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张霁,沈国山和沈尊大宗师打算对他出手,现在立刻逃命,出了驿站,去春晖巷汇合,到时一道乔装打扮出北城门。” “是。” 张霁那头听闻此事,带着徒儿张齐之、侍卫一伙人匆匆收拾行装,翻墙出了驿站,直奔春晖巷。 “师父,我们有大宗师,怕什么?”张齐之问。 “我们这位大宗师贼得很!” 张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看起来没脑子只有一副好皮囊的徒儿,压着嗓说:“上回的事你还没能看明白吗,说起来,他段千溯姓段不是姓张,怎么会为了我们出头,能通知我们,就算不错了。是得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可惜……” 他看了眼春晖巷的外头,眼底满是遗憾。 他还想,再见一见那沈国海。 要不然,也不至于在京都待这么久。 只是他以为沈国山出了气,没想到是憋着一团火,只等今日爆发,实在是可恨! 张齐之看着师父的侧脸,大抵知道些师父在想着些什么。 恐怕脑子里,还都是沈家的那个老贱人。 张齐之一双星辰剑目,全然是火山喷发般的嫉妒和怒意,偏生还不能镌刻到脸上被师父发现。 他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师父一贯是不喜欢善妒的人。 张霁拿出了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金色团纹锦囊。 打开团纹锦囊,就能看到是一块布料。 这是许多年前,张霁从沈国海里衣撕下来的。 一直随身带着。 布料之上,纹了个“海”字。 放在阳光下仔细看去,才能看清。 巷子里阳光并不算很足。 于是。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朝左走了几步。 直到走进了阳光下,他高举起手,借着春日的阳光,看清了熟悉的海,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随即招来一位侍从,将布料塞回金团纹锦囊,一并交给了侍卫,“将此物送去沈家,给沈国海,务必要送到沈国海的手中。” “是。” 张齐之很不高兴。 他忍耐着走上前来问:“师父,大宗师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 “你们的大宗师,不会来了。” 一道苍老浑然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宛若洪钟般震耳。 张霁忌惮地看了过去,瞧见来者一身甲胄红披风有朱雀图腾,眼睛陡然一缩。 那带着锦囊准备走出春晖巷的侍卫,直接被沈国山一手擒住,直接将锦囊夺回,把侍卫摔在了地上。 他打开锦囊,并未抽出布料,只低头看了一眼,满目都是怒火。 沈国海至今还不能下床,神志未好,这张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还想去伤害沈国海! “沈国山,是你!” 张霁咬牙。 整条春晖巷,都被麒麟军包围了。 墙壁上头,出现了弓箭手。 一把把寒芒闪烁的箭矢,俱都对准了张霁。 张齐之面色惨白,“怎么会这样,段老呢,段老怎么还没来。” “段老?他早就出城了。”沈国山冷笑。 张霁浑身发冷,心口猛颤。 只一句话,便瞬间明白过来。 段千溯根本没想跟他汇合。 而是打算用他来引诱沈国山。 使春晖巷成为集火点。 如此一来,声东击西,段千溯一伙人便可趁其不备溜走,直奔北城门。而只要出了城门,以段千溯和那群侍卫精锐的实力,逃出大燕不是难事。 “这个老匹夫!” 张霁咬牙切齿,“竟敢诓我!” “师父,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齐之惶恐。 “啪。” 张霁一巴掌重重地甩到了张齐之的脸上。 “还没听懂吗?你这个蠢货,被他段千溯骗了,我们都成了诱饵,他段千溯才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他早就去了北城门,根本没想着带上我们,特意把我们留下,只是给他逃出上京城多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徒弟。 那一巴掌实打实的。 再加上张霁最擅长就是枯骨掌。 虽未曾用到枯骨掌法,张齐之也吃不消。 一口鲜血吐出,还带着两颗牙。 他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张霁,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蠢了。” 沈国山从容泰然,声似铁,淡声道。 殊不知。 他等这一日,真的等太久了。 当初,他是怎么把沈国海从雪女城接回家的,一路心境,历历在目。 沈国海的后半生,几乎都被张霁毁了。 虽说失去记忆, 但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再加上父亲留下的心结,让沈国海自我挣扎如画地为牢作困兽之斗,每日不是在神神叨叨,就是易怒的边缘。 沈国山亲眼目睹一个本该冉冉升起的大燕武星,沦为了一个半醉半醒半痴半梦的糊涂蛋子! 思及此,便满腔怒意。 “沈国山,不就是想为沈国海报仇雪恨。” 张霁大笑:“是啊,你沈国山的胞弟,当初和我夜夜销魂,这事,你们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吗?” 他特意拔高了声音,想让春晖巷外的人都听清楚。 “别白费力气了,附近没有人。”逐电冷声道。 这事,还得多靠大宗师沈云了。 沈尊或许早就猜到张霁会狗急跳墙,把附近的人遣散了,非但如此,还留下了追风逐电与麒麟军一道护佑沈国山。 阿宁不在。 他这个四舍五入算过了门的女婿,总得做点事才是。 