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只道了一句马有失蹄,抱着笼子转身就要往集市跑。 秦琅瞧见了,不甘心就这样将人放走了,于是长腿一迈也追了上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跟皇宫那日一样,宁姝被那个人厌狗嫌的家伙追着,只不过这次没了虫子,但仍然有救星…… “住手,青天白日下地追一个姑娘,当真是失礼至极!” 宁姝抱着笼子还没跑两步,就听见不远处有道声音透着文弱之气的男声传过来,端的是正义凛然。 不单是宁姝,秦琅也往那处看去。 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着青色袍服,带着黑色幞头,身形清瘦而修长,面容白皙清秀,像是一块温润的青玉,让人不自觉便心生好感的长相。 “是你?” 显然,秦琅认识这个人,且不将人放在眼里,也不拿正眼瞧人家。 青袍少年郎显然也有些忌惮这位天子宠儿,然他不能坐视不理或者说当作没看见秦琅这样欺负一个姑娘,这非君子所为。 “秦二郎,你不能欺负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这太失礼了。” 既是是说教别人,那少年也是一副温吞的模样,一瞧便是个性子软和的,宁姝抱着笼子站在一旁,眸中开始大放异彩。 “许知安,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你少管闲事!” 见到这个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如今也敢阻他的事,秦琅面色不虞地警告道。 见秦琅甩脸子,许知安面色也有些犯难,但看着一旁“楚楚可怜”注视着自己的清艳佳人,许知安鼓起了勇气继续跟这位素来嚣张跋扈的秦二郎对垒。 “就算许某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秦二郎此举委实过了些,怎能如此冒犯一个姑娘,真是有违圣人礼,还请秦二郎收手。” 慢慢移到宁姝面前,将宁姝挡在身后,许知安苦口婆心劝道。 秦琅看着乖顺躲在许知安身后的宁姝,鬓角青筋又疯狂跳了几下,语气倨傲道:“许知安,你一个校书郎,不好好待在翰林院看书,来慈恩寺乱跑什么,还敢管小爷的事,我看你是太闲了!” “自是伴着陛下过来的,且许某也不是管教秦二郎,是在劝……” 许知安自然也知道秦琅是个不好惹的,不敢跟其硬来,整个人都透着不卑不亢的气度,语调也是温和清澈的。 “你让不让开?” 秦琅眯起眼眸,其中盛满了威胁之意。 许知安抿了抿唇,眉头紧锁,没有回应,但身子却是纹丝不动,态度很是清晰。 秦琅看了看前面的许知安,又看了眼其身后安安静静躲着的姑娘,他胸腔中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怒火。 “你横什么?别忘了陛下在这慈恩寺里,信不信我再去陛下那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姝瞧着身前青袍少年明明害怕得不行还坚持挡在她身前,为她抵挡着秦琅这条疯狗,宁姝表示很是受用。 瞧着这头小绵羊不是秦琅的对手,宁姝是时候站出来了。 将小绵羊拦到自己身后,宁姝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雄宝殿,眼角眉梢都是戏谑。 听到宁姝用舅舅威胁他,秦琅很难不想起那日被舅舅踹的场面。 衡量了一下利弊,秦琅不甘心地看了眼紧挨着的两眼,眸底划过一丝阴霾,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危机解除,青袍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引得宁姝发笑。 “你如此惧怕他,为何还要挺身而出,他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外甥,你就不怕他日后报复你?” 少女扬起脸瞧他,明澈清丽的面容在日头下好似一朵芙蓉花,让平日里便极少接触姑娘家的许知安悄悄红了耳朵…… “许某自然怕,但许某也无法冷眼旁观秦二郎这般欺负姑娘,这太不像话了……” 许知安瞄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说话也有些期期艾艾地。 “我姓宁,单名一个姝字,是扬州来的,英国公府的三夫人是我姑母,不知公子姓名?” 对方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是正九品的官衔,又听秦琅方才说校书郎,宁姝便对上了。 入翰林院成为校书郎,是一个进士出身的文人士子最清贵体面的出路,虽然只有九品官衔,但前途无量自是必然的。 宁姝的父亲是一甲探花出身,要比这位许公子更好些,是七品的殿中侍御史,后续才被派遣到扬州历练,一待便是十多年。 这位许公子虽目前只是九品小官,但日后只要兢兢业业,凭着扎实的功绩便可一步步高升,绝不会止于九品。 然宁姝对他青眼有加并不是看他前路灿烂,而是单纯觉得他性子着实吸引她。 宁姝从不忘自己择婿的标准,自己日后的夫婿要模样俊,性子软和,最好家世再低些,假如她受了欺负,保证爹爹能为她做主。 当然,夫婿待她温和服帖最好。 这位许公子,相貌清俊亲和,性子也是温和绵软的那一挂,宁姝已经很满意了,如今只剩下对方的家世了。 宁姝不是扭捏的性子,看上了一点便会大大方方地问,也不会觉得羞涩难以启齿什么的。 许知安听到宁姝自报家门,也连忙拱手回道:“许某名为许知安,盛京人士,父亲为国子博士,如今在秘书省当差,今年虚岁一十九……” 说着说着,许知安竟有些磕绊,也不敢去看宁姝的脸。 “谁问你年岁了……” 宁姝见他傻傻地倒有些可爱,故意回了他一句,将人整得更无措了。 “抱、抱歉,许某失礼了……” 许知安整张脸都浸染了霞色,在青袍的映衬下分外地惹眼。 见他不经逗,宁姝也就不打趣了,只是低笑着别过了头,心里不自觉叹了口气。 性子和家世都是让宁姝满意的,但遗憾就遗憾在他是盛京人,距离扬州太远,宁姝不想离家过远,若真嫁了个盛京的夫婿,以后要回家一趟都要费不少力气。 当真是可惜了。 看着眼前这个白净软和的少年郎,宁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姝儿……” “姑娘……”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一个笑容怅然,一个垂头不语时,秦珠和宁姝的两个丫头终于追了上来,看见平安无事的宁姝,都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尤其是莺声和燕语,她们当真是怕那位混不吝将自家姑娘给欺负了去。 莺声接过宁姝手里的鹦鹉笼子,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后,看了一身青色官服的许知安,悄声问道:“姑娘,这是?” 宁姝看着那小绵羊还没回过神来,拘谨地同秦珠几人作了个揖,清了清声道:“在下翰林校书郎许知安,几位姑娘有礼。” 几个丫头瞬间对这位许公子有了些好感。 她们是婢女,虽主子待她们很好,但终究不是大家姑娘,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哥也基本不会正眼瞧她们,然这位许公子不同,会礼遇她们,这让自小便是丫头的几人有些唏嘘。 “许公子多礼了。” 不光是秦珠,几个丫头脸上都多了些笑意,宁姝瞧着心里愈发喜欢了。 心地仁善宽厚的男子,总比那种飞扬跋扈的骄矜公子哥要好。 宁姝再一次遗憾许知安不是她们扬州人。 第25章 较劲 还想说些什么, 就看见远处走来了一个灰袍内侍,说是陛下寻他,恭声将许知安给请走了。 许知安看着宁姝笑盈盈的脸,嘴张了又张, 终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跟着内侍离开了。 规规矩矩地跟着内侍到了大雄宝殿, 却没看见陛下半个人影,都是些来礼佛的香客游人, 许知安疑惑看向内侍道:“不是说陛下寻许某吗?” 小内侍被问, 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道:“陛下确实未寻许郎君,是……是秦二郎令奴哄你过来的, 奴不敢不从……” 见小内侍害怕地都颤了颤,许知安心下不忍, 摆了摆手叫他退下。 “罢了, 你下去吧。” 戏弄他的人是秦二郎, 这小内侍也是被迫的, 他不应苛责于他。 小内侍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许知安看着满目香客, 心里觉得嘈杂,转身也欲行出佛殿。 谁成想刚踏出门, 就看见始作俑者倚在殿门外的菩提树下,一身清艳的红袍,面无表情地看着许知安。 许知安不想再招惹他, 也招惹不起他, 便没有去计较刚刚秦琅戏弄他的事, 径直就要从秦琅面前走过去…… “站住。” 对方显然没称他的意,出声叫住了他, 许知安心中惴惴。 “秦二郎是嫌还没戏耍够在下吗?” 许知安心中愤然,但面色还是像一滩水,温和沉静,只眸子里带着些情绪。 红袍少年环着双臂慢悠悠地走过来,也不理会许知安的问题,只语气好奇道:“方才姓宁的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秦琅走开时,也不知是哪门心思作祟,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隐蔽处待了一阵,将两人你来我往的谈笑都收入了眼底,尤其是扬州泼妇面上堆满的笑,比花都灿烂,可不像对着他时的臭脸! “你怎能这般无礼,至少称人家为宁姑娘才是。” 虽然甚少与许知安说话,秦琅也知许知安一向是个软绵绵的性子,今日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教他,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才认识她多久,与她说过几句话,就这么上赶子维护她,殊不知她是个心思不纯的……” 为了让许知安离那丫头远点,秦琅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轻。 然效果微乎其微,许知安只是蹙了蹙眉,不卑不亢反驳道:“秦二郎怎能人后污人家姑娘清名,宁姑娘为人率真爽朗,哪有秦二郎说得那般不堪。” 说完,许知安也不与他争论,径直就走了,让秦琅心绪愈发郁结。 “这家伙被下了什么迷魂汤,才一面而已!” “瘦得像竹竿似的,那丫头眼光真差劲!” 目送着青袍小官清瘦的背影,秦琅浑身像爬了蚂蚁,犹不解气地嘀咕了几句。 想着爹娘和舅舅定是去了放生池那边,秦琅无所事事,想着自己还有天子亲卫的身份,还是过去伴着舅舅为好。 放生池乃是一渠通往外界的活水,里面稀稀落落地浮着莲与叶,还有各色鱼儿在其中游荡,想来是以往香客的手笔。 宁姝同秦珠到了放生池跟前时,正好赶上天子携同几位大员在放生锦鲤,身边跟着英国公一家。 那身红袍太过扎眼,宁姝想装没看见都不成。 池水离岸极近,宁姝蹲下便可以触到清凉柔润的池水,在指尖汩汩流动着。 陛下一行人聚在上游,宁姝同秦珠蹲在下游,素手拨弄着池中清水。 在众大臣和内侍的喝彩声下,当今天子将一条活蹦乱跳的斑斓锦鲤投到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也带来了更大一片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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