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余舒凌珠光宝气地走出来,瞧了周染宁一眼。 周染宁起身行礼。 余舒凌摆摆手, “女侯坐吧,在哀家这里,不必拘束。” 周染宁落座,目光稍微不自在,盯着余舒凌身侧的猫咪。 余舒凌抱起猫,靠在软榻的围子上, “女侯今年贵庚?” “年十七,再有三个月满十八。” “年纪不小了。”余舒凌笑笑, “哀家像你这么大时,早已入宫了。” 周染宁低眸。 “女侯曾随周大将军走南闯北,性子应该不似深闺女子那般拘束,若是入宫,会收不住心吧。” 周染宁摇头, “随遇而安即可。” “倒是看得开。”余舒凌叹气, “这深宫妃子不比深宅贵妇,身不由己不说,还容易陷入争宠,眼下没的说,陛下宠你,但等年头一长,女人姿色衰退,新鲜不再,男人是会变心的,到时候,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入宫,陛下这心啊,定会飞了。” 说了这么多,无疑是在劝周染宁主动放弃。 周染宁安静听完,柔声道: “微臣也曾惧怕入宫,惧怕面对太后说的种种情况,但更惧怕没有陛下的日子,微臣与陛下两情相悦,不会因为对日后的恐惧而退缩,陛下曾对微臣说,能否为他勇敢一次?微臣的答案是,想要为他勇敢一辈子。” 余舒凌冷声道: “陛下现在只有一半记忆,你敢确定,等他彻底恢复记忆,还会这么迷恋你?” 闻言,周染宁眼里带着点点星光, “等陛下彻底恢复记忆,我们会更相爱。” 周染宁离开后,余舒凌紧捏眉心,烦躁的不行。 老太监上前为她捶腿, “太后莫急,实在说不动,咱们采用些手段就是了。” 后宫女人们的手段五花八门,想对付周染宁易如反掌,可余舒凌还是放弃了, “你不了解陛下,若哀家真的在这个时候动他的心上人,我们母子也就彻底决裂了。” “您是陛下的生母啊。” 余舒凌摇头, “我们早已生分。” “因为女侯?” “并非因为她。”余舒凌站起身,抱着猫走向门口,望着天上的云,叹道, “在他成长的那十年里,我没有关心过他的情绪,只在一味地督促他向前,他在我这里,没有感受到温暖,而周染宁,给了他夸姣般的悸动,那种年少的悸动,充盈了他整个十年。” * 新帝元年,幕春,周染宁亲自挂帅,携三千兵力前往东陲,奉旨捉拿陆绪。而此时的陆绪,已经抵达东陲附近,只是没有打草惊蛇,选择了暗中观察。 陆绪此人,行事极为谨慎,先是派人去给东陲总兵送信,等人一回来,陆续让他将东陲总兵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还原于眼前,确认东陲总兵有拥兵自立的意图,才与其选好相见地点。 东陲总兵昨晚被人吹了枕边风,在见到陆绪时,态度不算友好, “怎地数月不见,承勤王竟这般落魄?” 陆绪是何许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非同一般,听他话里的嘲讽,就知自己投奔错了人,即便留下来辅佐他,也落不找尊重,于是开门见山道: “本王来找你,是想与你连手抵抗朝廷,而非归属于你,收起你的假惺惺和倨傲,要不要合作,自己看着办!” 东陲总兵讽道: “你有何筹码与本将谋事?” 陆绪列举了最重要的两点, “其一,本王清楚禁卫军将领的弱点和用兵习惯,若是抗衡起来,能省去你一半的制敌精力。其二,本王在禁卫军中还有些朋友,必要时候,能搅乱禁卫军的阵脚。” 东陲总兵点点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承勤王舟车劳顿,本将在此给你压压惊。” 陆绪与他碰杯,眼底含着算计。 他帮东陲总兵的目的,可不止是要在这里捞好处,他的目的,是得到人心,久而久之,拿下整个东陲军。 两人各怀心事,算是达成了一致。 东陲总兵醉醺醺回到府上,仆人禀报说,朝廷派人来了,他一听,吓了一跳,朝廷这么快就查到了陆绪的行踪? 结果,仆人却道: “圣上是来跟将军索要一人的。” “谁?” “周姨娘。” 东陲总兵即便再贪图周锦儿美色,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齐蕴不快,齐蕴想要人,他送回去便是。 总兵府后院,一身白色长裙的周锦儿哭的梨花带雨,拽住男人的衣袖, “将军有恩于锦儿,锦儿想要用余生报答将军,求将军别送锦儿走!” 男人也舍不得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可现实残酷啊,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盘棋吧,他握住周锦儿的手, “等你回到宫里,跟圣上秉明情况,再求圣上将你赐给我,不就皆大欢喜了。” 周锦儿点点头, “将军说的是,将军一定要等锦儿回来。” “那是,那是。” 东陲总兵送美人上了马车,叮嘱道: “锦儿啊,照顾好自己。” 周锦儿撩开车帘,含泪道: “将军也要照顾好自己。” * 马车行至车门外,东陲副将宁韶走上前,挥退车夫和侍卫,隔着车帘道: “周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周锦儿挑开车帷,含情脉脉道: “今日就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请宁将军莫要执着,忘了锦儿吧。” 宁韶不甘心,上前拽住她, “锦儿,我会去京城找你的,只求你那时别躲着我!” 