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梵挑眉:“长公主和李闻鹊如今都不在长安,依你看,还有何人会反对?” 谢维安认真想了一下:“我也不知,但兴许会有变数。” 皇帝不明不白出事,膝下二子又都不是继承人,想也不用想,总会有人跳出来质疑章梵的,谢维安相信章梵早就想到这点,他本以为章梵不敢开朝会,起码也会等到章年被接回来再说,殊不知对方却突然改变主意。 “我知晓了,”章梵点点头,一反常态,倒还安抚谢维安,“此番辛苦谢相了,待我执政,便为谢相进爵,听说谢相家中有一独子,想必爱若珍宝,爵位世袭罔替如何?” 谢维安忙道:“微末之功,怎敢当如此厚赏!只要将军顺利摄政,我大璋重归安定,在下就别无所求了!” 章梵笑道:“那怎么行,有过当罚,有功就当赏,这本就是理所应该的,谢相不必推辞了,就这样吧!” 他拍拍谢维安的肩膀,踱出去的步子甚至有些悠闲。 谢维安在身后微微直起身体,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章梵自然不会回过头去看谢维安的表情。 就算他回头,看也是看不出什么的,在宫中与官场混久了的人,除开刘复那等憨货,基本都会掩饰自己的表情与内心,像谢维安那种老狐狸,更不可能让人看出端倪。 章梵离开太极殿,出门左拐,转头去了另外一间宫室。 比起前头,这里更靠近后宫,也安静许多。 后宫有不少女子,都是皇帝宫妃,章骋虽然对政事与权力很上心,后宫女眷对比其他皇帝已经算比较少,但包括严贵妃在内,也有五六人,个个姿容出色,如花似玉。 但章梵没有那等胜利者去后宫染指女眷的兴趣,他脚步一转,迈入这间安静不起眼的宫室。 里头已经有一个人在烹茶。 从茶叶颜色来看,此人应该已经自斟自饮品好一阵的茶了。 “你倒是闲情逸致!”章梵走过去,不问自取,拿起一碗清茶,闻了闻。“茶叶有些淡了。” “将军既来,自然要换新的,且稍待片刻,我重新煮水。”对方微微一笑,“还未恭喜将军,大权在握,旗开得胜,眼看整个大璋就要尽数收入囊中了。” 章梵道:“我的身份一日没有公开,一日就不算名正言顺。” 宋今不以为意:“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 章梵:“我不想等了,夜长梦多。” 宋今手中动作一顿,面色自若:“也好,齐王与杨妃子,我都为将军料理好了。” 章梵笑道:“有劳宋长秋。” 宋今:“不知将军打算几时公开,如何公开?” 章梵:“陛下病重不治,今夜驾崩,明日朝会,宣读遗旨。” 宋今:“若朝会上有人反对呢?” “这才是好茶。” 茶重新煮好,章梵捏起盛满茶汤的小碗,仔细嗅闻,慢慢品味。 “朝会之上,内外戒严,若有反对,格杀勿论。我正缺一颗人头立威,谢维安和严观海跪得如此痛快,倒是让我不好下手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借别人的了。太极殿的砖石久污浑浊,早该下一场血雨来清洗清洗了。” 宋今叹了口气:“我原是想让将军再等等,等长公主或李闻鹊回京,借他们的人头来用,看来是不行了。” 章梵道:“李闻鹊短期内不能回京,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至于长公主,一介女流罢了,便是杀了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宋今摇摇头:“恕在下直言,长公主虽为女流,却不可小觑。但她最棘手的,却是她有谢维安的智,还有谢维安没有的权。若她得到消息,在洛阳振臂一呼,拥立宗室,又得李闻鹊呼应,对您来说,恐怕会有些麻烦。” 章梵漠然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她若身边有成年的宗室子,我还会忌惮一二,但洛州只有一个城阳王世子,不晓世事,就是有人愿意跟随他们,也很难长久,倒是我这边,朝廷规制齐全,若众臣好好办事,我也不会为难谁,他们自然也不可能舍弃长安富贵,跑去投奔一个女人和孩子。” 宋今沉默片刻:“将军所言极是,那么明日要借的人头,恐怕就得有些分量了。” 章梵嘴角翘起,目光诡谲。 “寻常人杀了也没有意义,要杀鸡儆猴,自然是要多杀几只有价值的鸡才行。” 他也是姓章,算起来与长公主他们都是亲戚,但如今这番话说出来,章梵竟是半分没有波动怜悯,俨然早已过了挣扎的阶段,下定决心不再回头。 宋今不再言语。 一室之内,满是茶香。 但他却从这弥漫的茶叶清香之中,隐隐闻见冲天的血腥之气。 以宋今现在的敏感身份,明日肯定是不能露面的。 但就算不在场,宋今也能预见,那必然是一场国朝有史以来少见的腥风血雨,狂风骇浪!