追风呵道:“你这个颠公,休得张狂,还销魂,你咋不去地下跟你老爹销魂,看你张家祖宗不把你弄个魂飞魄散。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你这种货色,垃圾不如,说你是牛马都抬举牛马了,长得一塌涂地,还想着出来祸害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不是脑子落在娘胎忘记带出来了?什么个东西,我呸……脏得很,臭水沟里的黄鼠狼,都比你这老匹夫干净。” 追风左右也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把那张霁气得目眩神迷,头昏脑涨,发颤的手指着追风“你”了个半天都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虽说张霁一生都作恶多端,但人人都惧怕他枯骨张霁的名号。 还从未有人胆敢这样指着他的鼻子 ,用最难听低俗的话,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逐电还算了解追风,亦是低咳了两声,颇为窘迫。 围剿春晖巷的麒麟军和沈国山都怔了怔。 而这时,后方赶来的沈国祥,亦有几分傻眼。 再看向追风的眼神,有些怪异。 “沈国山。” 张霁近乎面庞扭曲,“我知道你想给你弟弟报仇,你不如前来,你我一对一打个痛快。” 就算是死,他若发了狠,带走一个沈国山也心甘情愿。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二弟一对一?” 沈国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便回头看去,望见长兄沈国祥。 “大哥,你怎么来了?” “为了一份私心而来。”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说的不就是此刻。 兄弟之间,是不谋而合。 这一件事,压在彼此心头好多年。 过去是没机会,也没办法,如今老天开眼,终于有机会了,沈国祥又怎么甘心独自一人在府邸等待呢,自要走过来,亲眼看着张霁是如何落魄的才肯罢休,才愿甘心。 “咻!” 追风抬手就是一道袖箭。 箭无虚发。 直接贯穿了张霁的手腕骨。 张霁捂着腕部,撕心裂肺地叫喊出声。 他怒目瞪向追风。 追风却是做了个鬼脸。 沈国祥余光侧去。 他想,他大概知晓大宗师为何要把追风留在身边了。 追风的袖箭,当真是百发百中。 而且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一般的正人君子是没有的。 比如他沈国祥这样的君子。 沈国山刀出鞘,而后提着刀,步步沉稳矫健,面朝张霁走了过去。 张霁身侧的张齐之和一干侍卫,俱都拱起了身子如遇到危险炸毛的猫儿,手里提着锋镝逼人起寒芒的兵器,警惕又忌惮地注视着步步逼近的沈国山。 “上!” 张霁一挥手,侍卫们直接往前冲去。 沈国山刀法惊人,大开大合,端的是磅礴万钧之势,多为一招毙命!刀刀见骨,血染甲胄。 沈国祥、追风逐电还有春晖巷上下内外的人,仿佛看到了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沈国山。 这每一道的气势和力道,看似笨重实则精准,都是属于大燕战神的刀法。 很快,东歪西倒了满地人,鲜血沿着不算干净的地面肆意横流。 张齐之吓得两股战战,屁滚尿流,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上啊。” 张霁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铿锵,啪嗒。” 张齐之的兵器掉落在了地上。 人也跟着瘫倒。 “师,师父……” 张齐之满面泪水,求救地看向了张霁。 “废物东西。” 张霁抬手一记枯骨掌法,轰然便打在了张齐之的头颅。 张齐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才蓄满的眼泪,在他天灵盖破裂的那一刻流了下来,嘴唇翕动,脸皮痉挛,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一口血吐出,两眼、鼻子、耳朵都跟着流血,旁人瞧着宛若白日见鬼了般吓人。 “师,师……” 只颤两声。 “轰!” 张霁又一掌砸在他的天灵盖。 张齐之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见了地下小鬼,别说是跟过我的人,我张霁麾下,没有你这样的废物。” 张霁满目阴狠,踩着张齐之的尸首走向沈国山。 “沈国山,你的确是个君子,讲武学道义。” “今日,老朽我就陪你玩上一玩,看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老朽的枯骨掌法更胜一筹!” 张霁暗骂沈国山是个蠢货。 看这样子,沈国山是打算不动用麒麟军这些人,是打算亲自给沈国海报仇。 张霁虽然被追风的袖箭废了一只手。 但剩下的那一只手,也足够沈国山吃一壶的了。 就算不能把沈国山拖进地狱里去。 张霁大笑两声,直冲沈国山。 沈国山一动不动,左手抬了抬。 无数箭矢射下。 都是钉在张霁的四肢上。 张霁口吐鲜血,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沈国山。 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这是沈国山会做出来的下等缺德事。 沈国山提刀走向张霁:“来,本将如你所愿,与你一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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