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皇城掌灯,弯月之下,是璀璨巍峨的宫殿。 乾正殿内,兽面炉里青烟袅袅。 元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底下站着周胥珩和陆璟肆。 “啪”的一声巨响。 元崇帝怒然拍桌,“段博文好大的胆子!” 整那些劳什子妖道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术。 大瑨国泰民安,百姓心中有信仰,元崇帝并不限制道、佛文化,但不代表有人可以打着这些名头敛财。 还长生不老? 元崇帝冷嗤了声,眼眸微眯,眼底杀意尽露。 即便真要长生不老,那也是天家为先,他段博文算个什么东西,敢搜刮民脂民膏、私建道观。 难怪他最近怎么不折腾续弦的事了,原是在整这些邪门歪道。 “段博文现在何处?” 太子躬身行礼道,“已在城郊的道观待了多日,一直未曾回城。” 之前陆璟肆的密信送回裕京之后,周胥珩便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段博文和文昌伯府。 那道观还远未建成,但段博文心切,又受那妖道蛊惑,说什么监工道观可显诚心,因此搭了处简易屋子,日夜对着那道观。 元崇帝看向陆璟肆,“扬州那两兄妹是文昌伯府老夫人的本家亲戚,那老夫人可知此事?” 陆璟肆回道,“庄炜与庄菱二人并未直言,但从他们字里行间来看,微臣推断老夫人应是不知此事。” 若是庄炜庄菱真直接说与老夫人无关,那陆璟肆还会有些疑心,所以他才没直接问,而是旁敲侧击。 若是老夫人知晓,少不得也要往那道观分一杯羹。 但段茂彬去岁被打成重伤,这半年多以来,老夫人四处寻医问药,一颗心都挂在孙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闻言,元崇帝微微颔首,“此案还是交由典狱司审理,老四,你还得多辛苦些时日。” 陆璟肆作揖行礼,“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裕京近来无雪,倒是显得今夜月光越发清凉。 元崇帝缓缓起身,状似无意道,“听闻,此番南下,苏家那小丫头也出了不少力?” 提到苏珞浅,陆璟肆冷峻面容多了丝温和,“与庄菱斡旋,多亏了她。” 话落,元崇帝侧眸睨他一眼,这外甥如今对那苏家小丫头的态度,已与刚成婚那会儿截然不同。 去岁他命人将段茂彬打成重伤的事,真以为自己这个皇帝不知道吗。 陆璟肆眼眸低垂,却是不卑不亢,姿态大方坦荡,丝毫未曾收敛自己对于苏珞浅的心意。 他和苏珞浅的开始是出自于双方利益融合,但到如今,他已十分确定自己的心。 圣上对苏家有猜忌,但到底苏家本分、并无二心。 元崇帝见他如此,故意冷哼一声。 自己这外甥脾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既他如此表态,那他也便暂时收起对苏家的疑心。 左右他们已是皇商,与皇家息息相关,自不会蠢到自断手脚。 “既如此,可想要什么赏赐?” 元崇帝这话试探居多,若是寻常臣子,必会惶恐于圣恩突降,内心不安,再趁机忠诚表态。 但陆璟肆可不是一般臣子。 听到这话,他堂堂正正道,“微臣先代内子,多谢陛下隆恩。” 啧啧啧。 元崇帝斜瞥他一眼,还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起染坊。 他这话是真还是试探,不信他陆璟肆听不出,却偏是顺着话应了下来。 陆璟肆见他瞪圆了眼,勾唇轻笑,又再低声道了句,“多谢舅舅。” “哼。” 皇帝轻嗤了声,复又踱步回了阶上。 罢了罢了。 这声“舅舅”,真真是喊到他心坎上了。 乾正殿内燎炉烧得旺,暖烘烘的。 他微微抬眸,却见外头夜色清凉如水。 恍惚间,元崇帝似是想起什么。 这种与另一人心灵相系,朝暮皆念的情感,他也曾有过,只是坐到这个位置,便多了许多猜疑和顾虑。 后宫佳丽三千,他与她,终究是越走越远。 他下意识睨向太子和承安王。 比起当初他踩着尸山血海一路过来的情况,如今环境已是不同。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他们心有所属,他又何必拘着,非得当那个“坏人”呢。 至少,底下站着的这两人,一是他大瑨的未来,一是朝堂的栋梁。 殿外廊道上的烛火明亮,隐约可见远处巍峨的宫檐。 元崇帝默了默,终是提笔。 片刻后,他将那道圣旨扔给一旁的内侍,“明日便去承安王府宣旨。” 一直在底下默默看着他的陆璟肆,躬身行礼道,“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话落,他无声勾唇,又再说道,“您快当舅公了。” 元崇帝眉梢微挑,随即喜笑颜开,“你这臭小子。” 说到怀孕的事,他看向太子,“东宫近来可还好?” 周胥珩,“一切都好,劳父皇挂心。” “若是需要些什么,便直接去淳元宫。” “是。” 话到这儿,元崇帝摆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别杵在朕眼前。” 周胥珩和陆璟肆领命退下。 出了乾正殿,两人并肩而行。 须臾,陆璟肆开口道,“兄长有经验,可否向臣弟传授一二,女子孕期,为夫者该注意些什么?” 