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继而又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着眼前这位端方君子。 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抵不过入口即化地美妙口感,陈泽晋回想起这半月来自己过的是什么血雨腥风的日子,一时鼻酸险些流下泪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陈泽晋抬手摸了摸轻飘飘的油纸包,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慢慢放入口中,心中默默给先前被他囫囵吞下的糕点致歉,人生不幸,没想到如今他已经落魄到以牛嚼牡丹之势狼吞虎咽之姿,来对待这本该细细品味的满庭轩珍馐。 可是,面对饱辘辘饥肠,他只能选择做那个暴殄天物的俗人! 肚里沉甸甸,陈泽晋出走的心智难得归位,这时方才想起先前齐楚昭说的那个目的地,不禁询问:“你去商府,拉上我干嘛?” 齐楚昭加快步伐,不加理会。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陈府大门,齐楚昭松开陈泽晋的手臂,利落翻身上马,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自然是要借你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一用,快!跟上!” 语毕,一抹乌红色的身影打马过街,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陈泽晋来不及思索,匆忙将空纸包往旁边的侍从怀里一塞,也跃上马背紧跟着追了出去,“欸,等等我啊!” 时辰尚早,就连街边摆早食的摊贩才刚刚支起天蓬。 商府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位身着藏青色麻布衣服的家丁从里走了出来,扬起竹扫帚正欲开始洒扫,就看见两位英姿飒爽的公子风尘仆仆而来。 之前府中发生商贵命案时,陈泽晋和齐楚昭依次盘问过府中的下人,当然这位家丁也不例外。 见来人是之前见过的大官,家丁远远就主动跑了过去,为两位贵人牵住了缰绳,恭恭敬敬地向二位行了个礼,“陈大人好,两位这么早来府中,可是有要事?” 陈泽晋被问得一头雾水,他本就是被硬拉来的,哪里知道齐楚昭到底是有何要事,只得冲那个家丁僵硬地微笑点头,同时宽袖之下,偷偷用手肘碰了碰齐楚昭,催促着他快些回答。 齐楚昭不急不慢上前一步,“今日陈大人来此,是因为之前商贵的案子有一些纪要还需要确认,请禀明商大人,并请放行。” 这事家丁无法做主,抱拳请两位贵人稍事片刻,容他禀明商大人。 家丁走后,陈泽晋不解地望向齐楚昭,“商贵的案子,凶手已伏法,案卷已归档,你还有何疑惑之处?” 齐楚昭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朱红的大门之上,饰以饕餮铺首的门环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凶手以逝,你难道真的相信卷宗上胡诌的李之旦凭借一人之力推动假山,将商贵活活挤死在其中……” 话音未落,只见陈泽晋一脸惊慌地抬手紧紧按下了齐楚昭之后的话,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敢压低声音责备道:“此事已呈圣上裁断,即便是你现在有何疑惑,我们也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如果旁生枝节,那我们此前的调查许会被好事之人扣上一个欺上瞒下的帽子,这事可大可小,如有阴险小人以此运作,不仅会牵连你我,就连你我家族都恐难拖干系。这话日后休要再提!” 齐楚昭沉吟片刻,“我自有分寸。” 不一会儿,家丁就折返回来,他再度双手抱拳,“两位大人,我们家老爷现下有要事脱不开身,特让小人引两位大人入院先行探看,待老爷忙完手中要事,立马赶来。” 见商大人并未出现,陈泽晋反而松了一口气,“请引路。” 商府是商大人被召回京时,圣上施恩所赐的宅院,这座宅院的上一任主人,是前朝的一位富绅之所,移步换景,极尽风雅。 思及此,陈泽晋不禁为这沾染了血污的院子感到惋惜。 如此好的景致,无端端却夺去了一条人命,无论放在谁的身上只会觉得晦气。 眼下,商大人已经命人将通往后院的月门用铁链锁了起来。 “哐当”脆响,门上沉重的铁索应声而落。 家丁立在门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位请。” 不过半月的功夫,原本花团锦簇的院子杂草丛生,将原本用青石板铺陈的道路都将隐匿了起来。 见状,陈泽晋不免有些感叹,“商大人生辰那日的绚烂烟火还未在眼前淡去,不过半月,竟是物是人非。” 齐楚昭斜乜了陈泽晋一眼,酸,他来此处可不是为了听陈泽晋悲秋伤春的。 脚下发出枯草“咯吱咯吱”的响动,齐楚昭缓缓行至那座挤死商贵的假山前,早已浸入岩石的血污历历在目,见此候在一旁的家丁都忍不住面露难色,撇过头去避而不视。 齐楚昭闲庭信步地围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期间,他拨开假山周围的杂草细细翻看,“这两座假山之前是在何处呢?” “何处?”家丁有些苦恼地挠挠后脑勺,“亦是在此处未有变动。” 未有变动,齐楚昭在心中重复着家丁的这句话。 此前,是他们被接连不断地“地狱杀人”搅乱了心生,居然倏忽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齐楚昭紧接着又上前一步,眼前闪过一抹与该处格格不入的青黄之色。 他迈步上前,单膝着地蹲在假山边上,静静观察着那一片被压在假山之下,早已枯黄的紫藤花瓣。 陈泽晋见齐楚昭蹲在假山边上半晌未动,好奇地凑了过来,“是发现什么了吗?” 