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那伙计一眼,裴子风有些急不可待。 “是谁?” 秦琳和秦玥都不在, 宁姝又不是秦家人,秦珠便是年岁最大的姑娘, 理应出面。 她恍惚间听到了秦二郎这三个字, 秦珠不敢马虎, 赶紧过去了。 秦珠果然没听错, 一到门口, 就看到了那道十分扎眼的红袍, 只是看起来有些阴沉沉地。 “二哥哥怎会在此?” 蓦地见了那么多外男,虽然都是堂兄的好友, 偶尔也见过几面,但她们一屋子始终都是未出阁的女眷,断然没有随意同外男共处一室的道理。 因此, 秦珠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后, 并没有不分轻重地邀请他们进去, 只是问起了秦琅。 然秦琅还未答话,裴子风率先抢话道:“秦家妹妹好, 方才我们就在对面酒肆,瞧见妹妹们,便过来了,不知妹妹们可曾吃过,若是没有,便让裴某请客如何?” 裴子风笑嘻嘻地,隐约瞥见珠帘后那道纤纤丽影,心神荡漾不已。 秦珠看着门口这一大堆外男,心想这裴家公子是不是睡迷了,那意思很是明显,不只是请客,估计想参与到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中间来。 “裴公子说笑了,屋里都是家中一些未出阁都的妹妹,你们都是外男,除了二哥哥,怕是要让各位哥哥失礼了。“ 秦珠性子虽大大咧咧,但不至于犯糊涂,神色歉疚地摆明了态度。 包括裴子风在内,经过了脑门一热后,再被秦珠婉拒,不由都讪讪笑了起来。 “是……是我等唐突了,这就离去,这就离去……” 裴子风也意识到了错处,连忙赔礼,就要退走。 然大伙都跟着转身了,就见秦琅不仅没跟上来,还扭头跟他们告别道:“我就不同你们去玩了,你们自个走吧。” 说完,也不给他们挽留的机会,一脚就越过秦珠踏进了雅间,让秦珠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念着确实是自家兄弟,虽动了动嘴,也没拦着。 雅间内,宁姝刚想探出头去看看秦珠那边怎么回事,就听见珠帘轻响,秦琅这丧门星跟着一道进来了。 彼时宁姝正将身子没骨头地倚在圈椅上,手中团扇懒懒地摇着,一抬眼,正巧对上秦琅一双幽深晦暗的双眸…… 他继承了长平长公主的丹凤眼,动怒时,只叫人觉得冷汗涔涔,但如现在这般,倒是叫宁姝不好判断了。 没有往日的骄狂,但也不是平日里那种似笑非笑的意思,那一眼望过来,宁姝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哥哥怎么来了?” 秦珂正在吃饭前的小食,瞧见秦琅过来了,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秦琅仿佛被什么烫到了,转瞬间收回了目光,语气不自然道:“碰巧路过。” 秦珠在一旁解释道:“二哥哥方才就在对面的曼陀酒肆,瞧见我们便过来了。” 想起刚刚门外那一对外男,秦珠心头燃起了点火气,忍不住埋怨自家这个不着调的二哥道:“二哥哥你也真是的,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女眷,你怎么能将他们带来,若是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虽秦珠素来胆大,但也是头一次这般明目张胆地怨怼这位脾气乖戾的兄长,委实是有些恼了。 然怨怼完,秦珠不敢去看自家二哥哥的脸,觉得他顷刻间就要拿话呛她。 战战兢兢地等了几息,却什么都没有等到,秦珠不由得抬头去瞧。 只见素来暴脾气的二哥面上出现了令他意外的歉疚,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 “又不是我想,是他们非要过来,还硬拉着我……” 秦珠稀罕地看了秦琅好几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宁姝等不下去了,虽然来了个她不喜欢的秦琅,但这饭总要吃下去,摇着扇子,拍了拍身侧的圈椅道:“行了,别说了,快坐下点菜吧。” 宁姝觉得自己的意思应该没有什么歧义,但某些人显然会错了意,错愕、愣怔,但又十分迅速地迈步走了过来,在宁姝身侧,那个本来属于秦珠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还夹杂着些许酒气,宁姝便看见秦琅这家伙在挨着她极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腰板挺得笔直,手都是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看起来端正地不行。 秦珠人都怔在了原地。 宁姝扭头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让秦琅不得不迎上去。 “这么看我做什么?” 本就是秦珠的位置,自然跟宁姝挨得极近,两人视线碰在一处,都有些不习惯,其中已误会了某些事情的秦琅更甚,看着那双明澈的水杏眼,他甚至想逃走。 但下一刻,心里不可言说的情愫和别扭顷刻间就被眼前的少女碾为了碎末。 “秦二公子,我是让珠儿坐在这里,谁叫你了呀!” 说实话,宁姝此刻心里更多的是觉得逗趣,第一次觉得秦琅这狗东西竟然也有犯傻的时候,当真是引人发笑。 少女面孔之上的嘲弄和轻笑像是将他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让秦琅那一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几乎暴露在日头下。 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日头下罢了。 然尽管如此,秦琅还是红了脖颈,也不知是气更多还是羞更多。 