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心下不禁好奇,“你瞧中了什么?” 崔文熙:“不告诉你。” 永宁撇嘴,知道她不是贪便宜的人,也没当回事。 不过赵玥却上了心。 崔文熙品行高洁,在家族中是公认的有骨气的女郎,断不会像永宁那般随心所欲胡来,她说她相中了长春宫里的物件,赵玥心中不免好奇。 这不,为了弄清楚她到底看中了什么物什,他故意输牌。 永宁也捞了不少筹码回来,高兴不已,偷偷道:“好男不跟女斗,二郎继续放水,让着我们些。” 赵玥板脸道:“合着我还诓自家老娘不成?” 永宁厚颜道:“嗐,你让咱们这些姑母婶婶占点便宜,咱们就好好替你物色媳妇儿,稳赚不赔啊。” 赵玥:“……” 崔文熙掩嘴笑道:“二郎该你出牌了。” 赵玥随手出了一张牌,被永宁吃牌。 待马皇后过来时,他又借了一回本。瞧见永宁和崔文熙手边的金锞子,马皇后心疼道:“儿啊,你怎么运气比老娘还差?” 赵玥做出无奈的表情,“姑母忒狡猾,和四皇婶合伙坑我呢。” 永宁:“瞎说,二郎技不如人还不服气。” 怕自家老娘起疑,之后赵玥出牌正常了些,又小赢几回。 马皇后不信自己会一直倒霉,再次替换上,结果运气真的很差。 这回她输得心服口服,“二郎还是你来罢,我那玉壶春瓶多半是保不住了。” 永宁暗搓搓道:“今日这情形,大嫂多半没法翻身了。”说罢又探头看崔文熙手边的筹码,她已经换得四枚金锞子了,其余的筹码石头还有十多颗。 马皇后痛心不已,啐道:“下回不同你俩打牌了,鬼精。” 赵玥安抚道:“阿娘勿怕,输出去的,儿以后给你挣。” 永宁起哄道:“你看二郎多有出息。”说罢用逛大街的语气道,“什么时候去你的永安宫逛逛?” 赵玥:“……” 马皇后:“永宁忒不要脸!” 崔文熙听着她们插科打诨,唇角微弯,她喜欢跟这群人相处也是有原因的,相互间没有欺心,和和睦睦。 马皇后性情温和能容人,从未失过仪态;永宁虽然不靠谱,但性子直爽,不会在暗地里算计;平阳则重情义,待她素来真诚,从未有过欺心。 跟这样的女郎们相处,自然开怀愉悦。 就拿她跟庆王闹和离一事,她们劝归劝,但不会在背地里嚼舌根中伤。 毕竟大家都是女郎,知道女郎的不易,相互间会给足体面,又哪会像其他世家贵族看她的笑话呢? 亦或许是什么都不缺,反而觉悟比普通女郎要高得多,只要自己活得痛快就好,其他人的眼光压根就不当回事。 她们这群人的高度,是其他女郎企望不及的。 这便是她舍不得丢下来的圈子。 最终赵玥把自家老娘坑得极惨,输了七枚金锞子,马皇后见翻不了身,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永宁笑得合不拢嘴,催促道:“大嫂赶紧的,我的玉壶春瓶呢,赶紧拿出来!” 马皇后不痛快道:“你着急作甚?!” 崔文熙厚颜道:“对啊,阿姐着急作甚,怎么都得蹭顿饭才走。” 马皇后被气笑了,啐道:“老四家的,没想你也这般不要脸。” 崔文熙无耻道:“难得来讨回便宜呢,哪有饿着肚子回去的道理?” 赵玥忍俊不禁,好奇问:“四皇婶相中阿娘的什么物什了?” 崔文熙应道:“我呀,没阿姐贪心,今日大嫂损失惨重,就不来雪上加霜了。” 这话把马皇后哄高兴了,“还好你有点良心。” 崔文熙笑眯眯道:“不过这赌可是大嫂自己要打的,我也不能白干一场,怎么都得捞点好处回去。” 马皇后:“你说,瞧上什么好处了?” 崔文熙想了想道:“不若这样,大嫂输了,便打张欠条,欠长月一个人情,如何?” 马皇后指了指她,“欠你一个人情,说起来简单,万一日后你向我讨要银子呢?” 崔文熙抿嘴笑道:“我嫁妆丰厚,不缺银子。”又道,“既是人情,便与实物无关。” 这一说,马皇后觉得可以接受。 谁料赵玥忽然说道:“母债子偿,今日阿娘已经够倒霉了,不若这份人情债,便由我来背,四皇婶可允?” 似没料到他会插话,崔文熙一时愣住。 永宁“啧啧”两声,称赞道:“二郎很有一番出息,知道替母偿债了。” 马皇后也被他哄得高兴,看向崔文熙道:“那这份人情债便让二郎替我背,长月以为如何?” 崔文熙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她是后宅女郎,多数都跟女眷打交道,是不可能跟太子有往来的,这委实不像话。 赵玥则看着她,一双眼里藏着小算盘。 他不图什么,就图她亲自来找他讨要这份欠下的人情债,不是以庆王妃的身份,而是以崔文熙崔氏,想与她私下里有接触。 一旁的永宁惦记着那只玉壶春瓶,催促马皇后去取来。 马皇后倒也没有耍赖,往寝宫去了。 永宁跟上前搂着她的胳膊,说了好些俏皮讨好的话语,只留崔文熙和赵玥坐在桌前,虽然周边有婢女,但两人总觉得有些尴尬。 冗长的静默令两人之间滋生出奇怪的氛围,崔文熙无视那种怪怪的不自在,扭头看向芳凌道:“给我换碗茶来。” 赵玥瞥了她一眼,待她回头时立马回避,心里头颇有几分小局促。 这几乎是头一回两人单独坐在一起,气氛有点微妙。 