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角落里的老马这时突然斜眼,草嚼的嘎嘣响。探头,菡羞把正门关上,一阵奇异——为何闻衍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雪突的停了飘荡。得到肯定,闻衍璋莫名冷静,浑身热血霎那剧烈翻涌,却同时迅速一滴滴冰寒: “这是…他们的故居。”
第71章 旧人 “他们?” 菡羞刚问, 肚子瞬时咕叽一叫。她伸手一摸,犯愁了。 闻衍璋本破凝重的面色在听见这一声后微微变了变,忽地一别开脸, 隐晦中捎着平静, 阖目: “我的父母。” “你爹娘?”菡羞揉揉肚子,重新捡来柴火生起, 意外的不觉很讶异。 在看到那个闻字时,心里头估摸就有数了。不过见他从要死不活中暂时被分去注意力,她立即道: “这里很老很旧了。满院子半人高的草。你记得这里的布局吗?我再去找找有没有火盆那些能用的东西。” 闻衍璋还不曾适应黑暗, 眼睑覆了又覆, 浑身的细刺一时都软下来。 菡羞清脆的嗓音同金铃铛似的, 一字字都能叮进他脑海里, 偶尔驱散身上的钝痛与阴翳。 他当真仔细回忆这多年未曾涉足的老宅。模糊的影子似水中月,一闪一蹙。 年岁太小就离开此处,甚至不知父母模样。只知有这样一座隐秘的宅子, 在他出生时曾有过短暂的欢声笑语。 闻衍璋向来做什么都要先顾看好了, 事无巨细。然此时在菡羞面前, 不知第几次该死的迟疑。 “…应当都没了。许,墙根下的小厨房还有锅能用。院后老田可挖冬笋芋头果腹。” 菡羞于是照着找一圈, 在黑泥遍布的灶台上发现两口松垮的铁锅。抠了一个小的拿去当火盆,犹豫再三, 还是没去打井里的水, 反手抓了一堆雪放锅里煮。 再给闻衍璋披上灰扑扑的狐裘, 她同叮嘱孩子的家长似的一拍肩膀: “你别闹, 我去挖吃的。” 随后撸起袖子, 顾不上去看他陡然诡异的脸色便拔腿冲去后院。 到地一看,靠墙处还真有片开垦出的小农田。出乎预料, 居然十分规整,且没有什么杂草。 菡羞看的一顿,觉着这地方应该是有人日常来打理的? 可这院子一看就不住人。 管不上这么多,弯腰,一鼓作气拔出几颗大红芋头,顺带挖了块冒尖的竹笋便往回走。菡羞回去翻了通,没刀。又犯了难。 她回望眼厢房里安安静静披着狐裘烤火的闻衍璋,索性撒了点水将芋头裹上泥巴,塞进灶里烤。 缺口的瓷碗倒是有几个,先洗干净了再斜锅,倾泻出开水烫一烫,两碗热茶总算有了。 菡羞先喝了口,顿觉身上暖和。随后拿去给闻衍璋: “张嘴。” 闻衍璋不自在的抿唇,当做没听见。 她吸深呼吸,忍耐着: “快喝。”随后手一逼,硬把碗口贴上他唇边,重重揉两下。 他皱眉,这冒犯的行为叫他本能不悦,一时间竟是故意置气不动一样,就是不张嘴。 菡羞叹气,忽地大力一捏他两腮,逼他仰头,快准狠咕咚咕咚灌水进去。 “咳!”少年难以置信,两颊染上两片红霞,连连咳嗽狠甩开她手,恼羞成怒的怒喝: “陆菡羞!” 菡羞勾唇,看着他登时娇柔三分的脸顿了会,冷笑: “你就是欠的。” “你!” 闻衍璋转脸,寻着声漫无目的找她,阴森道: “莫要蹬鼻子上脸。” 她可不怕现在的他,收了碗,菡羞斜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都这样了,我不欺负你什么时候欺负你。谁叫你从前那么对我,闻衍璋我告诉你,我记仇的很!” 他愠怒薄红的脸一滞,赫然沉默。良久,嗤笑: “既然你这样记恨我,那也不必强忍着照看。你说了,只要我不死你便能活着,我这样也死不得。尽管走你的阳关道去。” “哟,你记着我的话呢。”菡羞窒息了会,阴阳怪气: “谁叫我是因你而来的,你吃准了这个来故意拿捏我。都这样了,我还有路走?要是放任你在这,照你这样隔天就死了。” 她往火那处坐坐,呵口气,看着绷着脸的少年,一阵无奈。索性直白道: “事到如今,我们真正坦诚一点。当时我确实是想杀了你,不过没成功不是吗。你还占了我那么多次便宜,差点就叫你这个变态色魔得手,你讨回来了。别跟我在这闹别扭,好似我缺你的。” 提到抢婚那事,闻衍璋呼吸沉了。却没有言语。 许是自己不爽利,却无从反驳,也浑不在意色魔二字。 只是记着她那句真心想杀自己,心里头一阵阵的燥怒。他惯来很会隐藏心绪,这会屡屡破功,索性也黑了脸,同菡羞说的一样不装了。 菡羞见状,冷哼,思及那些混在一起假情假爱的日子,一阵恶寒。 “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才会这样跟着你,闻衍璋。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了,我也没有那么死心塌地。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冒死救人好感度也不曾涨。也不知是系统停滞还是真的没产生进阶好感。 