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阿爹,您到底要不要听我们的大发现?”席臻又想神秘又很急切,看起来应该真是有大发现。 “行了,别捣乱,自己玩儿去。”席豫很没有好奇心地摆摆手。 “使君,不妨听听三公子的大发现。”一旁从席臻进来后就没说话的唐嘉正忽然如此说道。 席臻转头朝唐嘉正看去,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忽然改口:“细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大发现,我去玩儿了。” 他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唐嘉正都看傻了眼。 不是,那他来这一趟是为什么? “犬子顽劣,还请唐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席豫语气淡淡,丝毫没有谴责儿子的意思。 唐嘉正笑着说:“三公子真性情,很是难得。” 席豫没再说什么,他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去了大堂,唐嘉正回到客居的院子,一路都在想杜鸿渐那边会有什么叫席臻等人发现。 席臻跑到父亲跟前说了一通有“大发现”,然后又跟府里好些人说了,还巧遇上了方牧也说了一通,但是就是不说他的“大发现”发现了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如此表演了一番后,等用过晚膳后,他又来找老爹,一进门就是邀功:“阿爹,我演得不错吧。” “尚可。”席豫不叫儿子骄傲自满。 “这还叫尚可?”席臻不满:“府里上上下下都被我给唬住了。” “行,要什么奖励?”席豫笑问,然后看儿子的表情瞬间变得狡黠,立刻就把他的幻想掐灭:“除了去巨野泽。” 席臻面无表情:“……” “不要奖励?”席豫道:“这次这么懂事?” 哼! 席臻摊开手掌往老爹面前一伸:“给钱。” 不能去巨野泽,那就要点儿钱给月钱扣到二十五岁惨兮兮的骆乔好了。 他可真是仗义的好朋友。 席豫先是讶异,他儿子哪次要奖励不是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这次居然只简简单单要钱,真是毫不习惯。 后一转念他就想明白了,儿子这是给骆家小乔要钱,那孩子胆大包天想偷偷混进队伍里,被她母亲罚钱以示惩戒,妻子跟他说起这件事时,他是又好笑又无奈。 “行,给你。”席豫拿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囊扔给席臻,道:“你对小乔倒是好。” 席臻低头打开荷囊数了数里面的散碎银子:“我们是好朋友呀。” 席豫听罢,便没再说什么。 席臻数完银子收起来,坐到老爹身边,好奇地问:“阿爹,您叫我演这么一出要干嘛?杜鸿渐与他爹暗通款曲,咱们不把他……诶……”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三小去找杜鸿渐愉快地“玩耍”,骆意看杜鸿渐如此悠哉,不免心上疑惑,跟看守的士兵们说了声,严加注意杜鸿渐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事,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要漏掉。 后禀报了席豫,席豫派人暗中严查院子里的每一个人、物,甚至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竟叫他们找到了杜家父子传递消息的方法,拔出萝卜带出泥,追查到了不少或是东魏或是杜晓安插到兖州的探子细作。 席臻以为他爹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却不料他爹按兵不动,只叫人暗中看着,别叫任何一个人跑了,也别打草惊蛇。 “留着这些人,自然是有用的。”席豫没有过多跟儿子解释,只道:“此次相州行军总管是杜晓。” 他叫儿子自己去想,想到什么说什么。 “哦,您是要来个反间计是么?”席臻说着说着皱了眉,想到老爹叫自己在府里演的那一出,惊道:“难道,我们府里也有……” 他猛地收声,左右看看,用口型问:东、魏、细、作? 席豫拍拍儿子的肩,欣慰地笑。
第96章 杜晓再被启用的消息传遍四国, 相州濮阳郡守将和厉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阴着脸,他还以为以皇帝的多疑,杜晓从此就废了, 不想竟又起复。 他们当初为了瓜分相州军权把杜鸿渐推出来当替死鬼, 害杜鸿渐被俘宋国一年之久,杜晓这一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救儿子, 如今他再回相州, 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战时不会清算,战后一定会清算。 和厉想不通,皇帝明明疑心杜晓功高震主, 担心杜晓会效仿他当年分魏那样造反逼宫, 否则也不会借战败夺了兵权,将人困在邺京, 怎么昏迷醒来就又放心杜晓了? 他难道不担心让杜晓再回相州是放虎归山? “报——” 帐外有兵卒高声道:“豫州有一支军队从白马往凉城移动。” 和厉猛地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语气难掩急切地问:“可是豫州高凤岐?多少兵马?” 兵卒道:“斥候回报说,领军的是都尉尚永年,兵马五千。” “好!”和厉拊掌大笑, 吩咐兵卒:“去将刘都尉等人都请来。” 宋国挑衅这么多天, 把他和厉的祖宗八代都骂了, 不回敬回去他就不姓和! 也叫世人知道,相州没有杜晓,一样能打胜仗。 