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设想过嫁给姚书表哥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琴瑟和鸣。来了兖州,母亲为我相看了周将军的公子,我也想过嫁过去要怎么过日子才算能相敬如宾。 我嫁不得姚书表哥,也嫁不了周公子,最后竟是要嫁给三皇子。我却不敢再想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骆鸣雁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接到赐婚诏书时,她真感觉到晴天霹雳,仿佛有一道雷落在头上,把她炸得眼前一黑。 命运真是会给她开玩笑,在她放下姚书表哥,全心全意备嫁时,却又被告知嫁不得周家郎君,她的婚事是别人纵横谋划的棋子,她的人生是别人登高的垫脚石。 她哭了整两日,在仆役来报她母亲怒急攻心昏过去,她看着仅两日就憔悴苍老了不少的母亲,猛然将自己从沉溺的情绪里拔出来。 母亲为她操心了半生,她不能再让母亲时时为她忧愤。 骆鸣雁收拾好情绪,努力笑着跟母亲说嫁三皇子的好处,想让母亲安心。 除了努力地笑,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女儿这样,姚莹更加伤心。 她以前埋怨过女儿不懂事,现在她反而希望女儿不要这么懂事才好。 “我算什么呢?”骆鸣雁不能也不敢跟母亲抱怨,她只能跟骆乔说:“小乔,我们做女儿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生竟是从由不得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呢?我想争取自己的婚事,可是不行。那我就听从母亲的安排,竟然也不行。小乔,你说,若当初母亲答应我与姚书表哥的婚事,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祸事?” 骆乔冷静提醒道:“姚书表哥一直没有请媒上门。” 骆鸣雁一怔,旋即苦笑一声:“对啊,姚书他……也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骆乔骆意都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见骆鸣雁哭得更伤心了,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姐弟俩一个力气大一个身体差,都不算顺风顺水长大,再加上父母的教养就是让他们遇到问题先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都是先想办法而不是自怨自艾。 骆意瞅着姐姐,心想:这事要是落在姐姐头上,姐姐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用武力确定家庭地位。 骆乔被弟弟看着,很是心有灵犀:这要是我弟,谁算计他,他能把对方反算得底裤都保不住。 可骆鸣雁不是他俩,他俩的办法在骆鸣雁这行不通。 看骆鸣雁一直哭,姐弟俩生平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这桩婚事,若是在下诏之前他们有无数种办法把事情搅黄,骆鸣雁婚后他们也能有许多办法叫三皇子不敢负她。 可偏偏,他们就不擅长安慰这种小儿女感情。 叫骆鸣雁豁达接受是慷他人之慨,跟着骆鸣雁一起骂一起抱怨对事情毫无助益。 真是棘手。 骆乔对骆意使眼色:你聪明,你上。 面对姐姐抛来的烫手山芋,骆意:……行,我上就我上。 “三皇子处心积虑要娶大姐姐,至少他在登基之前是不敢对大姐姐不好的。”骆意安慰道。 “所以,三皇子登基之后就会对我不好?如果他夺位失败,我还得跟他一起死?”骆鸣雁惊恐,哭得更大声。 骆意:“……”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安慰效果。 婚嫁问题实在是太为难他这个总角小童了。 “皇子婚事不是一朝夕就会定下,建康宫早就看中了大姐姐的话,却一直没有风声传到兖州,想必是祖父会错了意,大概祖父以为建康宫看中的是二伯家的姐姐,所以才没提前跟大伯母打招呼,以至于诏书来得如此突然。”安慰不成功,骆意换个角度切入。 骆鸣雁一抹眼泪:“祖父会错意?祖父是想让骆鸣珺嫁给三皇子?” 骆意说:“一般来说,宫中为皇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都会暗示一下姑娘家里,别蒙头蒙脑给姑娘定亲。建康宫属意大姐姐为三皇子妻,大伯父仙去,大伯母不在建康,只能是祖父祖母为大姐姐操持。二伯父几年前被罢了官,祖父虽然没有大动作,肯定还是想让二伯父复官的。二伯父家的姐姐成为三皇子妻,中正官和吏部总还是要给三皇子岳父一个面子。” 说起骆鸣珺,骆鸣雁可不哭了,甚至还笑了一声:“骆鸣珺看到赐婚诏书,岂不是气死了。” 她和骆鸣珺从小掐到大,只要看到骆鸣珺不高兴,她就高兴。 咦,不哭了? 骆意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他从未去过建康,除了大伯母和大堂姐再没见过成国公府任何人了,因此并不知道成国公府里的恩怨情仇,可骆乔知道啊! 找对了路,骆乔开始顺着弟弟的话说。 她对成国公府里的恩怨情仇了解的也不多,但可以就以前看到的和骆鸣雁想听到的,一通分析猛如虎。 骆意旁观,只觉得姐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精进了,不愧是他姐。 