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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解开绳子后，背部的陈长命就掉了下来。 她及时的扶住了陈长命。 而后，把陈长命放在了一边，自己拿出了一把匕首准备刨个坟坑出来。 就在这会儿，她眸光一闪，看到了陈长命右侧的袖袍破裂，臂膀那里有红痕错综复杂的旧伤。 旧伤像是作画一样，很有纹理，而且还让沈宁有点儿熟悉。 她用匕首将陈长命的右臂袖衫完完全全挑破后，就看到陈长命的右臂上，是用刀子刻下的麒麟图腾。 那是麒麟军的象征。 麒麟军士兵们见此，都呆愣住了。 陈长命从小听着沈家的故事长大。 父母长辈们都说，战神沈家，两朝世家，效的不是大燕皇帝，也不是前朝的大夏，效的是黎明百姓。 忠的不是大燕之国，而是这片土地。 他们只忠以天下为己任的明君。 沈国山，三岁开武识，五岁练枪法，十二岁就能带军上战场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行兵布阵，英雄气概，皆是为将之表率。 陈长命最想加入的，就是麒麟军。 他想死在战场，死在捍卫大燕的风暴里，任由敌人的钢刀将他扎成刺猬，他也是地狱一鬼雄。 后来，他终究没能成为麒麟军的士兵之一，没能上战场杀敌，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刀剑之下。 他的通风报信，是在北幽百姓和一些尚有人性的士兵的帮助之下，是无数人用血肉之躯帮他拖延的时间。 四下里，血腥味流动，寒风渐起。 轻飘飘的雪花落在陈长命的发上，像是在安抚死去的他。 凛冬十二月，很冷，但五千人行军，从士兵到学生的心，都被愤怒之火燃烧起来了。 宋邵卿许是察觉到了沈宁的意图，也单膝跪了下来，用自己的刀挖土。 王崇劲热泪滚滚流满整张脸，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拿着兵器挖出个坟坑。 越来越多的士兵和学生过来挖土，很快就挖出了个坟坑的样子。 沈宁把陈长命的尸体放了进去，再用双手把泥土堆了上去。 众人都开始用双手堆土。 一抔一抔的土洒在陈长命冰冷的尸体之上。 沈宁侧过头，看向了一脸认真的君光耀。 “很意外吗？”君光耀扭头问。 “有点儿。”沈宁勾着唇，“还以为你是个怂包，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是个怂包。” “怎么，只需你沈宁当英雄做好汉，我君光耀就只能是怂包孬种？我也要做一次英雄好汉给你看。”君光耀说。 “那就先控制一下你的手吧。”沈宁淡淡地看着君光耀发抖的手。 “我不是怕嘛。”君光耀眼睛发红，“我还想回家过年呢，我都跟我娘亲说好了的，明年要娶好几个媳妇。” “娶了姑娘，要负责到底，否则就别说是跟过我沈宁的人。”沈宁冷淡道。 君光耀哼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小坟堆出现了。 是无名的坟。 沈宁站了起来。 以水代酒洒在坟堆。 “陈先生，等我们活着回来，给你弄个像样的墓，树个奢华的碑。” “今天，吾以沈家之女，暂任麒麟三十九军主将的身份，收北幽陈长命为麒麟军士兵。” “陈战友，一路好走！” “麒麟军陈长命，一路好走。” 沈宁一声大过一声。 最后一声时，她闭上眼睛弯下了腰。 她敬重每一个为国为民竭尽全力的人。 “麒麟军陈长命，一路好走！” 宋邵卿、王崇劲、陈欢欢等人异口同声。 简略的处理完了陈长命的后事，沈宁拿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形图。 宋邵卿等人都跟着她围在地形图前。 沈宁说道：“江淮州的袁家军，骑术最好，都是快行兵，而且他们的战马，是江淮特供的流光驹，速度会很快。若是顺利的话，张何在来去，一日半的时间就行了。” “我们既无攻城之底蕴，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时间多拖一日，北幽城民就会死伤数千，乃至于是更多。” “因而，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沈宁压下陈长命之死带给自己的悲壮情绪，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找回该有的理智，去思考对敌之策。 小时候，父亲说过，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险境，陷入了如何的绝望之中。 只要有绝对的理智，有一颗想要赢的心，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要急。 会有办法的。 “我们只有五千人，还有一千多个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武堂学生……” 李长月道：“这能有什么办法？” 沈宁蓦地问：“谁有奏乐的东西？” 奏乐？ 沈宁还有心思奏乐？ 众人呆了。 “我有一只碧玉笛。”姜森说道。 “声音大吗？” “大。” “可以，姜森，等等你负责吹笛。”沈宁发号施令道。 “吹笛？”李长月惊：“沈宁……” 话还没说完，陈欢欢走过去，一脚把李长月踹得摔倒在地。 “主将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请你记住，她是沈主将！”陈欢欢喝道。 