几个都尉校尉过来, 听和厉说要与豫州尚永年两面夹击徐州施象观, 都心生疑虑。 “施象观多年未有一战,恐怕连兵器都拿不起了。”和厉说着大笑。 都尉刘谟却没有和厉这么乐观, 提醒道:“杜将军已经带兵南下,不日就到,咱们是不是等杜将军到了请他定夺?” 和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阴恻恻觑刘谟:“区区一个施象观,就把你们吓破胆了?若是兖州骆衡……” 他说到一半就闭了嘴,这话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这又是事实,他们相州在骆衡手底下几乎没有讨到好过。 帐内众人皆沉默,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说话,都在心里计算着贸然出兵的利弊。 杜鸿渐被俘,有在座的每一个人的暗中推动。 杜晓掌相州多年,战功赫赫,他们对他信服。可人心易变,杜晓被困在邺京失去了对相州的掌控,昔日他手底下的将领郎官尝到了掌权的甜美滋味,那就再不想放手了。 当初若是杜晓重回相州,他们还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可来相州的是杜晓的儿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公子来就是都督,这谁受得了。 于是众人联手想借宋国的刀杀了杜鸿渐,然人算不如天算,杜鸿渐没死,可是被俘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叫人该骂还是该笑。 “若是仅凭我们这不到两万的人马,对上施象观三万之众恐怕胜算不大,”一名校尉打破了寂静,看刘谟点头、和厉愠怒,他接着道:“若是与豫州尚永年夹击合围,倒是可以一战。” 刘谟点头点到一半僵住,颇为不悦地看向那校尉。 和厉很满意地变了脸,说道:“诸位天天听施象观派人挑衅,骂我们祖宗八代,真能忍得下去?” 众人面上一凛。 废话,这谁受得了! 要不是兵力有些差距,他们早就杀出去,砍翻宋狗了! “如今豫州援兵,咱们再龟缩营中任由宋狗辱骂,其实八尺男儿所为?!”和厉又道。 “和将军说得对!” 听到有人高声附和,不少人有了动摇之色。 和厉再接再厉道:“诸位固守相州多年,皆是百战之士,战功赫赫。区区十年未有一战的施象观,诸位还怕他,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以为我们相州无人,没有了杜将军就连别人欺到家门口了都不敢与之一战?!” “对,豫州援兵咱们都不敢打,真就是没了杜晓咱们就都是缩头乌龟了!”刚才附和之人煽动道。 刘谟想叫众人冷静一下,可情绪挑起来了,他一对多,声音都听不见。 众将激昂,恨不得立刻就出城与宋狗决一死战,和厉趁机开始调兵遣将,又叫人立刻送信给尚永年,让他配合濮阳郡出兵。 八月末,和厉率大军自濮阳郡向南进屯离狐,与宋国施象观在乘氏的军队呈对峙之势,战争一触即发。 和厉大军一动,各方收到消息。 豫州尚永年比其他人都要先得了信,和厉派人来叫他出兵攻宋,他都气笑了。 和厉多大的脸,敢叫豫州来配合他,他们派兵驻扎凉城是为防宋国声东击西——看着是打相州,突然掉转枪头朝豫州打来——他们岂能不防,毕竟宋国一直念叨着要把失地抢回来。 “都尉,回话吗?”副将问道。 “先观望观望,”尚永年想了想,又道:“派人传信使君,将和厉的请托一五一十告知,请使君定夺。” 尚永年之前接到的军令是驻扎凉城防备宋国,但现在情势有了变化,杜晓重归相州,就看高刺史给不给杜晓面子了。 豫州刺史高凤岐还没给属下回信,濮阳那边就有了动静,尚永年接斥候来报,差点儿没吐血,和厉是疯了吗?!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还有正在路上的杜晓,他从邺京带兵南下,过斥丘、禺乐、武阳,已经快到范县,一路上他都在谋划如何防守反击,反打宋国兖州,逼迫兖州放了他儿子。 然而越是推演,他越发觉得情势不乐观。 这一仗想要胜,不容易。才逢大旱,东魏能拨出的粮草军费不多,要赢就只能奇袭快打,绝不能拖成持久战。 另外,现在最要命的问题不是缺粮草兵甲,而是相州人心不齐。 军队若是一盘散沙,都不用别人打,自己就把自己搞死了。 东魏皇帝为什么起复杜晓,盖因他为收拢兵权而让相州众人内斗,造成了如今这等局面,只好又叫杜晓去收拾烂摊子。 宋国亦是看中了相州如今的弱势,才悍然对相州出兵。 相州往上是定州,是东魏都城邺京所在,若相州失守,邺京危矣。 其实相州并不好攻,相州北边是定州,东魏重兵所在,西边是豫州,东边有瀛州,互相策应,能让敌军有来无回。 可那是四年前的相州,不是如今的相州。 若非儿子还在宋国做俘虏,杜晓绝对不会为总管此战积极奔走。 他把相州经营得铁桶一般,皇帝忽然觉得他功高震主,说夺兵权就夺兵权,还把他独子给害了,他没有造反已经是忠孝节义了。 杜晓心知这是一场硬仗,其实已经做好会战败的心理准备,可在得知有个猪队友没有行军总管的命令尚自出兵时,他气得想阵前杀将。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和厉是这么一个猪脑子,他的眼睛怎么了?! 巨野泽。 中军大帐里,骆衡与诸将领、军师等商议第一战始。 舆图挂在中间空地上,轻甲军幢主李蕴指着舆图上武阳与范县之间,道:“杜晓已经过了武阳,最多一日边抵达范县。”手指往下移,在离狐点了一下,“从范县往离狐,中间还有个鄄城,鄄城东三十六里,廪丘,我们已在此驻兵八千,急行军到鄄城只需半日,杜晓想要过鄄城,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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