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事情不是那件事,说出来却又跟真的一样,严鹤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更知道如何戳这些小娘子们的弱点。 柳三娘杏目圆瞪:“你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严鹤嘿然冷笑:“那你看看长安城的人,是愿意相信哪个故事?是我调戏小伙计稀罕,还是你们抢男人抢到临水坊来更稀罕?” 刘复有点头疼了。 本来没多大的事情,因为双方寸步不让,导致现在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他正要开口打圆场,一个声音却传过来。 “这样吧,汝阳侯出面作保,我们来打个赌,严郎君若输了,就将她们与这跑腿伙计一并放了,若有损失,就由柳三娘来付,另外严郎君还得澄清方才的话;若严郎君赢了,就照你的办,将此事闹大,让她们家里人来接,再让她们给你道个歉,你看这样公平不公平?”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在刘复后面出来看热闹的长公主。 陆二娘认出她的声音,霎时瞪大眼,却在看见长公主的幂离之后,知机闭嘴,没有喊破她的身份。 刘复忙道:“我看这样行,严鹤你说吧,敢不敢赌?” 严鹤盯着幂离下的长公主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刘复。 “怎么赌,赌什么?” 刘复想了想:“旁边不是有赌坊么,要么就赌大小吧,三局两胜,如何?” 严鹤爽快答应:“可以,你要自己上,还是这位娘子亲自来?” 刘复自然道:“我来就可以了。” 严鹤笑了一声:“你的输赢,这两位小娘子认吗?可别回头输了不认,又要另起事端!” 柳三娘正待说话,陆二娘忙抢道:“认的,无论胜负,愿赌服输,倒是劳烦汝阳侯和这位娘子仗义执言了!” 一行人就此移步到旁边赌坊。 因着这出变故,许多人都跟过来看热闹,连带原本为公主他们演奏的桑叶,也都在章玉碗身后。 “娘子这个提议,恐怕有失妥当。”他悄声对章玉碗道。 “怎么说?” “这位严郎君,是个玩骰子的高手,据说他会听骰。”方才章玉碗说得快,刘复答应得快,桑叶也来不及阻止他们。 “听骰?”章玉碗有些意外,“单凭声音能听出点数大小?” 桑叶:“正是。” 章玉碗:“这应该得身怀武功的高手才能做到的吧,我看此人脚步虚浮,只是个寻常人。” 桑叶道:“娘子有所不知,严郎君天赋异禀,的确于此有些门道,否则也不能开了这间赌坊,不怕被人蒙蔽了去。” 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刘复已经跟严鹤面对面坐下了。 摇骰子的是赌坊一名管事,他显得有些紧张,看看东家,又看看汝阳侯,感觉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不由战战兢兢。 刘复踌躇满志,他没跟严鹤赌过,本以为自己也是个高手,谁知道第一局下来,严鹤让他先选,他选了大,严鹤就选了小,结果一开,刘复第一局就输了。 严鹤得意摊手:“刘侯,我这可是让您先选了。” 刘复咬咬牙:“还有两局,这次换个赌法,直接猜点数,相近者赢。” 这更是严鹤的长处,他露出笑容。 “悉听尊便!” 柳三娘紧张起来,对陆二娘道:“刘复若输了,难不成我们要承认吗?现在把将赌局打乱还来得及!” “不可!”陆二娘却是知道长公主在一旁的,对方既能开这个口,想必有些把握,虽然她也不知道长公主的把握是什么,但总不会害她们的,但陆二娘也不好对柳三娘明说,只能安抚她的焦急。“你别着急,刘侯与我兄长交情不错,今日不会丢下我们的。” 管事正要摇骰子。 “且慢——” 章玉碗出声。 “后面两局,我代汝阳侯来赌吧。” 严鹤没等刘复反对,就笑道:“听音而知人,这位娘子想必是个妙人,不知贵姓?” 章玉碗:“我姓张,是刘复的表姐。” 严鹤殷勤道:“原来是张小娘子,请坐,敢问张小娘子今年贵庚,是否婚配?” 刘复:……你怕是嫌命太长了。 严鹤浑然不知刘复内心想法,他就喜欢章玉碗这等柔柔弱弱实则有主见的女子,从幂离下的模糊轮廓来看,这位小娘子长相应该也不差。 章玉碗也笑:“尚未婚配,不过你可知道当面询问女子年纪,是为无礼?” “是我唐突了,张小娘子见谅!” 刚刚还调戏小伙计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瞬间成了彬彬有礼的君子,看得刘复嘴角抽搐。 “先赌完这两局吧。”章玉碗道。 刘复忙起身,让人拿来新的座垫,再请章玉碗落座。 严鹤看看他俩:“还是猜点数?” 章玉碗:“对,就照刘复方才说的,以点数相近者为胜。” 严鹤自信笑道:“区区不才,自小就玩这些长大的,有些心得。”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因在此道浸淫已久,听骰子也能听出个八九不离十,很少有人能在这上面压他一头,更勿论这一看就是在深闺里长大的小娘子。 