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瑜打量了梁雁一眼,眼中又染上笑意,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随我进去换衣服吧,这么大的雨,冻坏了吧。” 梁雁回头看韩明一眼,韩明点头,“去吧。” 她便被柳瑜拉进了内室。 “姑娘叫什么?” “梁雁。” “梁-雁”,柳瑜在嘴里又悄悄念了一遍,眉梢柔和:“景州他第一次带姑娘回来,也未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便只能给你准备了几件我年轻时穿的旧衣服。” 内室屏风后已备好了热水,角落里还贴心地生起了炭盆。 梁雁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韩夫人了。” 柳瑜拢了拢她的手,“别这么客气,快去收拾收拾吧。” 她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笑起来亲和又温柔,天然地让人生出亲近感。梁雁点头道好,便入了内室。 等她洗完出来时,韩明还在长廊里站着,柳瑜便站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 母子俩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雨幕。 雨好像小一些了。 梁雁走近:“韩夫人,韩大哥,雨好像小了许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了。” 今日出门前虽与盈双和碧流打过招呼,说会晚些回来,可若是太晚,只怕她们会四处找她,到时候爹娘又要担心。 柳瑜看向梁雁,眸中闪过一抹惊艳,“这衣服的都是好些年前的样式了,没想到你穿着竟也不落时。” 是件莲青色的盘锦镶花妆缎长裙,花纹繁复细密,窄腰宽绣。 而她这张小脸雨水里冲洗了一遭,胭脂妆粉都洗刷干净了,反而更衬得她清风玉肌,娉婷袅娜。 韩明也怔了一瞬,复而又浅笑着道:“我送你回去。” “麻烦了。” 庭院里传来道十分雀跃的声音:“表哥回来了?” 韩明与梁雁停住脚步,他看向来人,“思妤妹妹还在上京?” 柳思妤是柳瑜的侄女,她家想替她在上京说一门亲事,所以借着看望姑母的名头将她送来,已在柳瑜跟前侍奉了月余了。 韩明不常回家,并不知晓这些,只以为她来小住一段时日便会离开。 柳瑜解释:“你总是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闷,便叫她多陪我一阵。” 的确,他总是不在家。 每次一回家,见到母亲,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的事情……韩明眼中涌现深深愁绪,他叮嘱柳思妤,“那有劳你替我多照看母亲。” “表哥太客气了,照顾姑母是我应该的。” 柳思妤来上京后,只见过韩明一次,那次还是在韩明的韩杨鸿的寿宴上,他回来送了寿礼便匆匆走了。 这哪里像是儿子,倒像是韩杨鸿某个忙得不行的同僚,迫于礼数,才来添个礼。 再一次见韩明,便是今日和眼前这个姑娘一道回来了。 “这位姑娘是?” 柳思妤有些好奇,她知道表哥身边并未曾有过什么女子。 韩明介绍道:“这位梁姑娘是我的朋友,今日恰巧碰上,来府里避避雨。” 梁雁朝她微笑点头,算是问好。 柳思妤也礼数周全地回应,只是等两人走出去好远,她还有些打量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梁雁与韩明出府上了马车,雨虽渐渐小了些,可冷意不减。 柳瑜给梁雁拿的那身衣服算不上是冬装,穿着仍然有些冷。 于是上了马车,她便又披上了韩明先前给她的大氅。 到梁府时,天已渐渐昏暗,梁雁留他下来用饭,韩明却推脱说有事。 她只好自己回去,临走前梁雁站在车下与韩明道别。 “韩大哥,上回你给我的手炉我还没来得及还,如今又穿走了一身衣裳,欠你的人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韩明从车窗里探出头,眉眼微动,声如温玉:“这些不过都是身外物,姑娘不必同我客气。 外头风大,你方才淋了雨,小心着了寒,快些进屋去吧。” “嗯嗯”,她裹紧披风,笑眼盈盈与他挥手。 他一贯这般得体温柔,她待人也从来都是如此纯挚自然。 两人本是寻常相聊,只是这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倒是有了些别的意思。
第23章 范家世代从医,百年济世。 可惜到了范嘉甫这一辈,只得了两个女儿。 大女儿范云岚出生时便带有先天的喘症。不仅如此,她的嗅觉也不太灵敏。 种种条件限制,导致她虽生在医家,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而范冬莲却恰恰相反,她天资聪颖,五岁时能辨认草药,十岁便虽父亲一起问诊。 如今年纪虽不大,一手医术却也十分了得。 范云岚的身子一直由范冬莲调理,后来范云岚与谢彦成婚,两姐妹不能日日相见。 范冬莲便每隔一个月准备好治疗喘症的药材给她送去。 那几日谢家将范云岚的棺椁停在后厅时,假借闹事的名义,范冬莲曾偷偷开棺查验过她的尸身。 范云岚的手心攥有一颗药丸,而那颗药丸并不是范冬莲为她配的药。 范冬莲将药丸带回府,细细查验才知,这药的成份与她所制的有五六成相似。 只是最关键的那几味药缺了,故而对范云岚的病并无作用。 凭这一点,范冬莲更加确定,一定是谢家人做了手脚。 要不是势单力薄又害怕打草惊蛇,她不会等到现在。 若她猜得不错,范云岚根本不是死于坠楼,而是死于喘症。 只是那时场面过于混乱,她来不及仔细查验尸身,只拿了这么一颗药丸便匆匆走了。 