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崔氏在时就把府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离开了,按部就班影响不算太大,薛嬷嬷也处理得下,就是要辛劳些。 一直以来薛嬷嬷就觉得雁兰的日常开销着实太大了些,以前还是外室时就花费不少,如今抬成妾,更是花钱如流水。 几乎能抵正室主母了。 再加上前些日赌坊里的人又来闹过,虽然跟雁兰无关,但小桃好歹是她的贴身侍女,多少都牵连了一些,故而心中更是不满。 这不,晚上赵承延下值回来,薛嬷嬷同他说起披香阁的开销账目。 赵承延也没当回事。 见状,薛嬷嬷把账本呈递给他,说道:“郎君且仔细瞧一瞧罢,这是雁兰进京的所有开销,竟有近一百两银子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她成日里待在后宅,足不出户,哪来这么多的花销?” 听到这话,赵承延也吓了一跳,“这么多?” 薛嬷嬷点头,不痛快道:“郎君平日里大方,待她好老奴也知道,只是她一个妾室,仅仅一年就这般挥霍,若是其他世家的姬妾,每月也不过二三两零用。” 赵承延对账目没甚兴致,说道:“我既然把家事交给嬷嬷你管理了,有什么疑问你自己去问她便是,我不想理这些鸡零狗碎。” 薛嬷嬷道声是。 既然庆王放了权,她便不再顾忌。 姜到底是老的辣,当初雁兰作妖逼庆王和离始终令薛嬷嬷看不上眼,若不是为了子嗣,哪有她的翻身之地? 如今孩子保下来了,她若不知收敛,便是自讨苦吃。 那薛嬷嬷也是个人精,虽然对雁兰的开销起疑,却也没有查她的公账,只从平日庆王赏给她的首饰里下手。 每回庆王给她的物什,都是从庆王的私账里出的,有记账。 薛嬷嬷从私账记录里扒拉出十多样物件,有玉镯、玉簪、头面,金钗等。 她特地挑了大件的物什命人去披香阁询问。 雁兰没料到会来这出,应付得手忙脚乱,因为些许物件被她私自给了马玉才换成钱银,手里还余下几件。 舍出去的八件物什交代不出去向,雁兰要么说弄丢了,要么就说换成钱银寄给娘家了。 薛嬷嬷得到答案后也没过多追问,既然换成钱银流落到了外面,那就从外面查吧。 她素来头脑清醒,当初庆王为了子嗣与崔氏闹翻和离,本就令她遗憾,如今雁兰入府来,她自然也不会纵容她为所欲为。 一个才进京一年的乡野后宅女郎,竟然开销了近百两钱银,就算是主母崔氏,都不曾这般挥霍过,照这个速度败下去,庆王府哪里吃得消? 薛嬷嬷也没跟庆王告状,只私下里查雁兰这一年来的行径。她既然说把庆王赏给她的物什换成钱银使了出去,自然就会跟外头有联系。 按照这一行径,她差人细查她平日里去过的地方和接触过的人。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下去翻出不少名堂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几经周折,薛嬷嬷意外查出那马玉才竟跟雁兰有牵联。 这是她意想不到的。 为了弄清楚二人的关系,薛嬷嬷又命人去查马玉才的来历。 庆王府在京中立足,人脉关系网自然不消多说,只要你肯花心思,总能捞到些蛛丝马迹。 下头的人把马玉才的来龙去脉摸查得一清二楚,说他也是魏州人,去年开春就进的京城,一直无所事事,没有任何生计营生,但日子又过得快活,吃喝嫖赌什么都来。 薛嬷嬷心中蹊跷,一个游手好闲的外乡人,从哪来的钱财供他吃喝挥霍? 若说是小桃跟他有亲戚关系,但她只是一名婢女,每月的月例就那么一点,再省吃俭用也没法养着一个大男人恣意挥霍。 薛嬷嬷愈发觉着事情不对劲。 小桃跟马玉才有关,雁兰也跟马玉才有牵扯,再加之披香阁开销巨大,马玉才又游手好闲却生活滋润,不免让人匪夷所思。 那厮好赌成性,欠了赌坊不少钱银,他从哪里来的钱银去赌? 薛嬷嬷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 在打听到上回马玉才偷偷离京被赌坊里的人捉回来的事后,薛嬷嬷害怕他再次偷跑,命人悄悄盯着,打算把自己的疑虑报给庆王。 薛嬷嬷行事老道,且稳妥,同庆王说了自己近日查到的困惑后,赵承延还不信,诧异道:“我问过她了,以前赏给她的物什有些被寄给魏州娘家了,倒也没什么。” 薛嬷嬷严肃道:“郎君以前在魏州时可曾听过一个叫马玉才的人?”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赵承延一时却想不起来,皱眉道:“这人怎么了?” 薛嬷嬷当即把马玉才欠赌坊钱银的事同他细说一番,又把近日查到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听得赵承延面色凝重。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也不知隔了多久,才难堪道:“嬷嬷你怀疑马玉才跟雁兰私下里有接触?” 薛嬷嬷正色道:“披香阁的开销委实不对劲,那马玉才与雁兰同是魏州人,又在同一时候进京,且马玉才没有任何营生的生计,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日子过得好不快活,郎君且仔细想想,他从何处得来的钱银供他挥霍?” 赵承延没有吭声。 薛嬷嬷继续道:“小桃说马玉才是她的远房表亲,她仅仅只是一名奴婢,月例也不过一吊多铜板,如何能供应得上马玉才的花销,故而老奴以为小桃在撒谎,是在欲盖弥彰。” 赵承延听着心烦,说道:“既然马玉才说披香阁里有人能替他还债,那便把他找来当面指认,到底谁能替他还债。” 薛嬷嬷:“老奴明日就把马玉才找来对质。” 赵承延“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其他。 