若是没有假山那场经历,两人应该是能坦然面对的。不过崔文熙心大,拒绝回忆当初的狼狈,自顾低头捋了捋宽大的袖摆。 赵玥用余光瞟她,那女郎颈脖修长,侧颜柔美淑雅,不免叫人胡思乱想。他的心里头明明荒唐无比,表面却端方得像贞洁烈女似的,一派正人君子的坦荡自如。 好在是这种静默并未持续多久,永宁得了马皇后的玉壶春瓶,眉开眼笑捧上前给崔文熙观摩。 那白瓷洁白通透,器型当真典雅不俗,好似隐没于山间的空谷幽兰,通身都是与世无争的纯净无暇。 崔文熙赞道:“你这眼光极好,我瞧着也喜欢。” 永宁嘚瑟道:“可不,我去年就惦记上了。” 赵玥调侃道:“看来往后姑母进宫来得防着才好,指不定什么东西又被你惦记上了,绞尽脑汁想哄到手。” 永宁暗搓搓道:“什么时候我到二郎的东宫去逛逛,开开眼。” 赵玥连忙摆手,“算了,你这尊大佛我可请不起。” 马皇后进来道:“瞧你姑母这点出息,祸害我不说,连侄儿都不放过,像话吗?” 永宁眨巴着眼睛道:“反正宫里头的东西日后都是二郎的,我倒宁愿去祸害他。” 马皇后啐道:“无耻。” 眼见正午快到了,沈嬷嬷问是否传膳,赵玥并未留下,说要去崇政殿那边用。 马皇后也未挽留。 待他离去后,三人去偏殿用膳。 用完饭午休后几人又逛了阵御花园,直到天色不早了,崔文熙和永宁才打道回府。 也是凑巧,崔文熙刚到府门口,就碰到赵承延下值回来。 见她外出归来,赵承延颇觉好奇,背着手问道:“元娘这是从哪里回来?” 崔文熙向他行了一礼,言语温和道:“永宁约着去了一趟宫里,陪皇后打叶子牌。” 赵承延挑眉,“你可真有雅兴。” 二人一起进府,崔文熙故意瞥了他一眼,说道:“自家郎君日日宿在别院,我总不能像怨妇一般成日里哭哭啼啼的不过日子了,你说是吗,四郎?” 赵承延冷哼一声,“若是往日,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你若待我真心,又岂会有心思去打叶子牌?” 崔文熙笑盈盈道:“四郎真是蛮不讲理,腿长在你身上的,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我难不成还能拿绳子把你捆起来不成?”又道,“你有知心女郎替你解闷,就容不得我外出寻乐子了?” 赵承延没好气道:“上回才着了永宁的道儿,还敢与她厮混?” 崔文熙:“四郎可莫要忘了,永宁是你长姐,我同她厮混,有何不妥?” 这话把赵承延噎得无语,许是看她心烦,板着棺材脸甩袖而去。 崔文熙无视他的懊恼,径自回瑶光园。 芳凌忍不住看了看两人分头而行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崔文熙偏过头问:“你叹什么气?” 芳凌无奈道:“奴婢觉着,娘子与郎君似乎越走越远了。” 崔文熙淡淡道:“俗话说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婚姻这档子事,两个人刚好合适,三个人则太拥挤。” 芳凌闭嘴不语。 与此同时,宫里头的马皇后也在同圣人说起庆王夫妻的事,她感慨道:“崔长月嫁进赵家七年,对此人的品行我是喜欢的,唯一的毛病就是没有子嗣。” 圣人赵君齐边洗手边问道:“这些日没听老四提起了,还在闹腾?” 马皇后:“听说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赵君齐点评道:“那女郎就是太傲,但凡她稍稍低下头,也不至于落到此番境地。” 马皇后:“有的时候我也挺迷糊,你说她难相处,周边的人际关系又打理得周到妥帖,不曾出过任何岔子,若说不难相处,又容不下老四的外室。” 二人正说着,赵玥过来蹭饭。 赵君齐冲他招手,“二郎赶紧的,今儿有酒酿鸭子。” 赵玥:“那可是父亲最爱吃的。”说罢看向马皇后,“今日阿娘的玉壶春瓶被姑母哄走了,可有生气?” 马皇后厚颜道:“我生什么气,往后你再给我挣回来就是。” 赵玥抿嘴笑,坐下净手道:“看来阿娘也跟姑母一样长出息了。”心思一动,又问,“今日下午你们逛御花园,姑母讨了你的物什,可有好好哄哄你?” 马皇后嫌弃道:“她那张破嘴跟染了蜜似的,最会说乖话哄人了,三句话里头没有一句是真。” 这点赵君齐表示认同,“永宁行事是不大靠谱,不过心地好,从不在背后算计,其性子倒是最像先帝,玩世不恭。” 婢女上前替他们盛汤羹。 赵玥有意想从自家老娘嘴里套崔氏的情形,又装作无意道:“方才儿过来时听到阿娘说四皇叔,他怎么了?” 马皇后“噢”了一声,回道:“我跟你爹说庆王夫妻各过各的,下午逛御花园时,你四皇婶说这些日老四天天都宿在别院,她担心那外室的胎不稳,还特地让大夫十天半月走一趟去保胎,当时永宁就说她肚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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