菡羞打定心思同他慢慢磨,心态便也不再焦急。 她如愿看到闻衍璋那张脸阴云密布欲语还休,不觉心里头暗爽。把碗叠在一块,菡羞嗅嗅鼻子,猛的站起来: “芋头要糊了!” 受着她衣摆刮来的风,少年极为不妙的面容莫名淡下来。 重重靠上墙,闻衍璋鬓发如瀑,挺着脖颈出神。 菡羞将芋头剥好皮,自己先吃了,又喂给他。 “甜糯糯的,香。” 许是感受到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闻衍璋这会没再作妖,乖乖张嘴吃了。 菡羞满意。趁着有光,菡羞把他身上的棉花拿去晒一晒拍一拍,随后笨拙的拔了些路上的草,又抱了一兜芋头回来。 做完这些,菡羞喘口气,道: “我骑马出去看看?” 那闭着眼好似睡着了的人果然张口:“不许。” 正要再劝劝,闻衍璋淡道: “你说那农田有人打理,是否?” “嗯,很干净清爽。” 他便笃定道:“会有人来找我们。” 陆菡羞不必犯险。 “你又有对策了?”菡羞也不意外,笑笑: “那我就放心了。” 她终于有空休息会,坐上床,菡羞默了默就把冷嗖嗖的脚塞进棉花里。却没有期望的热度: “闻衍璋,你身上怎么这么冷。”菡羞抱怨似的,忍不住把被子揭开,再去看他干净利落的伤口。 两双脚很好看,脚趾挺直的,指甲盖也圆润修长,骨节凸起的漂亮,削瘦却不过分羸弱。 可惜的是,这双脚已经青白,和小腿的颜色有些不同。 伸手在他光滑的脚背上戳一戳,毫无反应。 再不缝合,这脚恐怕就要不了了。 菡羞刚轻松不久的心情这会又沉重下来。闻衍璋似有所感,大腿动动,费力拖着两双没知觉的脚回缩。 菡羞捞住他小腿,肃穆道: “别动,又出血了。” 他勉强停下动作。露出的小腿只有薄薄一层肉,极好摸。菡羞抱着腿小小出神了下。 居然一点腿毛都没有,丝滑的程度全不下于自己。 两手摩挲一把,菡羞下意识去看他,却见闻衍璋被烧的略有参差的发水一样淌在脸上掩盖大半,向左偏着头,眉宇间似有隐忍。 是无声的抗拒,逃避。 他不愿面对。 不愿面对残废的现状,不愿面对昔日孱弱的小女子肆无忌惮观赏他耻辱的印痕。不愿面对一切皆空。 曾经做过王者,他即便受过许多苦,心中也亦有骄傲。 叫地上虎天上龙屈服低头,实乃彻骨之痛。 她忽地抿抿嘴。把裤腿放下,若无其事: “你腿还挺好摸,一根毛也没有。” 怎么之前厮混的时候没注意到呢。 …可能,注意力都在他裤/裆那一大坨上了。 菡羞有些不合时宜的回忆了一下。心里不禁感慨:真夺目啊。 瘦巴巴一个人,俨然看不出。 他听罢一愣,微张大眼睛,像是震惊自己被调戏了。忽地拧眉更加要缩腿,菡羞又抱住,问: “这里是你曾经的家,你知道井里面为什么会有尸体吗?也不是尸体了,我惊鸿一瞥就看见白花花的骨架,感觉死了很久很久。” “…”闻衍璋默,眉宇间的郁结尚还缭绕。 “你若是要听,先发誓。” 菡羞麻溜竖起三根手指贴他脸上,“我发誓。” 少年脸色千变万化,却没有偏头,感受着温软的几根小指头,他沉声: “你不是知晓我的一切么,怎的不知这些过往?也不过如此。” “别岔开话题。”菡羞戳他脸。 “…”闻衍璋脸上竟出现暗淡,空洞的眼闭一闭。大约是无谓,竟真启唇,漠然: “如何四所言,我娘是个异族伶人,我爹在我出生前赶赴西北起兵,半途遭击杀。”尸骨无存。 他平静的叙述不为人知的往事时,很雅。 菡羞不自觉听进了耳,忽地回神暗叹,当时何四和她说的他居然也知道。 果然,无所不在。 不过异族伶人,倒叫菡羞讶异。怪不得一开始看见他时,总觉得他那双眼睛里有点绿,原来本身就是个混血。 闻衍璋的嗓音,仔细听起来时像是一条清寒的潺潺小溪,静静流露这个反派角色不曾被写出来的往事: “此处是我爹暗中置办藏我娘于此。我出生时寒冬,雪极大。他死的消息传来,家中奴仆俱散,只剩亚父与我娘。 那时有一场刺杀,她的贴身婢女拔刀相向,我娘为自保推她入井。不久后去世。我随亚父去了皇庄。” “然后呢?” 为什么会有刺杀,为什么闻衍璋的态度会这么奇怪。 菡羞不解,本以为该是一个漫长悠久的故事,没想这么快就结束了。 然,闻衍璋闭了嘴,似乎打定主意不说了。菡羞不免懊恼,正想躺下休息会,一沙哑老朽的女声吱嘎飘来: “然后,然后就是夫人的尸体抛尸乱葬岗,捡来时七零八落,只好烧成灰供上九层塔。小主一别十七载,今日方才随老马归来。” 菡羞一愣,僵硬转脸,便见厢房前立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极矮小,满头白麻花辫,手中持一木拐杖,一脸的皮耷拉着,俱是沟壑。 她浑黄的眼毫不客气的打量着菡羞,一步一步走进来,松缓了脸,看向闻衍璋。 “小太子定不记得嬷嬷我了吧。” 闻衍璋蹙眉的功夫,老妪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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