听骆乔说完,骆鸣雁也稍微想开了一些,嫁三皇子是没法改变了,至少……至少这事让骆鸣珺不痛快,想到骆鸣珺现在可能在家中摔桌,她就稍微痛快了一点点。 如骆鸣雁所料,骆鸣珺的确在屋中摔桌摔瓶,她住的屋子都快被她摔成废墟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骆鸣雁那个贱人!”骆鸣珺边摔东西边喊:“她跟姚家表哥私相授受,她就是个淫.娃.荡.妇,她凭什么可以嫁给三皇子!” “闭嘴!” 一声大喝,叫骆鸣珺抖了一抖,看是祖母来了,她瑟缩了一下。 胡元玉原想骆鸣珺闹个几日便会罢了,就没太管,毕竟在全建康京都以为骆鸣珺要嫁三皇子时,三皇子求娶的是骆鸣雁,一瞬间骆鸣珺沦为笑柄,连带成国公府也被人暗地里耻笑眼盲心瞎,这事搁谁身上能受得了,胡元玉想着叫二房的在家中发泄发泄也好,泄了怨气,之后还是要在建康京里走动交往的。 却不想骆鸣珺都闹了半个月还没完,胡元玉的耐心彻底告罄。 “满口污言秽语,看来是我平日教导你少了,竟把你教得如此不知礼数!”胡元玉看着都没法下脚的屋子,眉心褶皱更深了。 这几年她日子过得不顺心,表现在脸上就是变得刻薄的线条,拉长了脸,就连二房的混世魔王骆崇礼都不敢高声说话,骆鸣珺在胡元玉那里没多受宠,见祖母如此,更是瑟瑟。 “祖母,骆鸣雁她真的与姚……” “闭嘴!”胡元玉用力扇了骆鸣珺一巴掌,“自家姐妹,你无中生有坏雁儿名声,你想作甚?” 骆鸣珺捂着被扇红的脸哭——骆鸣雁就是淫.娃.荡.妇,她亲眼看到她跟姚家表哥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她有什么资格嫁给三皇子。 “一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胡元玉眼中闪过厌烦,警告道:“你若还不懂事,就只能把你送到清净宫让女冠教导你规矩。” 骆鸣珺大骇,赶来的姜云梦瞬间惨白了脸,扑通在胡元玉面前跪下求情。 清静宫是前汉的一位藩王妃所建,名为清修祈福,实则专为惩罚犯错的女眷,三百多年,那里面冤魂无数,是建康女子闻之色变之所在。 骆鸣珺跪在祖母面前,指天誓日保证她会爱护姐妹,再不胡言乱语。 胡元玉敲打过了,留下一句“看你的表现”,回了如意院。 骆鸣珺俯趴着,眼角余光看到祖母的衣摆愈远,怨恨更深,咬碎了银牙。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第139章 诏书既下, 太史令禀吉日,定下婚期为冬月十六,留给骆鸣雁的时间不多了, 得尽快启程回建康京。 姚莹把宅子里各处都看了一遍, 三进的宅子不算大,母女二人住下却是绰绰有余, 待女儿出嫁了, 她一人独居更逍遥自在。 住在这里两年, 宅子里处处都有她的巧思,后院的荷塘水榭甚至是她亲手画的图样,盯着匠人开挖修葺, 就等灼灼夏日, 约上三五友人,对荷吃酒消夏, 人生快意美哉。 然种下的荷花还没有开过,她就要离开了。 “原以为我能在此终老, ”姚莹对身侧的林楚鸿笑了下,“我本还盘算着去亭山脚下买些地建个庄子,这钱是省下了。” “真决定卖了这宅子?”林楚鸿问。 姚莹站在望着前庭那棵高大的合欢树, 深吸了一口气:“卖了。终究是不会再回来, 留着也无用。” 她决定回建康京, 端住成国公府长房长媳的身份,尽最大的努力护住女儿。 “我准备去族里挑一个嗣子,记在我与先夫名下, 好生教养他成才, 将来……希望他能保护他的姐姐。”姚莹语带苦涩地说道。在骆文去后不久,骆家族里就有人说过继一个儿子给她, 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她把说这话的人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得过继一个儿子。 “你想好了就行,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林楚鸿接过姚莹递来的钥匙和地契,交给一旁的管事交待他办好。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姚莹走出宅子,乌头门上原先挂着的“姚宅”匾额已经取下,她反手关上门,与林楚鸿一道坐进马车里,“等我回去,我会想办法叫老国公分家,我叫上三房的一起,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免得被人拿捏。” 林楚鸿问:“三叔和三嫂愿意吗?” “老三怕是巴不得分家,三娣一向没主见,老三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姚莹眼中闪过厌烦,“老二一家都是废物,别叫他们连累了我子。” 马车摇晃着一路驶向骆宅,路过鲁郡最热闹的廛市,姚莹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 母女二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由刺史府派的护卫和骆家的护卫以及镖局一同护送,明日启程,林楚鸿、骆乔、骆意也会一同去建康京,待骆鸣雁大婚后再返回东平郡。 三皇子如此谋算,骆衡可不是软柿子,于公于私都要给点儿警告。 翌日卯时,骆宅各处点起了等,上下忙碌,早就收拾好的马车一架架赶到门外,随行的仆役、护卫已经就位,等着主人随时出发。 卯时正,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就差骆乔,林楚鸿让人去催,不多时就见骆乔从右边回廊走出来,林楚鸿微微蹙眉,这右边是…… “嗷——” 一声虎啸传来。 林楚鸿:“……”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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