闻言,周胥珩停下脚步,眼神古怪地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须臾,他开口,“承安王妃、可曾说过你不要脸?” 第129章 专心些 陆璟肆自从入了仕途之后,君臣之礼守得比谁都正。 但适才唤圣上舅舅,现下又唤他兄长,还自称臣弟,若不是为了苏珞浅,想来也不会如此。 陆璟肆听到他这话,面上表情无任何变化,只剑眉微挑,好整以暇地睨他。 两人皆停下脚步,一侧的宫人内侍均不敢靠近,只余光瞥见两道颀长身影被月光拉长着映在廊道上。 烛火阑珊,被夜风一吹,摇摇晃晃。 片刻后,陆璟肆慢悠悠道,“兄长多学些,日后臣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讨教。” 再有一个月左右,太子妃便要临盆了,周胥珩最近这段时间确实紧张得很。 他隔着袍袖抚了抚之前被秦舒凝抓出血痕的手臂,开口道,“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你,别惹府里那位生气。” “还有,月份大了之后,别在她面前提‘胖’这个字。” 陆璟肆斜瞥他一眼,“想来这些都是兄长的亲身经历,宝贵经验。” 周胥珩瞧他这副略带幸灾乐祸的表情,嗤笑一声,背手前行。 就不该跟他说这么多,让他挨个踩坑才对。 —— 东宫。 主殿内灯火通明,屋里燎炉燃得热,里头暖呼呼的。 只是此时,本该在寝殿内待着的秦舒凝,却站在大开的窗牖边,望着那皎洁皓月。 她刚沐浴过,乌黑秀发散落在肩后,里头穿着冬日的里衣,外边披了件织锦斗篷。 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就藏在那毛茸茸的衣领之中,显得格外娇小清丽。 一旁的宫女见她就站在窗旁吹风,担忧道,“太子妃,夜深严寒,咱还是将窗阖上吧?” 若是吹出个好歹,那他们小命便不保了。 秦舒凝人就懒懒地倚在窗旁,一手扶着腰,一手轻摆了摆,“无碍。” “我这都多少日未曾踏出过主殿了,憋闷得慌,再赏一会儿月,我便关窗。” 前几日裕京下雪,周胥珩不让她出门,她自己也怕路滑摔倒,因此便一直待在殿内。 殿里暖和,但到底待久了觉得有些憋闷,所以她才想着在窗边透透气。 “那要不,奴婢再将躺椅拿过来吧。” “不必了,一整日都是坐着,现下站一会儿没关系。” 现在月份大了,太医今日诊脉时还说过,适当的活动可以让她到时生产顺利些,总是坐着反倒不好。 婢女见怎么劝都没用,只能提着精神候在一旁。 月明千里,风寒气凉。 秦舒凝悠悠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浅浅何时才能回来。” 婢女知她与承安王妃交好,正想要宽慰几句,便见寝殿外有道明黄挺拔的身影入内。 周胥珩抬手示意,止住了一众宫女内侍即将出口的声音,拂了拂袖子,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他们二人。 从身后看,那织锦斗篷将她八个多月的孕身完全遮住,看不出任何。 冬夜的风寒凉,由窗牖入内,吹动她颊边的缕缕发丝。 那小半张脸蛋就藏在其中,发丝轻拂间可见一抹莹白。 最初的害喜过了之后,秦舒凝的胃口不错,原本还有些尖尖的下巴,如今变得圆润起来。 周胥珩倒是非常喜欢,时不时捏一捏揉一揉,越发爱不释手。 但前日他无心脱口而出,说了“胖”字,惹得她到现在都不大愿意理他。 思及此,周胥珩抬步往前,来到她身后,抬手将她的织锦斗篷收得更紧,“承安王夫妇已经回京。” 他的靠近让秦舒凝心间一跳,但他的话又让她喜出望外,随即在他怀里转过身,小脸扬着明媚的笑,“浅浅回来了?” “是。” 他垂眸看她。 自那日之后,她已经有几日不乐意与他说话,更别提笑了。 此时看到她粲然勾起的弧度,没忍住,抬手轻抚了抚。 他刚从外头回来,指腹带着些许凉意,一触上来,倒是让秦舒凝想起自己最近正在生他的气。 转而侧过身,不再与他对视。 周胥珩如今在她面前,早已练就了一身快速认错的本领,见她如此,立刻道歉,“是我的错,不该口不择言。” 秦舒凝剜了他一眼,“哦,意思是我确实胖了,但你不敢说,是吧。” “不是,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如今说“喜欢”二字,倒是说得越发娴熟。 但是秦舒凝仍不太习惯,闻言耳尖一红,但随即又板着脸,“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 有孕月份大了之后,身形走样,她自己看了都不觉得舒心。 至于他喜不喜欢,那还得排在她的感受之后。 这男人压根没懂她为何生气。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旧一凑过来就眼巴巴的道歉。 思及此,秦舒凝心中的愠恼消了几分。 瞧吧,女儿家的心思弯弯绕绕,但大多极通情达理。 她顺着他手臂的力道靠在他胸前,没多久,便听得他道,“承安王妃也怀孕了。” 照理说,这种事不该由他一个大男人来说,但他知道这消息能让她高兴,便也就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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