李长月咬牙切齿，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沈主将，你让子衿玄武阁的姜森去吹笛，恕我不能理解？” 不只是她，大多数的人都不能理解。 但有了山火之事后，都不会直接否定沈宁。 却都也在等沈宁的回答。 沈宁指向了地形图，指腹点在北幽城外。 “北幽城外，有一大片林，我们来时应该不难发现，冬日的早晨会有大雾。” “大雾起时，我们散在林间，抖动林叶。” “届时，姜森吹笛，我独自前去城下，与之谈判。” “只要能拖延一日半，拖延到援军到来，就能无限降低北幽百姓的死亡数量。” 众人闻言，心惊于沈宁的胆大包天。 明知北幽城叛军横行，刀剑无眼，人心狠毒，万般血腥是因屠城而起。 她竟敢一人过去谈判？ 她……怎么敢的？ 惊诧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撼，佩服。 平心而论，他们就算有个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胆量。 “沈主将，这很危险。”宋邵卿道：“如今的北幽就是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143章 那就向死而去，陈家不出鼠辈 宋邵卿怔愣住。 他侧过眸，深深地注视着女子的侧颜。 说话时的沈宁，是宁和平静的，没有激烈澎湃，却让人感受到了如山海般的震撼。 沈宁低垂着浓密漆黑的眼睫，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望着陈长命的无名孤坟，眼眶又红了几许。 周围的士兵、学生们都看了过来，三言两语便大为震撼。 若寻常人说这种话，他们只当是玩笑，是戏言，又或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满腔热血自以为能拯救众生。 然而，当沈宁用最平淡的语气把话说出来时，他们信了，纵然摆在眼前的是通往地狱之路，沈宁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这会儿，许多人想起了传遍市井的一番话。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退路，唯独沈家的人不会退。”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永远可以相信沈家。” 沈家既是大燕的脊梁，也是百姓们精神上的支柱和定海神针。 “按刚才说的做，今晚把需要的都准备一下。”沈宁淡声道：“等到我们去北幽城的时候，张何在估计已经到了袁将军那里，袁家军过来北幽，只需要一日的时间。因而，我们只要坚持到明日晚上，就能等来袁家军的支援，届时，便可反将北幽一军，救北幽百姓于水火之中。” “是！”众人齐声喝道，士气迅速大增，如燎原之火。 “今晚，把该吃的，都吃饱了。”沈宁再道。 “是！” 沈宁唇角微勾，眸光扫过每一个没有退缩的人。 李长月忽而问道。 “沈主将，如若，如若袁家军没来支援呢？” 这个问题，沈宁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行军已无路可走。 “没有如若！”宋邵卿大声喝道：“李长月，你不要扰乱军心。” 纵然有这个可能，也不能明说，只会让士气萎靡，从而节节衰退。 沈宁淡淡的笑了笑，说：“宋校尉，别吓到了孩子们。” 宋邵卿颔首低头应了声。 话音落下之际，脑子里便一阵嗡鸣。 说起来，沈宁虽嫁过一次人，但年纪不算大的。 武堂学生是孩子，她沈宁作为学生之一，又何尝不是？ 沈宁走到人群之中，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李长月所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或许会有种种原因，导致援军不能及时到，又或许，我们不会有援军。” “诸位可还记得神武关翠微山一战，当时的麒麟军，并未有援军，非但如此，粮草也远远不够。” “都以为此战必败，但麒麟军胜了。” “诸位，不管有没有援军，计划依旧。” “怕死的，想走的，现在就走吧。” 沈宁声淡如风。 却无一人离开。 李长月犹豫再三，还是走了出来。 之后，又有陆陆续续几个燕京学宫的学生走出来。 加上李长月，共有六个人。 “沈主将，我们真不想死啊。” “我们害怕，太害怕了。” “若我们落到了叛军的手里， 那简直连十八层地狱都不如，叛军肯定会把我们活活折磨到死的。” “……” 沈宁不言。 最后，薄唇微掀，冷淡地道：“滚吧。” “多谢沈主将，多谢沈主将。” 李长月几个，赶忙骑上骏马，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大雪依旧，却是分道扬镳。 “沈主将，当真就让他们走了？”王崇劲问。 “乱我军心者，留下来也是祸患，不过比想象中的好，才这么几个。”沈宁道：“逃兵者，会被踢出学宫武堂，而在行军之中作为逃兵，日后再无从军之可能，除此之外，她们还需要接受军棍责罚。此时不罚，是因为时间宝贵，浪费在他们的身上实在是太不值得。” “沈主将说的是。” …… 却说作为逃兵的李长月等人，逃离了好一段路程才松了口气。 此次离京，方知京外的可怕。 “那沈宁，就是个蠢货，我没想到君光耀、甄远这些人也跟被下了降头似得愚不可及。” “是啊，他们竟然还想跟着沈宁那个疯子去攻城，对方会相信这样的把戏吗？等待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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