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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桁说罢取下了腰间的蓝玉，那是一块水滴状的玉佩，里面生了一滴水墨般的红，真丝拧成的穗子透着金粉，如水波一般摇曳的坠在下面。 “拿着，我的佩玉。” 萧桁将东西塞进苏卿雪手中，随即下了榻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他背影清瘦，一身风骨清冷斐然。 染月在外面听着二人模糊的对话，焦急的在原地徘徊，萧桁出来时，染月吓了一跳，随即顾不上他的去向便进了屋。 苏卿雪呆呆的坐在榻边，手中握着那块奇怪的蓝玉。 “染月，京折他……真的已经……” “公主还是不要想这些了，早点睡吧，外面还下着雪，我再拿些炭火来。” 染月急忙打断了苏卿雪的念头，随后一句话也不说的转头出了门。 窗外的狂风怒吼，风雪扑腾在窗纸上发出凌乱的噪音。 苏卿雪睁着眼，一夜无眠。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去，在想雪这么大，他一个人能去哪里？ 染月在一旁皱着眉头翻身装睡，她睡眠浅，但凡苏卿雪动一动，她便能睁眼醒来。 可是现在，她似乎也很焦躁，可二人还是忍着，谁也没跟谁说话。 苏卿雪是在清晨的时候睡去的，她微微仰头，在窗棱中窥见那熹微天光，染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平日起得早，一个人打理着整个院子，落雪之后，她任务自然重些。 苏卿雪打了个哈欠，忽然脑袋混沌，困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眼角挂了泪，终于睡去。 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她刚刚睁眼，便看见萧桁拿了件挂领斗篷在炭火前烤。 察觉到她醒来，萧桁便转头撇了眼她枕边的红苕，苏卿雪顺着他的眼神寻来，发现了久违的包纸。 那是斛州城东街的那家食肆，十年前苏卿雪路过那里赶往别院时，京折曾给她买过那里的杂粮煎饼。 “热的，再不吃凉了。”他低着头，继续烤他的斗篷。 苏卿雪缓缓将东西拿起，温热一下子贯穿她的掌心，她轻轻的剥开那层疏帘，露出热气蒸腾的香黄。 “你吃过了？” 萧桁没答她，只是开门见山道：“昨日跟你说的事想得如何了？” “没想好。” “没想好就接着想，斛州城的旅店床板太硬，在你想好之前，我可能要住在这里。千金买狐裘，嫁人难啊……” “千金？你掷千金就买了这个？！” 苏卿雪看着他手中的斗篷，不由得叹惊，不过想来也是，她许久未曾出门，用的东西都是京折派人送来，而千金狐裘，可能也早就成了常人的标码。 “万金又如何？公主不给我地方住，我只能去离这最近的斛州，就是被人敲诈勒索到沿街乞讨，我也是要回到这薇岚别院的。毕竟公主，可是我妻！” 苏卿雪闻言不语，只是静静的吃她的红苕。 萧桁烤完狐裘便将其扔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挽衣坐了下去，苏卿雪揽着被子往后挪挪，给萧桁让出一块空位来。 她低眉不去看近身之人，可那幽沁的梅香却扑鼻而来，直往她怀中袭去。 “你……你昨晚去哪了？” “斛州啊！” “不是这个，是你身上的香——” “哦，我倒不像公主那般着急，当着未来夫君的面给旁人开门，还对人家有说有笑，这身上啊！自然是沾不了其他女子的脂粉味儿，公主大可放心。” “你好好说话！你当真想嫁我？” ----
第3章 回京 ==== 萧桁看着忽然变脸的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当然是想嫁的，要不是替了皋吾太子，单凭他一个影卫，日日走在鲜血与刀锋之上，随时都会丢命。 说实话，在没有这次行动之前，他从未想过嫁娶一事，他的人生只有任务与仇恨，剩下的，本就该一无所有。 “我想嫁公主就娶吗？若是这样，我嫁，立马嫁，想嫁的不得了！” 苏卿雪忽然一脸烦躁，还想继续问下去的话忽然一句也不想说，萧桁看出她的不快，于是便软了声音，静静的等她开口。 “其实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无人娶我，也无人嫁我，除了你，我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姻缘。可我也想要一个能够彼此相爱的人，犹如这漫山冰雪，白头到老。萧零意，你能吗？” 萧桁看着她如此正经，头脑一片空白，他是影卫，千机阁的阁主，入了千机阁，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杀他。 白头到老，还真是个美好的传说。 何况，他才不是什么皋吾太子，不过是个别人的替身而已，说出这些话，倒感觉像是在唱戏了。 萧零意望着她，猛然锁了眉头。 苏卿雪见他不说话，于是低头笑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昨日他给的玉佩塞了回去。 “其实，终有一天你是要回皋吾的，你也不会要我。萧桁，如果不能得到，我宁愿一无所有。” 苏卿雪下榻往外边去，窗棱没了拍打的声音，雪应该是停了，她推开架子上的狐裘，拿了自己的斗篷披着抬步，萧桁看着她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做影卫久了，就麻木了。 