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会儿,逐渐的合拢握紧成了拳头。 她把衣摆从十七的手中抽出,决然的转身就走。 “王爷母妃去世的时候,也是雷雨天,这是王爷的心劫,看在太妃年轻时为沈家解围的份上,就求你看一眼王爷吧。”十七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沈宁停了下来,沉吟片刻后吩咐采莲道:“采莲,你回到住所换上我的衣裳躺在床上,我以你的身份去一趟北渊王府。” “小姐,务必谨慎小心,采莲等你回来。” “嗯。” 十七灰暗的眼里,终于浮现了喜色,“我就知道,沈小姐你是不会弃王爷不顾的。” 昨晚发烧的时候,燕云澈迷迷糊糊吐出沈宁的字眼,十七便明白了王爷为何要建望月楼,又为何要黏着沈小姐。 而当今日雷雨降临的时候,燕云澈狂躁如野兽,任何人进入他的屋子都会被赶走。 他甚至还用钉子钉上了所有的门窗,说进入此屋的人格杀勿论。 十七实在是担心燕云澈的状况,才会擅自做主来找沈宁。 到了王府,十七说道:“沈小姐能来帮忙,十七永生铭记此恩,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十七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家欠苏太妃恩情,我应该来的。” “沈小姐,王爷就在这座殿宇里面,门窗都封上了,我去找个锤子来开门。” “不用了。” 沈宁走到门前,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钉子依旧纹丝未动。 “嘭!”又一脚力道更重。 嵌入门的钉子逐渐地松动。 “砰砰砰砰砰。”沈宁内力劲满,一脚又一脚地踹门。 十七看着沈宁这踹门时的彪悍,一时语塞,冷不丁的滚动喉结,狂咽口水,不由想到日后王爷若是娶了沈小姐的话被暴揍的场景,十七脖子发凉的同时竟然还有几分期待…… 倏地,十七瞳眸紧缩,定睛望着沈宁,石化愕然了好半晌,才惊道:“沈小姐你已经是二流武者了?” “砰砰砰砰砰砰。” 回应她的只有踹门声。 十七瞧着摇摇欲晃快要踹掉的门,脚底抹油逃也似的溜走了。 他既不是王爷的白月光,更不是王爷的朱砂痣,沈小姐能活命,他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十七有多远跑多远,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砰,啪。”两道声响出现,门被沈宁彻底踹开了。 殿内,因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又因这雷雨天的阴沉死气,导致殿宇之内四处都是晦暗的,只有被沈宁踹开的门,透出了几许微光。 她从光中走进,看到了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穿着宽大的红袍,就那样随性的穿着,满地都是歪歪斜斜的酒壶和碎片。 “本王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十七,你是想死吗?” 燕云澈又猛灌了一壶酒,他想把自己喝醉,忘掉了脑子里的血雨腥风,也忘掉和那年一样的雷雨天。 然而,当他睨向来人时,看见染着微光的女子和那张刻进了灵魂的脸,男人有一瞬的手足无措。 “沈小姐。”燕云澈红着眼,额头滚烫又昏沉,他竭力的去看清,嗓音低沉又嘶哑。 沈宁不言,默默的捡起了地上的酒壶碎片。 燕云澈不再喝酒,就那样的看着她。 末了。 沈宁走至燕云澈的跟前,蹲下来,手掌抚在燕云澈的额头。 似被火烧了一样。 “王爷,你该吃药了。” 沈宁迈步的刹那,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血红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似丛林深处的妖精。 “我不要吃药。”他说,“药苦。” 随后又咬牙切齿恨恨的强调了一句,“本王最讨厌苦的东西。” 沈宁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 她的手很凉。 凉的像水。 男人的手却因高烧滚烫如火,灼着她手掌的肌肤。 沈宁无奈,只好先安抚燕云澈的情绪。 “那先不吃药,你去睡会儿,我扶你过去。” 沈宁把他拽了起来,男人却是把全身的力气压在她的身上。 她用了些力气才把燕云澈放在床榻。 男人躺下的时候拽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她便扑入了男人的怀里。 第69章 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好王爷 浓郁的烈酒味道和独属于男人的冷竹清香,互相交织着的扑入了沈宁的鼻尖。 沈宁心内猛地一颤,双手撑着就要起来,腰部的地方却被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环绕住。 “北渊王,还请自重。”沈宁咬着牙发声。 “别吵。”男人在她耳畔哑声说:“别推开我。” 沈宁浑身都在发颤,脑海里被各种情绪包围,宛如闯门外歇斯底里的狂风骤雨,似乎要摧垮这座屹立了千百年的古老的城池。 但该死的是,燕云澈的力量格外强悍,死死地钳制着她,让她窒息的同时几近沉溺在那滚烫的温度里。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酝酿了一番措辞才开口道:“王爷,……” “那天的雷,也像现在这般大。”男人睫翼轻轻地颤动着,低声开口道:“那天,我亲手斩了我母亲的首级。” 沈宁浑身僵住,起了一身的冷意。 