走近之后,陈泽晋也发现了那片被紧压着的紫藤花瓣,“这花瓣可有何不妥?” 齐楚昭双手贴在假山之上,使出十成的力量,却并未使假山挪动半点,他怔怔盯着花瓣,“却有不妥。” “这花瓣是国公府的紫藤花瓣。” 陈泽晋疑惑,“这花瓣上又没有写名字,你如何认得?” 齐楚昭将地面上因失水干枯从而卷起的花瓣捋平后,示意陈泽晋靠近来看,“首先,商府中并未种植紫藤花;其次,这片紫藤花是属于一种世上鲜有的品种,那是我母亲从南境带回来的那株因为来北方不适气候,所以长出的花瓣形状较寻常的紫藤花,花瓣有一些细微差别,所以我认得这花瓣就是那日商大人生辰时,我从府中不小心带来的。” “可,那日我并未来过这座假山,故这个花瓣便是那日与我有过接触之人带来的。刚刚我细细回想了一下那日跟我有过接触的人,有庆阳郡主、陈少卿,商府布菜的小厮,再就是商大人了。” 齐楚昭再此仔细检查了一下花瓣被压在假山下的程度,“并且,根据花瓣压在假山底来看,带来花瓣之人,在生辰宴至商贵被害之间来过此处,但此处位置偏僻,那人来此处又是为何故,是凶手吗?” 陈泽晋视线落在那片花瓣上,食指在下巴上反复婆娑,倏忽双眼瞪圆,惊呼一声,“啊,我想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有机关!” 这时一个爽朗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什么?什么?何处有机关?” 院中的三人循声望去,见商语薇撒开孔靖瑶的手臂,飞快朝着后院跑了过来。 商语薇瞥见候在一旁的家丁,敷衍地对齐楚昭和陈泽晋施礼,转而一脸兴奋的问:“你们也觉得商贵的案子还有什么疑点,这才来我府上调查的吗?” 陈泽晋难得精准地抓住了商语薇问话中的重点,反问道:“也?” 商语薇点头如捣蒜,“嗯嗯,早晨庆阳郡主来找我,问这座假山是否有机巧,不然凶手即便是巨人力士想要撼动这两座十丈高的假山也是不可为之事。” 她望天思忖片刻,有些为难道:“我从出生便在这府中,这十几年来,从未听闻这假山有何机巧。为解我二人之惑,特带郡主一同来瞧瞧,没想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们竟也在此处!” 此时,孔靖瑶面色煞白,缓缓步入院中,低垂着眉眼向陈泽晋和齐楚昭福身,余光偷偷瞥见齐楚昭正用打量的目光望向自己,她不动声色地紧张抿了抿唇,虚弱地开口道:“关于该机巧,请两位大人,允许庆阳说一下自己的浅知拙见。”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咱们周四见~
第19章 第 19 章 ◎天家秘事◎ 站在一旁的陈泽晋来了霎时性质高昂,绕到孔靖瑶身旁,姿态夸张的倾身过去,侧过头去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庆阳郡主,我是大理寺少卿,你小声说与我听,勿要让这两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听了去。” 当说到“无关紧要”四个字时,陈泽晋咬字特别加重了些,有意斜眼轻轻扫视了一圈立在身旁的齐楚昭和商语薇,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起。 听到此等发言商语薇第一个就不认可,她气得双手叉腰,淡粉色的帔子在空中激动的晃啊晃,“陈家小子!你可别忘了此处到底姓什么?!郡主姐姐要说也只能说给我听!” 陈泽晋佯装无奈耸耸肩,“行行行,我带庆阳郡主回陈府慢慢说与我听,行了吧!” 语毕,陈泽晋一把拉起孔靖瑶的右臂,作势要走。 “不行!” 商语薇哪里会示弱,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孔靖瑶的左臂。 孔靖瑶一句话都还未说出口,就这样像个提线傀儡似地被这二人拉来扯去,东倒西歪。 孔靖瑶无言望天: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停手!” 齐楚昭恼火地揉着紧锁的眉心,大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啪”的一声,剑鞘重重拍在陈泽晋扯着孔靖瑶的手背上,瞬息间白皙的手背涨得通红。 “哎哟哟……”陈泽晋瞠目结舌地望向齐楚昭,而后又立即心痛地望向自己的手背,随即抱着自己的被袭的手,痛苦地蹲在地上,哀嚎不止。 见状,商语薇同情地扯了扯嘴角,彷佛惊弓之鸟一般,以风驰电掣之势果断地将自己挽着孔靖瑶的手撤了回去,掌心朝前举至空中,嘴中还小声喃喃:“放了,我已经放了……” 一道剑鞘归位的细碎响动后,齐楚昭已不动神色地横在了陈泽晋和孔靖瑶之间,他面对着孔靖瑶,声音轻柔示意:“说说你的想法。” 孔靖瑶轻轻点头,行至假山的方向缓缓蹲了下来,海棠色裙摆随意地曳撒一地,如一朵悄然绽放的芍药花,明媚却不艳俗。 孔靖瑶一手牵着袖管,一手轻轻在夹着紫藤花瓣的地面四周敲了敲,而后神色了然地回头,却见齐楚昭怔怔地愣在原地并未上前,她茫然地朝齐楚昭招了招手,“煜恒哥哥?” 直到孔靖瑶叫到第三遍的时候,齐楚昭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快步上前,蹲在孔靖瑶的身侧,顺手帮她将拖地的衣裙尽数托起,“嗯……你有什么发现?” 孔靖瑶圆溜溜的杏眼亮晶晶地看向齐楚昭,语调有些兴奋,“刚刚我试了试,这周围正如我之前猜测的那般,是实心的,所以此处并非密室,而是牵制某处的动力……就是说这附近应该是有一个暗室,李大夫或许是偶然得知此事后,借助暗室开启时,带动了作为动力的两座假山移开,之后他在趁这之间的空隙,将商贵放置在两座假山之中,待到暗室再度关闭,假山依次还原,届时李大夫不用再做任何事,就能以众合地狱所描述——双山挤死罪人的形式,将商贵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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