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盯上,或便可顺藤摸瓜。 那还是利用她嘛。 果然被大人盯上就没有白浪费的目标。 属下佩服应“是”,而后出了燕歌赵舞的广聚轩酒楼。 当了一日差,搁城门口吹风吃土,比平日待在曹部里辛苦多了。也就郎中能坚持,哥几个都累得快散架,还是赶紧回廨舍去休息。 * 四楼的贵宾房里顿然安静下来,络雪合起房门,这下扎实地别好门闩,检查了几遍。 姝黛褪下丝绸罩衣,露出内里一抹暗花细丝褶缎襦裙,尖锐地防备也跟着罩衣卸下。 因为着急出屋对话,肌肤上未拭尽的水气把衣缕熏得湿蒙蒙的,一时想起适才沐浴被撞进的那慕,不免暗生赧然。 只面上做着若无其事,反正络雪这个丫鬟没甚心机,不晓得发问。 她从前什么也无须忧虑,慵慵松松的,出嫁前是大小姐,若嫁给赵渣亦衣食无忧,继母看在赵家的份上尚不敢过分作难。 她也不喜欢尖锐刁难的事,便是那吊眼的小通房哭得嘤嘤切切,姝黛也只幽慢叱一句:“是谁的找谁去,别在我这哭。不相干的,本小姐没兴趣!” 然现在可好,前不知何处,后则绝不走退路,便像是硬生生从柔光的珍珠上,蹦出了针刺,得自己展露锋芒,自保、自谋、自钻自营了。 但这是她选择的,无可置喙。 只是应对一次曹部职官,何足挂齿。 姝黛咬了咬唇瓣,先把东西吃了再说吧。 主婢二个于是在花梨木圆桌旁坐下。 一盘荷叶蒸鸡嫩黄软烂,滋味鲜醇适口,还融有荷叶的清润甘香,筷子轻轻一夹就化开。炭烤野鸭虽瘦而不柴,鸭皮酥脆,鸭肉紧实味美……唔,果然美食最能疏闷解郁。 两人边吃边数落着那年轻官郎的不识好歹,奸恶不分,趾高气扬,仗势欺人。又憧憬起街市上还有野狐狸肉、煎鹌子、烤野鹅、蜜煎雕花等新鲜花样,今后可慢慢品尝。 饱腹完夜宵,满足地睡下了。 一觉到次日早上醒来,日丽风清,姝黛梳妆打扮好,便到楼下结过账,往姨母的府上去。 姨母信上说,大姨夫官至从四品上光禄寺少卿,住在长兴坊,长兴坊恰在秘书省附近,位置十分好找。 正是上午巳时,一条御街热热闹闹,马车拐过几道巷子,看到一座高挂“温府”牌匾的便到了。 只见铜色的牌匾系着大红绸,门面也贴有囍字样,台阶上铺设殷红地毯,彰显着红火的吉隆之喜。 门前地上却很不和谐的倒着几只破桶,从桶中溢出泔水、菜叶,还有破鞋,散发出酸馊的气味。 前院舟管家正捏着鼻子,站在台阶吆喝道:“都给我利索点,把这些垃圾杂碎赶快清洗去,回头让御史瞧见了,该逮着机会奏本子!” 府上昨天才给四小姐办完婚庆,满院子的琐事今日善后,舟管家也就刚才训话那半个时辰功夫没出来瞧,竟然不知道谁人在门前打翻了一车馊水。 你说过分不过分?走哪条路不翻,偏往人家喜事门前翻? 破桶与破鞋,莫非含沙射影,什么意思嘛! 他腆着肚子吆喝,瞅见姝黛俏莹莹地从马车里下来,一袭烟笼绮云襦裙,肌肤嫩白得像发光,唇如朱樱,面若桃花。 连忙上前道:“这位小姐是……?若为看热闹,还请暂移他处,仔细沾了水渍!” 舟管家在温府当差多年了,从没见过如此标志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娇贵。 姝黛站定,诧异地望着这一幕,挂红绸是办喜事,然姨母在信上只字未提及。 她忙揖了一揖,柔声道:“管家叔叔误会,我是平江府尤氏长女,前来拜访姨母,烦请通报。” 