与范冬莲碰面后,宋随知晓了这些细枝末节。 事后离开郊外水亭,他匆匆去了大理寺,调出范云岚的案卷仔细查阅了一番。 又联系起范冬莲所说的内容,盘算着该尽快寻个时间好好在梁府里找一找,看看是否能在这里找到证据证明范云岚真正的死因。 好在梁家自从搬入那座宅子后,除了梁雁那日往他屋里添了些东西以外,其他院子屋子便没再折腾过。 而他住的那一处,他早已仔细查找过,也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最好这两日就让莫春羽和时雨去梁昭梁雁的院子找一找。 想得太入神,外面大雨匆匆下了一场,又停了,他都未曾发觉。 直到外头渐渐亮了灯,冷风裹着细雨吹进屋内,凉意漫透。 他才惊觉天色已黑了大半,于是又起身离了大理寺回梁府去。 梁府西院,院中小径高枝上皆是雨水,他一路走进来,袍角衣袖都沾上了雨水。 莫春羽和时雨坐在檀木雕花的六角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 听见脚步声,莫春羽回过头,含糊不清地开口:“大人你终于回了。” 宋随瞥一眼桌面,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张白瓷盘子。 里头的糕点已被那两人吃了精光,只剩一点碎渣子。 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句:“这是梁雁送来的?” 时雨回:“梁小姐身边的丫环刚刚送来的。” 莫春羽将最后一口咽下去,有些疑惑宋随的问法,“大人今日不是和梁小姐在一块吗,她还能千里传音给我们送吃的不成。” 宋随解着披风的手指顿住,“她还没回来?” 莫春羽理所当然摇头:“没有啊。” 他们两人今日一块出门去见范冬莲,这他是知道的。 当时他和时雨想要跟着去,是宋随说人多显眼,他们这才在院子里等着的。 只是没想到去问个话能去这么久,等到天都黑了宋随才回来。 宋随听了这话却有些错愣,他回大理寺已是两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那梁雁先他一步离开,按理来说早该到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没回府? 难不成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今日让她帮忙约见范冬莲,不知她是否会因此被人盯上。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让她替自己挡了灾? 他那一双长眉拧起,唇角气势凌厉,转身又往屋外走。 方才进来时他还小心翼翼避着水坑树枝,免得将衣裳弄湿,这一回却是直直地往外冲了。 那墨色的袍角翻了个圈儿便很快消失在院门转角。 他从西院一路不停行至梁府大门处,立在厚重半开的大门后。 门扇的一大片阴影兜头盖下,他脚步停住。 夜色弥漫,水汽氤氲,飘摇的街灯散着暖黄色的光,在地面水坑里投射下朦胧的影子。 远处的风带着泠泠水汽,丝丝缕缕拍在脸上。 他微喘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周身热意也退却,归复冷寂。 一张脸隐在阴影里,他抬眸,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前方的一对人影。 他听见那女子拢着不合身的大氅,浅笑嫣然喊着:“韩大哥。” 声音轻柔沁润,像春日河岸边的迎春随风轻摆,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两人在昏黄暖橘色的光影里言笑晏晏。 他却静静立在黑暗一角,隔着不足一丈的距离。 青砖石板的路上蓄了一层水,他恰好就站在那水里,点点凉意透过鞋面传进来。 鞋底那股湿凉气固然恼人,可也比不过此时眼前那两人的笑容。 明晃晃的,灼着眼,让他从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和憋闷。 他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在意梁雁的死活。 黑暗中,宋随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垂了眼帘,静静望着自己靴子衣摆上沾染上的深色水渍。 片刻后,风掠过树影,带下一大片树叶上的水滴,拍在他脖颈里。 他一言不发,也没再往前,反而一脚踏进水里,转身离开了。 梁雁与韩明道别后,总觉得背后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人在一直盯着自己似的。 可回过头去,分明又没有别人。 只是若仔细看,能发觉门后一小片积水的水面上,泛起久久不停的涟漪。 不过折腾了半日她实在累得不行,便没去深究这些异样,与韩明告别后便快步回了院子。 两个丫环见她回得这么晚,且穿一身不知哪来的衣裳,围着她问了许久。 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后休息了一会,又用了些晚饭。 饭后已是亥时了。 雨早已停了,天边升起一道弯月。 月至天心,风来水面,小院里带着股清凉明净的清爽意味。 碧流和盈双在聊天,说是今日小厨房的黄叔做糕点时发现用的那个猪油罐子缺了个角。 怕做完的东西不干净,他便没给梁雁这边送来。 盈双想着上次给莫春羽吃那隔夜的糕点都没事,于是这一回也将小厨房的糕点端了送去西院,给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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