可苏卿雪是一个正常的人，她会哭会笑，会喜会悲，她渴望爱，想要爱，这并没有错。 “苏卿雪！” 萧桁忽然追了出来，苏卿雪顿了脚，隔着院门回头看他，染月站在院中一惊一乍，待反应过来，恍然隐了身去。 遮影躲在暗处偷偷看着，那一瞬间他也觉得颇为不适，他是白刃七年前执行任务时救下来的人，如今他替代太子前来和亲，他自然是跟着的。 只是，萧零意终归不是白刃，白刃，也不是他。 苏卿雪没能再挪动脚，她只是轻轻的笑笑：“怎么？想通了？想通了就回去吧，不用娶我，你照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我迢迢千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要嫁你，何况，皇上已经当着众臣的面应了我，你确定要此时置身事外？弃和亲一事于不顾。” “那我是没得选择了？萧桁，你记住，嫁了我，就是我的人。若有一天你想回皋吾，得问过我，除非……我不要你。” “那你会不要我吗？” “……” 苏卿雪转过身背着他，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不能给他答案，却要求他把一生的时光都押在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萧桁看她不语，也不再纠结这事，他望着天外迷蒙的层叠入云，阳光刺破云层，尖锐的刺在厚实的白雪上，惶惶有些刺眼。 “上京府趁昨日京折不在，已经去盛宁侯府为他提亲了，聘礼已送，婚期已定，请柬连夜送到了斛州沈知府的手里，他昨晚回去，现在一定事务缠身，公主，你和盛银霜认识吧。” 苏卿雪眼前似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身浅青夹袄微微笑着，手中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糖葫芦问她，薇岚，我从宫外带来的，可甜。 她想着想着眼角溢出一丝笑来，深觉故人久违。 她轻轻的呼了口气：“她很好，小时候吃了她不少东西。刚来这别院时，她还来陪我过生辰，只是那一年过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萧桁不愿提起她的往事，她这样一个被人另眼相待的公主，能有什么美好的过往，无非是得到了又失去，被爱过再抛弃。 她的过往，月光乍现，山月难语，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足以慰藉半生，但也余生难愈。 染月出来叫二人进去用餐，热气腾腾的饭菜虽比不上宫廷玉液，但却烟火气味浓重，萧桁轻轻的夹了饭菜给她，苏卿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慢了速度。 “染月！请帖——” 久违的声音涌入院门，苏卿雪急忙踏了出去，萧桁看着她碗中尚未吃完的饭菜，也跟着一并出去。 眼前的来人他并不熟悉，只是看苏卿雪的反应，那人与她似曾相识，犹如故人。 她见了苏卿雪时咧嘴笑着，礼貌的欠了欠身。 “公主，小姐十五大婚，请您前去。她为你备了宾席，还特地嘱咐我，你若是能早些到京城，便早些去。” “芙蕖……” “公主早些来哦，小姐等你好久了，她说今年，要给你过生辰。” 芙蕖笑的眉眼弯弯，随后看了眼她身后的萧桁，接着低眉含笑，羞涩的出了院门。 “芙蕖，吃些东西再走。”染月急忙追了出去。 “不了染月，这些银两你拿着，回京路上想吃什么买什么，等以后公主成亲了，你就不用走那么远了。” 说着还调皮的朝着染月挤了挤眼，然后上了远处的马车。 遮影吊在树上，盯着那辆马车，许久未能回神。 苏卿雪出去时车架已经走出了老远，萧桁抽过她手中的请帖，大字赫然，烫金染粉。 “看来这京城是必须得回去了，十五是你生辰，你可有打算？” “你对我还真是了如指掌。” “冲你来的，自然是要了解，回宫一事……” “过几日再说吧！” 羌北的雪没来得及消融便又落了，树叶彻底被冻死，清风拂过，哗啦啦洒了一地，染月依旧每日早起收拾院子，大雪过后，苏卿雪似乎才明白了些。 大雪封山，从羌北到云京，马车至少三日，她若要在十五之前赶到京城，最迟也得十二动身。 那日苏卿雪早早醒来，萧桁一夜无眠，她一醒便察觉到了动静。 “怎么起这么早？” “回京。” “真的假的？！” “今日十一，还有时间。” “看来真的是想好了……” 苏卿雪板着脸，萧桁也没再多说，但心里却很是欢喜。 他动作麻利的帮苏卿雪了收拾东西，主仆二人一直住在这别院中，财产不多，东西自然也没多少，只不过是随身带了些干粮。 染月在附近租了架马车，雇了车夫便锁门走了。 “哦！小白没带！我怎么把它忘了？！” 染月忽然停了脚步，不等萧桁明白过来她便又开门冲了进去，萧桁一脸疑惑的看着苏卿雪，直到染月缠着一条小白蛇出来，萧桁震惊的看着那东西。 “小……小白？什么时候的……” “我养的小蛇，不咬人，我怕吓到你们，就一直没让染月放出来。” “有毒？” 苏卿雪点点头，萧桁差点倒头晕了过去，这次是真的要晕了，他在这里住了少说也有四日，怎么就没见这东西。 三人上了那辆破旧的马车，小白在车厢里到处游走，萧桁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任由她随意攀爬着自己的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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