许是心里头藏着事,他坐不住,去了一趟披香阁。 当时雁兰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赵承延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去看自己的儿子。 赵弘由奶娘抱在怀里逗弄,冲她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赵承延接过抱在怀里,赵弘朝他笑,小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笑起来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赵承延仔细观察他的眉眼,说道:“弘儿的眼睛长得像他的阿娘,鼻子也像。” 奶娘在一旁道:“古话说得好,儿像母,女像父。” 赵承延冷不防问了一句,“那你瞧这小子像我吗?” 奶娘愣住。
第60章 摔子 赵承延看着她, 奶娘连忙应道:“自然像郎君的。” 赵承延又问:“何处像我?” 奶娘道:“小郎君的嘴和下巴像。” 赵承延没有说话,只轻轻摩挲赵弘的下巴,小子握住他的手指, 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儿笑。 看了会儿孩子, 赵承延又到隔壁厢房坐了阵儿。 雁兰跟往常那样伺候,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家伙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细细审视这个从魏州带回来的女人, 想起当初被她拯救时的情形。 那时她娇软温顺,心地纯良,害怕他被家里人发现驱逐, 偷偷将他藏到村尾的废宅民房里悉心照料。 毕竟女郎家名声重要,倘若被人发现她藏了一个外地来的男人, 清白便别想要了。 见他愣神儿, 雁兰好奇问:“四郎怎么了?” 赵承延回过神,很想开口问她马玉才是谁, 但想了想还是忍下了,明日把人带来了总能问出个水落石出。 翌日薛嬷嬷差人去找马玉才。 那马玉才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赌坊里的人没再纠缠他, 听小桃说被雁兰使钱银压了下去,他也安分了,不敢再胡来。 哪曾想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 庆王府的家奴便找上门来,说要带他回庆王府问话。 马玉才当时就意识到不妙,遗憾的是来的人是有备而来的, 他没能逃得掉, 被捉去了庆王府。 今日庆王并未去上值, 就坐在府里等着见那个马玉才。 上午巳时,马玉才被强行带进了听雪堂。 庆王亲自坐阵命人去把披香阁里的所有家奴全部领过来,雁兰诧异不已,忙问是怎么回事,底下的人口风紧,什么都不说。 她心下惴惴,隐隐意识到有事发生。 赵承延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威严,到底是由皇室熏陶长大的,气派自不消说。 马玉才则跪在地上,神情紧绷。 待披香阁的所有家奴都到齐后,赵承延看向薛嬷嬷,她会意,开口问道:“马玉才,你说披香阁里有人是你的亲属,到底是何人,且指出来。” 马玉才垂首不敢吭声。 薛嬷嬷又看向家奴们,问:“何人与马玉才有亲属关系,且站出来。” 小桃在人群里挣扎了许久,才胆怯地站出来,跪到地上道:“奴婢识得此人。” 赵承延眯了眯眼,端起茶盏问:“你与马玉才是什么关系?” 小桃硬着头皮答道:“他是奴婢的远房表亲。” 听到这话,赵承延被气笑了,命令道:“马玉才你抬起头来,让这婢子好生瞧瞧,到底是不是她的远房表亲。” 马玉才惶惶不安,不敢抬头。 薛嬷嬷当即道:“来人。” 一名侍卫立马上前强行把马玉才的头抬起来,赵承延放下杯盏,缓缓起身道:“小桃,我且问你,你每月的月例是多少钱?” 小桃嗫嚅答道:“一贯半钱。” 赵承延伸手接过薛嬷嬷呈上来的赌债欠条,说道:“马玉才欠下赌坊近三十贯钱,你是如何替她还赌债的,嗯?” 小桃心中忐忑,回答不上来。 赵承延的表情淡淡,继续道:“他租住的院子每年租金三贯钱,且游手好闲,没有任何生计营生,那租子可是你替他付的?” 小桃额上冷汗淋漓,吞吞吐吐道:“这……” 赵承延没心思跟她耗,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冷酷的话,“来人,此婢子欺上瞒下,拖下去杖打三十,发卖出府。” 这话把小桃唬住了,惊慌失措道:“请殿下恕罪!” 她是真被吓坏了,忙磕头求饶。 薛嬷嬷无视她的哭求,做了个手势,家奴上前把她强行拖下去杖打。 女郎家身子弱,哪受得了这等杖打,几板子打下去,小桃便惨叫不已。 马玉才听着她的惨叫声,背脊上爬满了冷汗。 赵承延冷冷地看着他,耐着性子问:“马玉才,我再问一句,披香阁里是何人在替你还债?” 马玉才被吓怂了,答不上话来,只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 小桃凄厉的哭嚎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唬得心惊肉跳。 赵承延见他不答话,朝侍卫招手,侍卫立马上前,好脾气问:“马郎君是想保手还是腿?” 马玉才嘴唇发颤,惊恐地望着他,哆嗦道:“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马某跟小桃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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