既然三局两胜,严鹤就想着自己头一局已经胜了,不如中间故意输一回,给佳人卖个好,再在最后一局赢回来。 心下有了主意,他在骰盅落定的那一刻,等章玉碗说出“十六”之后,他就故意说了个“六”。 骰盅,六、四、六,竟正好是十六。 必定是巧合,严鹤有些讶异,但也不以为意。 这局他本来就打算输的,不妨事。 第三局,骰子在骰盅内摇晃一阵,而后落定。 管事道:“二位请。” 严鹤:“张小娘子先请。” 章玉碗:“九。” 严鹤虽然能听个大概,但也只能是大概,闻言认真回想片刻,道:“七。” 他这回是出浑身解数,自忖这三枚骰子,就算不是七,也是六,若是这两个数字,必然就是他赢了。 管事抬起骰盅,严鹤与周围人瞬间大吃一惊。 不多不少,竟正好是九! 严鹤马上知道,他这是遇到真正会听骰的高手了。 对方哪里是猜,分明是精准“听见”骰盅里的点数了! 但这次也输得不冤,两人都是听骰,遇到对方技高一筹,他自然只能认下。 刘复得意:“怎么着,我表姐厉害吧,愿赌服输,你澄清道歉,息事宁人,如何?” 严鹤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反倒眉开眼笑:“应该的,应该的,我严鹤赌品上佳,自然要向两位赔礼道歉!” 说罢他拱手对柳三娘与陆二娘道:“方才出言无状,让两位受了委屈,是我胡言乱语,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里,我这就备上厚礼两份,略表心意,往后这临水坊,两位想来便来,一切开销都记在我账上。” 严鹤还长长一揖,态度与刚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柳三娘还有些得好不饶人的意思,陆二娘却知道此番她们能解围,完全是长公主与刘复的缘故,哪里还敢拿大,便不让柳三娘再说话,抢在前头道:“也是我们唐突无礼了,本该私下向严郎君说明情况的,我这好友乃是念旧重恩之人,方才会为乳母之子出头。” 严鹤越发通情达理了:“这好说,那小伙计既然是你们的人,你们带走就是了,工钱照结,我也不会再为难他!” 陆二娘:“多谢严郎君!” 严鹤的重点却压根不在她们身上,只是想给章玉碗留个好印象罢了,见事情圆满解决,就对章玉碗笑道:“我与张小娘子一见如故,既然张小娘子尚未婚配,敢问家里择婿标准如何?严某家境尚可,父母俱在,也尚未婚娶,张小娘子是投骰高手,我甘拜下风,正可谓是志趣相投,不知能否移步详谈?刘侯,啊不是,表弟也一块来啊!” 刘复抽了抽嘴角,被对方的厚脸皮和打蛇随棍上震惊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严公子与谁志趣相投?” 从长公主府过来的陆惟,正巧听见了严鹤的话,越众而出,缓缓问道。
第100章 严鹤满心欢喜的话被人截断,脸色就往下拉了一截,当即就循声望去。 下一刻,他眼前一亮,又换上笑容。 原因无他,陆惟行止风仪,自然是严鹤见过的佼佼者。 严鹤可以调戏小伙计,自然也可以马上“移情别恋”。 没有官职在身的他,并未见过陆惟,还真不知道对方是哪尊大神。 刘复见他表情不对,就知道要糟。 果不其然,严鹤笑容满面,对陆惟拱手:“郎君尊姓大名,可是认得我?” “右相之侄,视若亲子,也是临水坊的东家,大名鼎鼎,我怎会不认识?”陆惟意味深长道。 “那可太好了,咱俩今日可得好好把酒言欢,还有这位张娘子,刘侯也一块来啊,一晚上可算结识不少新朋友!” 严鹤早就把陆二娘她们忘倒九霄云外去了,话刚说完,冷不防瞥见刘复古怪的表情,忽然觉得不太对,笑容跟着僵住。 等等! 这等容貌,满京城应该也找不出多少,还正好认识他,自己却不认识对方…… 陆二娘看见陆惟就微微变色,犹豫半天,这才慢吞吞挪过去,小声打招呼:“阿兄……” 陆惟淡淡道:“陆小娘子出来玩,怎的还要别人收拾善后?” 陆二娘不敢再说话,她虽与这位兄长不熟,却是有些天然的畏惧。 话说回来,今夜若无长公主与刘复,她跟柳三娘怕是真要被严鹤扣在这里,到时候就算是出名了,她既已订婚,不管未婚夫怎么看,夫家到时候必然会有人说闲话,平地生些波澜。 刘复眼看四周围观者众多,就道:“严郎君可有清静别院?我们坐下再慢慢说。” 严鹤求之不得:“自然有!” 他让人去准备雅间,又亲自带着刘复等人前往。 陆惟却对陆二娘和柳三娘道:“你们该回去了。” 柳三娘有些不愿意,还待再说,陆二娘忙道:“我们这就走,阿兄,今夜之事,求你别给阿娘和父亲说。” 尤其是陆敏,若知道女儿在外面闯了祸,怕是一顿训斥责罚少不了的。 陆惟:“我很少回去,也见不着他们。” 陆二娘干笑:“您白天上朝,可能会遇到父亲……” 陆惟看她一眼:“我们都会互相装作不认识对方,远远就避开了。” 陆二娘:…… 陆惟微微缓了口气:“回去吧,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长安固然天子脚下,也绝非太平无事。” 就是上个月,还出过不少拍花子的案子,报到大理寺来。 陆二娘如获大赦,忙拉着柳三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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