她蓦地朝燕云澈看去,男人泛起暗潮血雾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古潭般,藏匿着阴郁狠戾,和极端偏执。 苏太妃仙逝的那天,燕云澈不过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亲手斩首母亲,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但沈宁在男人充满悲痛的眸子里,却看到了大雨雷霆之中,孩子抱着母亲的残身对着苍天哭到声嘶力竭,哭掉了半条命。 传闻中,苏太妃是病重而死。 而传闻又说,苏太妃死之前的燕云澈,天赋异禀,有战神之风姿,是紫气东来的帝王相。 但从那一年之后,燕云澈逐渐的声名狼藉,老一辈的百姓们多数都在惋惜一代神童沦为不堪入目的庸才。 所以,北渊王七岁的那年,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沈宁,还不得而知。 她见男人身上的温度又高了一层,脑子都像是快被烧坏了,只当燕云澈是把自己当成母亲了。 便似哄小孩般,低声安慰道:“乖,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女子的话语声宛如一股清流,荡平了男人心底快要扭曲掉灵魂的暴躁和挥之不去的血雨。 “真的吗?”他问。 “真的。 ”沈宁微笑着说:“信我。” 眼见着男人完全平复下来,沈宁便把自己的身子从他的身上挪开。 “不准走。” 男人却紧锢着她,语气是上位者的威严,眼睛却像是山林中受伤的小兽般看着她。 “我不走,但你总得让我换个姿势,好不好?”沈宁哄道。 男人点点头。 沈宁在床榻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男人覆身而来,长臂再次搭在了她的腰间。 背部,是炙热的灼烧感。 似有一点星星之火,穿过衣料,点燃她薄嫩的肌肤。 不仅如此,男人还曲着腿架在了她的腿上,直接把她缠抱的无路可逃了。 “王爷。”沈宁试探性地道:“你再不喝药,就得烧坏脑子成为傻子了,我去给你煎药。” “不喝。” “你若不想我去煎药的话,我去喊十七可好?” “不喝。” “……” 沈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不厌其烦地道:“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 “燕云澈!”沈宁蓦地回身,一巴掌砸在了男人的脑门,“听话,不听话,把你卖了换钱去喝花酒。” 男人眨巴了两下好看的眼睛,颇有些无辜还带着些懵的看她。 沈宁行云流水的从床榻走下,理了理紊乱的发,平稳了下呼吸,才踏出屋门。 “十七!”沈宁走出长廊喊道。 十七连蹦带跳的出现,着急地问:“沈小姐,怎么样,王爷如何了?” “高烧不退,有药吗?”沈宁皱眉:“他现在需要退烧,对了,这王府怎么空荡荡的除了你和王爷就没别的人了。” “王爷有很多的别院和府邸,那些个地方都很热闹,就北渊王府,只有我才能陪着王爷。”十七说道:“药一直在煎,我这就端来。” 十七匆匆往小厨房跑,几步后在廊前停下,回头看向沈宁的时候露出了干干净净的笑,“沈小姐,谢谢你,你人真好。” 沈宁横着脸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十七欢快地离去。 一会儿后,沈宁接过十七送来的药,重新回去殿宇的时候,还不忘跟十七说:“门被我踹的掉地上了,你去修下门就可以休息了,王爷这边先交给我,有什么事我就喊你。” “一切都听沈小姐吩咐。”十七说完,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凑过来问:“原来沈小姐也这般关心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可真有福气。” “嗯。”沈宁刻板严肃又认真地说:“我会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好王爷。” “…………”十七脸上如娇花灿烂的笑容逐渐地凝固住。 沈宁踏入殿宇坐在床榻上,燕云澈一闻到药味就滚到了床榻的最里边。 “我不喝药,死也不喝。”他固执地道。 “喝不喝?” “不喝。” “……” 沈宁伸手过去,直接揪住了男人的耳朵,再问:“喝不喝?” 燕云澈,“喝。。” “坐好了。” “哦。” 沈宁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两人没再说什么话。 男人喝药跟吃毒似得,看的沈宁眉心狂跳,再好的性子也要磨没了。 不过此刻她倒也有种“趁他病要他命”的错觉。 药喝到一半,男人忽然盯着她右手的疤看,问:“疼吗?” 沈宁的动作僵住,整个人宛如画面定格了般。 当初,顾景南得罪了五皇子,五皇子派刺客去杀顾景南。 关键时刻她推开顾景南,自己的右手却被刺客手中的刀斩开。 是的。 斩开了。 从食指和中指中间沿掌骨斩开。 沈宁低下头,轻垂下浓密漆黑的睫翼,唇边绽开了一抹苦笑。 她这些天,干净利落的走,说着斩钉截铁的话,做那一往无前的事。 许多人甚至在怀疑,她当初轰轰烈烈的嫁是假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泪水不往外流的时候,心脏就会淌着沉痛的血泪。 怨吗。 恨吗。 她怨。 她恨。 但能怎么办,生活得继续,人活着有一口气就得朝前看,哪怕装进了棺材里去活埋,她也得爬出来啊。因为她真的……很想活下去,活得漂漂亮亮,把丢掉的支离破碎的尊严都捡回来,拼凑到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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