话说罢,掏出姨母寄来的信件。 舟管家一愣想起来,打月前大夫人就提过,结果匆忙办喜事忙得忘记了。 这位尤小姐虽多年未见,然年年春夏之际,都往温府寄一回鲜果子鲜茶还有苏杭的点心,有时寄得多,大夫人还给赏赐一二盒。 大夫人乃温府掌家的主母,尤小姐可是她的亲外甥女诶。 见姝黛穿衣首饰雍雅精贵,舟管家连忙殷切地往里引:“原是表小姐到了,大夫人早便嘱咐,近日一直让人在码头迎接。表小姐稍作休息,我这就让人去禀报。” 抖袖而出,又命下人看茶。 姝黛大方悠然应声:“喏,劳烦管家叔叔。”跟着往前院客堂走。 ---- 前三章精修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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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阿难”,灌溉营养液 +1 2023-08-15 21:18:01
第4章 第四章 温府 === 大晋朝四品官的年俸一千余两,再加其余料钱衣赐、禄粟、职田等,历年下来丰裕。大姨夫温誉任职光禄寺少卿,给皇上办祭祀、朝会、宴席之事,故而油水也足。 温府有五进院,府内雕梁画柱,风格点缀分外考究,即便一条石径都用鹅卵石铺成“步步高升”的竹节形状。 姝黛入座前院客堂里,白玉瓷杯中碧螺春徐徐展开鲜翠的色泽,甘醇馥郁。大姨母都离乡多少年了,仍还钟情于江南的茶叶。 她持起杯盏抿了一口,心中涌起亲切的悸动。 仰头打量四面的景致,屋梁横橼都采用上好的深褐色木头,有一种森然的肃穆感,却又不显得郁沉。正中的影璧挂一幅偌大的松龄鹤寿图,右下角盖着官戳。 姝黛晓得这种印戳,从前去平江府尹府上做客时,曾听介绍过。朝中得用的官员,若家中老者过寿,便由其任职的部署派一份贺礼,其中必有官戳寿图,乃是寻常人等难求的荣誉。若官员声望大些,或还能得皇帝的钦赐。 饶是江南商贾富庶,可府邸再精美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华丽。对比之下,这邺京官贵无处不突显的煊赫显耀,则让贯日优渥的姝黛,也不自觉扳直腰肢拘谨了几分。 姝黛已经好些年没见大姨母了,其实算来,一共也只见过两回。
第一回 是在她九岁,跟随母亲来京城拜访姨母。恰逢一处宅邸的主人急于筹钱卖房,彼时连年边关打仗、中原水涝,钱粮都挺吃紧的,邺京也不似现今锦簇热闹,母亲却掏出储蓄把房子买了下来。 回到平江府后,她父亲尤钧不解,责怪母亲不与商议。母亲便答:“眼下生意虽只在平江府,他年谁知会不会北上,你既不喜,这栋宅邸便算是我们娘儿俩的,几时我若不在了,黛儿还能有点自个的体己。” 谁知道隔年竟一语成谶,母亲难产生下弟弟尤翊后便去了。念及姝黛还小,便将宅邸托与大姨母代为打理,只待她担事儿了收回来。 第二次见便是在母亲逝世时,十岁的姝黛看着襁褓中小小一只的尤翊,惶惶不知所措。大姨母穿一袭云纹缕金褙子半蹲,宽厚的手掌揽过她,在她削薄肩膀上拍了拍。那掌心暖润有温度,让她记忆尤深。 之后姝黛每年都从江南寄些水果茶叶,姨母有时也让人捎带物品来,算是一种走动。 此番到邺京,是她的权衡之举。