忽然,秦琅猛地站起,宁姝下意识用团扇挡在了脸前,微微后仰着瞧他,一把团扇遮了大半的脸,只剩下一双盈盈杏眸露在外,其中似有惊惧。 就在姐妹几个都以为秦琅会恼羞成怒摔门而走时,他闷不吭声地换到了别的座,虽不挨着宁姝,但也算正对着她。 一时间雅间里都静了几分。 还是秦珂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大家伙才想起她们还有饭菜没点,遂破了这寂静气氛,招手让安静等待了半晌的酒楼伙计过来。 宁姝依着伙计的推荐,挑了几道清淡美味的菜,譬如乳汁炖鸡、醋鱼、清爽的裹着橙丝吃的鱼脍还有些清炒的时蔬…… 宁姝生长于鱼米之乡,不似盛京人更爱吃面食,在几人都点了汤饼或者饼子的时候,宁姝仍然是要了最钟爱的白米饭。 伙计手脚麻利地下了楼,不出片刻便一道菜一道菜地送了过来。 也许是知道这群客人身份的贵重,又或者是仙客楼的效率过高。 窗外不时飘来琵琶与丝竹的声响,隐约间还有胡笳与筚篥的声音,满满的域外之音。 多了秦琅这个不速之客,姐妹几人都不像先前那般放得开了,尽管秦琅自坐在那便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很是规矩。 宁姝倒不似秦家姑娘那般怵他,听见那靡靡之音,只觉得好奇道:“外面好似有胡人的乐曲声……” 秦珠正咬着仙客楼有名的酥饼,听见宁姝发问,连忙咽下嘴里的饼子回道:“当然,对面就有个胡姬酒肆,靠着外来的胡姬美人揽客,生意可好呢!” 秦琅盯了那道受宁姝喜爱最多的醋鱼半晌,佯装随意地伸筷子过去,夹了一口进嘴里,当即皱了皱眉。 又酸又甜,口味甚是奇怪,也不知她为何那么爱吃。 “胡姬酒肆?” 宁姝饶有兴趣地跟着重复了一句,探了探头,似乎想越过窗子窥见胡姬的美貌风情。 “扬州也有胡姬酒肆,但听闻还是盛京更胜一筹,若是能过去看看就好了。” 胡姬的异域风情在本朝独此一份,不同于中原女儿的妩媚风情,让她们在中原颇受欢迎,并因此还得了一个“菩萨蛮”的称号。 盛京繁华富庶,包揽各域人口,其中最受欢迎的有三类:菩萨蛮、新罗婢、昆仑奴。 菩萨蛮便是跟着胡商翻山越岭而来的胡姬,风情绮丽,妩媚奔放,能歌善舞,是盛京酒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新罗婢,顾名思义,便是新罗国来的婢女。 新罗是大历的一个藩属国,借助宗主国的力量消灭了竞争对手百济和高句丽,从而独霸朝鲜半岛,新罗政权因此每年都要给大历进贡,新罗婢也就包括在其中。 所谓新罗婢,就是新罗官方自民间挑选而出的少女,经过一番教养后进贡到大历,供权贵豪族使唤。 因为贞静柔顺,调教得当,权贵们非常喜欢购买新罗婢回去使唤。 而最后一个便是昆仑奴。 昆仑奴唤作昆仑奴,并不是因为他们自昆仑山而来,昆仑二字,有黑色之意,所以昆仑奴寓意为肤色黑的奴隶。 不过并不是黑如煤炭那种黑,大多是偏黑或者深棕色。 昆仑奴很受权贵喜欢,因为他们性格温顺,身强体壮,既可以进行体力劳动,又可以护卫主人的安全,更甚的是,有的昆仑奴还有一技之长,让主人更加喜欢了。 因而,在大历,权贵们以拥有昆仑奴为荣,谁家的昆仑奴最多,才艺最好,谁家就倍有面子。 第39章 心思 听到宁姝这番充满向往的话, 秦琅想起酒肆里男子们左拥右抱的醉态,满脸嫌恶道:“都是些腌臜酒客,没什么好看的……” 畅想被打断,宁姝听见秦琅这话, 眼眸不自觉弯成了月牙, 稀罕地露出一丝笑意道:“听珠儿说你也是从那过来的, 岂不是你也是腌臜酒客喽~” 宁姝可不会放过这个怼秦琅的机会,笑得粲然无比。 “我自然跟他们不一样……” 更罕见地, 秦琅竟然没有因为宁姝挤兑他而变脸, 而是目光凉凉地扫了宁姝一眼,为自己辩解道。 宁姝本都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然听了秦琅这不痛不痒的话,宁姝沉默了。 这厮今天怎么着实有点古怪。 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准备对付她吧? 宁姝防备地看了秦琅一眼, 什么话也没说, 但那一眼便让秦琅来了些火气。 “你这是什么眼神?” 少年目光灼灼, 似要喷火。 秦琅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要不然为什么跑到对方面前讨嫌。 也许是因为堪破了一些隐秘, 秦琅转变了想法, 觉得让一让这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没什么,吃饭吧。” 宁姝不想在这饭桌上跟秦琅吵嘴, 见他态度还像个人,也不与他置气,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 孤掌难鸣, 秦琅看着不怎么理睬他的宁姝, 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何况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 秦家姐妹满脸惊诧地看着平日里总是如猫狗掐架的两人相安无事地用完了一顿饭,甚至在出门时自家那个素来暴脾气的二哥被踩了一脚也只是嘴角抽搐着看了宁姝一眼, 并未苛责。 这下,就连秦家姐妹都隐约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回去的时候,几个小姐妹看着策马行于她们车驾旁,要同她们一起回家的秦琅,心里都犯起了嘀咕,钻到车里,扎在一处窃窃私语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二哥哥很奇怪?” 秦珠率先提出这个发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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