周锦儿抹眼泪, “若宁将军能提着一样东西前来,锦儿的家人会欢迎将军的。” “是什么?” 周锦儿怯生生道: “总兵大人的项上人头。” 宁韶僵住。 周锦儿赶紧摇头, “锦儿知道这很为难将军,将军若是做不到,那便算了。” 宁韶知道,她这声算了,也包含他们之间的藕断丝连。 “容我回去想想。”宁韶没把话说绝,捧起她的脸,亲去她的泪痕, “若是我那么做了,你一定要死心塌地跟着我。” “…好。” 宁韶又将她送出十里地,与朝廷的人接洽后,依依不舍地挥别美人。 周锦儿与他道别,末了,还媚眼如丝地挤了挤眼,俏皮可爱。 宁韶很受用,带人离去。 周锦儿在宁韶转身的一霎那,收敛了软弱和眼泪,整个人陷入一种阴郁中,哂笑一声,弯腰进了车厢,待帘子撂下的时候,连嘴角的笑都消失了。 十七的年岁,被陆绪所迫,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又被老家伙的下属觊觎,当初有多无助,现在就有多狠心。 她低低的笑,等着宁韶的消息。 周锦儿拿出帕子使劲儿擦了把脸,把帕子扔出车厢,也扔掉了过去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已心如死灰,然而,当她行了一夜路程,走出车厢透气的时候,发现山坡草地上,驱马驶来一人,一个劲装裹身的飒爽女子。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周染宁在出发时,就已派侍卫快马加鞭赶来东陲,与潜伏在这里的西厂探子接头,故而,掌握了周锦儿的行程轨迹。 周锦儿再确认眼前之人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姐姐时,差点晕过去。 周染宁跨下马匹,试着靠近她,印象中的小妹一身娇媚,略带稚气,而眼前的女子,颇有几分涉世已久的老辣感。 是什么磨练了她? 周染宁不敢去想。 “锦儿。”她痴痴念道。 周锦儿站立不稳,差点跌下车廊,幸得周染宁跨前一步,扶住了她。 周锦儿倾倒在周染宁怀里,姐妹俩一起倒在草地上。 “女侯!” “周姑娘!” 众人上前去扶她们,周染宁却挥开他们,紧紧拥住浑身发抖的妹妹。 “锦儿,姐姐来接你回家。”周染宁望着破晓的天空,泪湿眼眶, “对不起,是姐姐连累了你。” 周锦儿本以为自己的心潭已经干涸,可周染宁源源不断的眼泪涌入她的心潭,赋予了她新的生命力。 她呆呆趴在姐姐身上,闻着遥远又熟悉的体香,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坐起来, “别碰我,我脏……” 周染宁感到心肺皆碎,支起身子,朝她靠近, “锦儿……” “啊!!”周锦儿忽然尖叫, “周锦儿已经死了,我不是她,我不是!!” 周染宁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 “锦儿,我是你姐姐,我是你的宁儿姐姐!” 周锦儿忽然扳开她的手,狠狠咬住她手背,像头发泄委屈和苦闷的小兽。 “女侯!”将士们吓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体会不了周锦儿的心情。 周染宁摇摇头,阻止了他们,看向目光狠辣的妹妹,就那么任她咬着。 血腥味弥漫口中,周锦儿反应过来,缓缓松开她,退后一些,眼泪顺着眼尾流下, “姐姐……” 周染宁心中闷疼, “是我,锦儿,是姐姐啊。” 周锦儿咧下嘴,顾不得美感,泪花了精致的妆容,哭的鼻涕直冒,自言自语道: “我姐没死,她没死,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姐姐……” 当她得知周染宁离世的消失时,险些崩溃,若非想要寻陆绪报仇,恐怕支撑不到现在。 周染宁再次紧紧抱住她, “锦儿,你还有姐姐,还有哥哥,我们都在,我们三姐弟都在!” 周锦儿强止住泪水,慢一拍地问: “哥哥?” 周染宁滴泪点头, “你的絮之哥哥,在京城等你回家。” 絮之哥哥…… 周锦儿逐渐冷静,理智归位,呢喃道: “姐…姐…” “嗯!” 月能补缺,人亦能。 —
第40章 第 40 章 陆绪做了一个梦,梦见周染宁被群狼围攻,身形瘦弱,孤助无依,他想要上前帮忙,可根本触碰不到她,只能干着急。 忽然,周染宁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齐蕴。 陆绪就那么看着齐蕴为周染宁奋不顾身,博得了美人的眼泪。 梦里的周染宁美艳动人,亦如待嫁时。 陆绪隔着厚厚的雾,质问她为何变心,却得不到答案。 “报!” 下属急促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坐在床上,长发披散,没缓过来。 下属慌忙跪地, “禀王爷,总兵府内讧了!” “慢慢说!”陆绪最烦身边人遇事慌忙,慌忙就会出漏子。 下属将打听来的内讧原委叙述了一遍,大体是副将宁韶起了异心,趁夜想要勒死东陲总兵,被东陲总兵察觉,两人大打出手,那些不想谋反的将领借机与东陲总兵撕破了脸,昔日的战友,此刻怒目相对。 陆绪脸色阴沉,心知不能久留,一旦东陲总兵将他的行踪透露出来,那些对立的将领岂不要拿他的人头去齐蕴那里赔罪。虽不甘心,但不得不动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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