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晗霜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李荷月怔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提高了些声音:“他是我的父亲……” “父慈子才孝。”沈晗霜一直这样认为。 “他是你的父亲,给了你优渥的生活。却也是因为他的罪行,你会就此被流放。” 眼看着即将被抄家流放,李荷月更该做的是设法给自己留一笔可以傍身的银子,好让自己能活着走到流放地。而非为了那样一个父亲而找谁求情。 虽说沈晗霜并不需要李荷月对自己低头,可沈晗霜也的确不曾想过,李荷月今日不仅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竟还是为了她的父亲。 沈晗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李荷月说这些,但她心里这样想了,便也这样同她说了。 “若你执意想要为他求些什么,尽可出去找路子。但我帮不到你,也不会帮你。” 顿了顿,沈晗霜看着她,最后问道:“你当真觉得,你走到如今的处境,是因为我吗?” 话已至此,沈晗霜不再多待,转身回到了明府中。 得知徐季来明府前胡言乱语时,沈晗霜本想“回报”李荷月的苦心安排。 但祝隐洲既然已经放出消息来要查李家行贿一事,李家人要被抄家、流放一事便已成定局,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倒也无需她再特意对李荷月做些什么了。 多年来,李荷月与沈晗霜见着时,她十回有九回都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沈晗霜没想到,有那样一个不值得被尊敬的父亲,李荷月竟还会想着孝道。 沈晗霜不知这是否算得上是愚孝。但她已经把自己的话说完了。李荷月今后要如何,便与她无关了。 小巷中,李荷月怔怔地看着那扇已经重新关上的侧门。 方才沈晗霜说的那些话仍萦绕在她心头。 几乎每一句都是一道惊雷。 沈晗霜说,李家和父亲的祸事,或许是她的幸事。 若没有这桩行贿案,若父亲不会被流放,她还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嫁去徐家,给那个烂到底的渣滓做续弦吗? 徐季今日的计划失败后,李荷月便已经重新想了许久。她很清楚,其实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父亲对她的婚事有完全的决定权。 除非她或者徐季中的谁死了,否则父亲一定会为了两家之间的利益关系而将她嫁过去。 她走到这一步,是沈晗霜害的吗? 若不是父亲轻视她这个女儿,只知利用,毫无温情,他会在明知徐季并非良配的时候还执意要推她入火坑吗? 她应该怨的,应该恨的人,当真是沈晗霜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不能恨那个罪魁祸首,她才会一次次迁怒于旁人。 沈晗霜方才说,父慈子才孝…… 父慈子才孝。 李荷月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这句话。 不知在明府的侧门外站了多久,李荷月才定了定神,快步朝李家回去。 李家要遭祸了,她的确该早做安排。 但不是为旁人,而是为自己。 * 翌日,明府内。 许多人都在李家门外远远地看着太子亲兵查抄李府,但明家的人没有这个心思。 明府上下都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明老夫人的寿辰。 明面上,明老夫人是刚病了一场,风寒眼看着才开始转好。明府自然正需要一桩喜事驱一驱病气。 而即便没有这桩事,明老夫人的寿辰也该大办。难得不仅沈晗霜在洛阳,沈相今年也来了明府,明家上下自然都会好好准备。 与此同时,沈相正在自己住的院子里为明老夫人准备生辰礼。 他从长安带了几份礼过来,但犹觉得不够,便想再亲自画一幅画添上。 此事还瞒着明老夫人,但沈晗霜知道爷爷要送外祖母一幅画作,便特意来为他研墨。 “爷爷都许多年不曾作画了,竟还是画得这样好。”看着桌面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画作,沈晗霜不由得叹道。 沈相笑了笑,回她:“你就没有不夸我的时候。” “这是要给你外祖母做生辰礼的。若有不好的,该为我指出来,我也好作得更完善一些。” 沈晗霜软声道:“爷爷怎能不信我?我觉得这画不需要完善,已是十分完美了。” “待爷爷画完,外祖母收到了,肯定也觉得好。” 沈相眉目温和道:“她恐怕也与你一样,即便有哪里不如意的,也都只会夸,不会批评。” “爷爷是太谦虚了,竟听不了真话。” “好好好,说不过你。”沈相无奈道。 两人正说着话,沈相身边的一名护卫在屋外禀报道:“相爷,江首辅从长安送了信过来,还有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 沈相:“拿进来吧。”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身侧的沈晗霜。 “江家命案的全部内情就快要对外公布了,你可想先知道?”