第139章 马车在前往宫城的路上,车轮辘辘,在平整石砖上发出些微声响。 博阳公主掀开车帘,外面还未全亮的天色与熟悉景色一道映入视线。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宫了。 虽然被禁足,皇帝也没有断过她的吃喝用度,但是被迫关在家里,跟自愿留在家里,两种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博阳公主是一个如此热爱享乐的人,每旬她起码都要举行三场以上的宴会,要不然就是在去赴宴的路上,自打被勒令闭门思过之后,公主府一下冷清起来,除了义安公主偶尔还去看她,根本就没有人上门。 起初博阳公主还愤懑,她恨所有人,恨自己的兄长,恨长公主,恨那些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酒肉朋友,也恨害她至此的章年和岑庭,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恨逐渐变得茫然,哭过闹过之后,博阳公主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很多。 皇帝定下的一年之期还未到,她却被提前放出来了,而且被要求入宫参与朝会,往常这种场合,只有在过年时的大朝会,她才会需要参与,今日这场朝会,着实来得蹊跷。 马车速度变慢,最终停下来,但宫门还未到,博阳公主微微皱眉,正想出声询问,侍女已经先一步出去察看情况。 她很快带了一名少女过来。 “见过殿下,义安公主方才看见您的马车了,想问问能不能过来同乘?” “你是义安的婢女?”这少女面容陌生,博阳公主从未见过。 “正是。”少女落落大方。 博阳公主:“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不像婢女。你唤什么?” 少女道:“我姓白,是义安公主奶娘的远亲,因家道中落过来投奔奶娘,义安公主心善,就收留了我,让我跟随左右,殿下唤我阿白就好。” 她虽这样说,博阳公主还是没有消除所有疑惑,只是在这里盘问一个婢女显然不合适。 “你让她过来吧。” 少女应诺离去,很快义安公主就来了。 “阿姊!” 看见博阳公主,义安很是惊喜。 “阿姊,你瘦了!” 义安公主过来握她的手,博阳公主却悄然缩回。 姐妹俩面面相觑,义安公主有些尴尬。 “阿姊,不是我不上门看你,是阿兄不让,他说你要潜心思过,太多人上门打扰,只会让你静不下心。” “你也认为我有过。”博阳公主淡淡道,张口就隐含一根刺。 她的目光从义安脸上扫过。 胖了些,眼睛里有光泽,可见过得很好,半点没有惦记她这位同胞姐姐。 博阳公主一面知道这样不对,但一面却忍不住心生怨怼。 她很难不抱着怨气,因为她的前半生里根本就没有“洒脱”这样的字眼。 义安公主不知怎么劝慰对方,许多话早已说过,但博阳公主听不进去,她也无可奈何。 亲姐生性好强,但没将好强用对地方,她知道博阳公主少年时对长公主的歆羡,下意识去学,可学了人家少年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金尊玉贵,却没学来那股子寒梅傲霜的心气。 不管怎么样,再有万般不好,这始终是她的亲姐姐。 义安公主的心又软下来,主动伸手去拉对方。 “阿姊,不要生我气啦,陛下病了,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入宫探望,今天好不容易能见到他,我们得打起精神来,别让陛下再担心了,好不好?” 博阳公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陛下病了?那今日的朝会是为何?” 义安公主发愁:“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宫里递了消息过来,让我们今日都入宫,方才我还看见陆家的马车,想必今日三公九卿也都在,不止皇族宗室了,兴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吧?希望陛下龙体没有大碍才好。” 她心中实有重重隐忧,只因这些天她不像博阳公主消息闭塞,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但这些话现在都不太好对博阳公主直言。 马车内的氛围一时又凝滞下来。 博阳公主忽然道:“听说你与南朝来的使者好上了?” 义安公主一愣,讷讷:“他、他叫崔玉。” 倒也没有否认。 博阳公主冷道:“我没记错的话,南辰发兵攻打我们,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吧,大敌当前,你却与敌国男人卿卿我我?” 义安公主沉默片刻:“崔玉没回去,他一直在长安,而且他原先在南辰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未曾对北人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们说好了,现在先不谈婚事,等战事平定再说。” 博阳公主哂笑:“战事平定?是他们打入长安,还是我们灭了南辰?义安,你比我还天真,若我们输了,你怕是要被陛下拿去和亲的,若我们赢了,陛下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亡国的人!” 义安公主原不想争辩,但还是忍不住道:“在北朝和南朝之前,天下也是一统的,以后迟早会一统,到时候南人也是北人,北人也是南人,何分彼此?” 博阳公主:“如此说来,你是认为南人会胜,觉得做亡国奴也无所谓了?” 义安公主反问:“为何不能是这边获胜?” 姐妹俩四目相对,忽然感觉对方的陌生。 不到一年的时间,竟似过了数十年。 放在从前,博阳公主是想也想不到连说话声都没高过的义安公主会这样反驳她的。 而义安公主也觉着博阳公主这一年的想法也更偏激了。 博阳公主当先撇开头去,拒绝再沟通。 义安公主想了想,还是苦口婆心劝道:“阿姊,待会儿你还是收着点儿性子,宫中传出消息,说陛下病重,今日即便露面,恐怕情况也不大好。” 她怕皇帝一不小心被博阳公主给气死了。 博阳公主冷笑一声,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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