或还可在姨母身边观一观京贵风头,待把母亲买下的宅邸收回,再仔细下一步打算。 否则留在平江府,她亦不舒坦。 正游神中,廊上传来裙裾拂风的碎响,听声音似有几个人。她只当姨母来了,连忙匀出笑靥站起:“姨母……” 甜柔的嗓音,抬头看,原是个穿紫色褙子盘圆髻的高阶女仆,身后跟随两名丫鬟。妇人身量适中,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小的那只双眼皮,大的单眼皮,如此一相衬,差异倒不明显了。 姝黛稍稍一愣,便弯起红唇,从容唤了句:“俞嬷嬷好。” 大夫人身边的俞嬷嬷,七年前见到表姑娘时,才是个纤弱小女。没想到那匆匆一眼,还能记得自己。 一时上下打量,且看姑娘家娇颜绝丽,慵松中带着一缕媚,不拘不疏怯,心里不由得暗叹。温润道:“大夫人听说表姑娘来,欢喜不已,让老奴接姑娘去后院,请随我来。” “喏,辛苦俞嬷嬷了。”姝黛谦虚一揖,带上络雪跟着起身。 一路游廊回转,只见到处挂着红灯笼与彩绸,窗棱也贴着囍字,不由启口问道:“听前头管家说,昨日才刚办过喜事,姨母信上未提及,不知是哪位表兄或姐姐,姝黛应当早些准备礼物则个。” 俞嬷嬷脚步慢下来。 四小姐的这桩婚,提起来真可谓一滩浑水,在京中被议论有些日子了。从议亲到成亲哪一步都办得大夫人焦头烂额,此刻还在后院捏额头呢。 看在表姑娘记得自己的份上,俞嬷嬷有心稍作提点,便道:“是四小姐,与邬府三公子的亲事。大夫人念及时间仓促,怕表姑娘一路颠簸劳累,故而没说,表姑娘勿往心里去。” 特地在“邬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姝黛垂眸,这位四姐姐温菡她记得,比自己要年长一岁,初见时拍着胸说邺京有全天下最多好吃的,直让小姝黛惦记了许久。 温菡两年前定下的亲,定的乃是散骑常侍赫家的大公子,职任定远将军。 关于温菡和定远将军的亲事,姨母十分高兴,特特在信中提过。说男方忙于打仗成亲晚了,比温菡大上七岁,大点儿好,能疼人。还说赫家与庆绥侯府隋家是姻亲,庆绥侯府老夫人乃是开-祖-皇帝的义女、先帝的义妹,这层关系不是谁想就能攀上的,所以姝黛记忆深刻。 怎么忽然就换了个人成亲,换成邬府了呢? 她微抬杏眼,看俞嬷嬷颔着肩兀自碎步端行,似乎不爱提及,也就纳在心里头没问下去。 忽想起进府时看见的破桶和泔水,等闲谁敢在官家门前造次?怕是有些渊源。暗自庆幸昨夜在酒楼住了一宿,避免了唐突尴尬。 便只望向院子里剪裁精致的花草,夸赞道:“姨母惯是体贴人,我心晓得。瞧府上的植卉打理得真好看,像画儿一般。” 俞嬷嬷晓得她听明了暗示,都道商女心多繁密,看来果是个通透的。 也对,由后母养大的继女,怎可能没点儿计量。看表姑娘姿容姣娜,雪肌蜂腰,慵慵悠然的气质,身上用度无不美贵,她若是个老实的,何能过得舒闲? 听说把江南道首富嫡子的亲都退了,进京来投靠,如此狠下心的魄力,之后指不定攀附哪门高枝呢。 俞嬷嬷有心留路,便跟着附和了几句,说京中各家都比花比草的,大夫人这座内院的设计亲力亲为,很得到众人夸奖。 而后继续往景弘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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