第57章 周一双更 沈晗霜本就一直记挂着高伯母毒杀三十余人的真正原因, 此时见爷爷主动提起,她也并未立即说自己想知道,而是先问道: “若是还未对外公布的事情, 爷爷先同我说了,不会有什么不妥吗?” 沈相笑了笑, 温和道:“朝中有意利用此案推动变法之事,若是案子正受人关注的时候, 自然要多小心些, 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眼下变法一事已成定局, 这桩案子背后的全部事实也总该让世人知晓。应就在这几日,太子便会命人对外公布实情。你只是早几日知晓,无妨。” 太子来洛阳查清案子后便写了折子送进宫中。沈相也在陛下那里见过那封折子。他明白太子也与他、林太傅、江既白想的一样,都觉得可以先部分透露案情, 刺激民众要求朝中变革陈旧律法的情绪。 所以官府对外张贴了高氏留下的绝笔信,但留有余地,并未拍板说信上写的那些半真半假的内容便是事实。 有沈晗霜组织与引导的万民请愿一事配合着,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也就到了可以给江家这桩案子画上句号的时候。 护卫把江既白的信送了进来。 “相爷, 江首辅命人送了三封信来洛阳。最上面这封是给您的,中间那封是给明家老夫人的,最末那封是给姑娘的。” 沈相接过三封信。 托他转交这封给明老夫人的信还算在情理之中。但给孙女的信,江既白却也从他这里走一遍? 沈相猜到了什么, 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沈晗霜一眼。 江既白谨肃端正, 清直温润,是年轻一辈里最堪用的官员, 样貌也不错。 但孙女听见江既白的名字时神色如常, 倒是听他提起江家那桩案子时的反应更大些。 沈相面上不显,温声问沈晗霜:“我先看看既白在信里说了什么, 再同你说那桩案子?” “好。”沈晗霜乖巧应下。 爷爷和江既白都是朝中重臣,互通书信肯定不是为了闲话家常,沈晗霜自然分得清轻重。 这桩案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也不急于一时。 沈相原本担心江既白是在京中或朝堂上遇见了什么难事,才会特意给他写信送来洛阳。 但展开江既白寄来的信,越往下看,沈相眉眼间的忧虑便越淡了。 江既白写信来,是为了告诉沈相,他离开长安前下发给各部官员的那版变法细则已经集了许多建议,江既白和林太傅都觉得其中有几条是可用的,便写信来问一问沈相的意见。 沈相看见那几条由年轻官员提出的修改建议,不由得觉得欣慰。 他们这些老臣总有退下来的时候,见朝中有可堪培养的年轻人,沈相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读完了信,得知朝中并无异样,沈相才放下心来,转而与沈晗霜说起了江家那桩案子。 高氏当年的确是被江父威逼强纳为妾的。 因为高氏入府后一直想逃走,已经强要了她的江家家主便先将她交给了府里的下人磋磨性子。 被折磨得再没了逃跑的心力后,高氏才终于逆来顺受,留在江府做了妾,服侍那个强.暴了自己的男人。 但新鲜劲儿过去后,江家家主稍有不悦便会殴打高氏以发泄怒气。 而等江家家主彻底腻了高氏后,没有母家可以作为倚仗的高氏便过得连婢女都不如。 江家家仆知道她被家主厌弃,便经常欺凌她,还几次害得她险些丧命。 每一次,都是江府的主母王氏暗中让自己的陪嫁侍女给高氏送去了药和吃食,将高氏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江家家主在人前是个温良的善人模样,但在人后,他性子暴虐,时常随意打骂妻妾。 高氏知道,王氏虽然是他的正妻,处境也只比自己好一点而已。甚至因为更早进门,比她大几岁的王氏已比高氏多受了许多年的折磨。 王氏的兄长与江家家主曾在同一处书院读书,后来还都考上了举人,成了候补官员。两人志趣相投,王氏的兄长便把自己的妹妹嫁进了江家。 王氏的兄长后来做了七品小官,可江家家主候补了一辈子,也没能当上官。 他本就心有郁结,待王氏的兄长在外地应对洪灾时因公殉职后,他没了忌惮,便将自己因仕途不顺而生的所有怨愤都发泄在了妻子身上。 可即便如此,王氏仍愿意冒着风险拉高氏一把。 高氏虽心怀感恩,却从不敢在江府那些家仆面前表现分毫。两人之间甚至几乎从未说过话。 但有一次,王氏的侍女去给高氏送药时被一名家仆看见并报给了江家家主。 他当即便命人将那名侍女打死了。认为侍女不如家丁乖顺,他还发卖了府上所有侍女,事事让高氏与王氏亲力亲为。 高氏和王氏一直等着他的惩罚,也已经做好了会被狠狠殴打一顿,可能也会被打死的准备。 但她们都没想到,江家那个心狠的家主竟会让人暗中将她们绑了送去青.楼,让那里的老鸨调教她们。 那是生不如死的一个月。 除了像在江府时那样挨饿、挨打以外,她们还被逼着接客,受尽屈辱。 这是那个将她们攥在手心里,让她们逃脱不掉的“夫君”的惩罚。 一个月后,她们被送回了江府。因为她们曾去过青.楼,心思扭曲的江家家主莫名又对她们生出了一两分心思,重新开始碰她们,像对待青楼女子一样对待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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