只想她找个清白人家嫁人。 其实,张重林一早就知道谢璟是为了让朝朝去他身边才有的所谓纳妾冲喜,是谢璟亲口告诉他的。 谢璟跟他说了一番话,让他无法回绝。 只回到家中去问褚朝朝的意见,当时小姑娘只一心想着去了上京城没准能见到她的陆臣哥哥,而且她阿娘说了,璟王殿下撑不过一月就闭眼了,还不能尽人事,她去了王府,就每日安生的待着就行。 她不敢看她祖父的眼睛,跟阿娘和祖母站在了一边。 为此,张重林生她的气,没有给她去过信。 后来,张重林也想明白了,八年前,他可以豁出性命护着朝朝,自是不可能轻易就放下他的执念,就算是他不同意朝朝去上京城,他也会有其他的手段。 而关于谢璟会如何对待他的孙女。 他很相信他会对朝朝好。 没有人能比他对朝朝更好。 他等了八年,眼瞅着小姑娘有了喜欢的人,还有媒婆上门来给她说亲事,心中着了急,不想再等到林家倒下,张家洗脱罪名的时候,想现在就让朝朝在他身边。 张重林可以理解。 那是一种不容有丝毫差错的不安。 是势在必得。 他为了让陛下和皇后无疑心,也为了让他能同意,提前安排了灵山寺之事,让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早就与年少时不同。 他为了他的执念,为了他想要的,可以是偏执的,可以不顾一切。 褚朝朝将择好的菜端到一旁,用清水洗了几遍,褚夫人又让她去剥点花生,她就又乖乖的坐下剥花生。 褚夫人有意试探她:“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你去了王府后,璟王殿下的病也就好了,而且连空明大师的话都变了。” 褚朝朝颇有些漫不经心,一边剥着花生,又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颗,回她阿娘的话:“是啊,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褚夫人:…… 也就她傻傻的,还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褚朝朝又同她阿娘说着:“而且,祖父是他的老师,咱们张家和他从前就有渊源,又正巧我去了璟王府,我觉得,我和他缘分很深。” 褚夫人:…… 缘分是挺深的。 她也不想想,为何缘分这么深。 —— 昨夜里刚落了场雨,今儿的天气格外凉爽,院中墙边种着的瓜果水灵灵的,就连褚朝朝屋门边的月季花被雨水洗刷后都格外艳丽。 用过早膳,谢璟陪着她又待了一日,近酉时,骑马赶回了上京城。 此次朝中官员大动,尚有许多事未处理,他回到上京城见了陛下,又去坤宁宫见了皇后,只是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说:“殿下,皇后娘娘昨夜未歇好,此时正小睡呢。” 谢璟神色凝重,朝殿下看了眼:“本王改日再来。”皇后是他的生母,又一心想让母家在朝中地位稳固。 她这些年能让陛下听她的,却是没有养出一个听话的儿子。 谢璟回到王府,在书房处理公务至夜深,木微进来禀道:“殿下,都安排好了。”他说完,见他家主子颔首,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直到子时,谢璟书房的烛火才暗下。 —— 褚家小院里,一家人在一块用着早膳,褚峰一早去集市上买烧饼,听到了一件事,就给他们说着:“咱们镇上搬来了一户人家,就在镇上最好的地段,听卖烧饼的饼婶说,她在那门前经过,里面布置的很雅致,像是做学问的人。” 褚朝朝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夹了颗虾仁放入口中,问她哥哥:“你去人家门口看了吗?” 褚峰:“自是没有。不过搬来户人家,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你要是想去看也行,饼婶还说,那户人家极为好客,日后都是邻里街坊,你拿些家里种的果子去。”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我不去。” 张重林将口中的粥咽下,倒是也说:“朝朝,等下你和你哥哥一块去,既是做学问的人,人家刚搬来,也该去看看。”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好吧。” 用过早膳,褚朝朝和她哥哥一道拿了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就去了春水镇南面的月儿胡同,这条胡同里只东西两户人家,是整个春水镇上最大最气派的宅子。 正巧,这户人家的正门是敞开着的,将要行至门前时,褚朝朝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娘子。” 是阿春阿绿。 褚峰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手中提着的竹篮递过去,对褚朝朝道:“原来这是你家。” 褚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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