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修便是在彼时入内的,身边陪着池和砚,那人身边跟着宋音尘喋喋不休,唯有江聿修满身戾气,满脸写着不悦,只差将这宴厅给掀了。 宋音尘忙拉着池和砚问道,“阿砚哥哥,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 池和砚挑挑眉,“大抵是受了情伤。” 宋音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雪□□致的小脸皱成一团,“这哪家小姑娘被这大魔王看上了?” 池和砚拉了拉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弯腰抵在她耳边轻言,“这话可不幸在外面说。” 宋音尘红着脸点点头,“好哥哥,你快些放开我,音尘知道了。” 池和砚松开她的手腕,跟上前面那人的脚步,宋音尘甫欲跟上,余光却瞥见被众少年郎包围的沈青枝,忙皱眉恼怒道,“这些郎君见枝枝孤身一人,就敢这般放肆?也不怕把人吓着?” 前方那位身姿挺拔高挑,俊美威严的男人听闻这话忙停住脚步,转过身随着宋音尘的视线望去,就见他心尖上的小姑娘正红着脸,双眼朦胧地盯着她面前的少年郎。 楚楚动人,媚骨天成。 他紧紧握住拳头,心里头火气“蹭”一下涌了上来,他忙喊住走过来的裴琳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裴琳琅,那无礼登徒子是谁家的公子?” 裴琳琅随着舅舅的视线看去,忙开口,“那是尚书家的二公子。” “丢出去!”男人心情烦闷,语气也满是暴躁。 “啊?理由呢?”裴琳琅不解。 “大庭广众之下骚扰人姑娘!” 裴琳琅:“……” 这招杀鸡儆猴果然有效,沈青枝那边再也没有人敢过去搭话。 看着小姑娘垂眸嗑瓜子的恬静模样,江聿修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往前走去。 江聿修甫从御前过来,还穿着一身墨绿圆领官袍,白色罗中单打底,身上挂着锦绶、以及刻着於菟的玉佩,本就清冷孤傲的气质更显禁欲,这般沉稳英俊的男人愣是让那些小娘子们看迷了眼。 自打他进门,沈青枝便闻到了独属于他的味道,当即心里一阵酸楚,也只是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线。 前来打扰的郎君少了不少,沈青枝清闲了一阵,没过一会儿,人群中一阵喧嚣,沈青枝寻声看去,便看见两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携手朝前殿走去。 那两位娘子一个清纯可人,另外一个端庄高雅,浑身散发着文雅气息。 沈青枝不知怎的,心倏然沉了下来,心里头“突突突”跳个不停。 她听见一旁的李玉儿正和旁边人说道,“也只有裴琳琅能请得动傅甄了。” 另一旁的小娘子随声附和,“是啊,这位千金大小姐可是身份尊贵得紧,又生性高傲,如若不是看在首辅大人的面子上,想必她才不会赏脸。” “未来的首辅夫人可就是不一样,瞧这气势,当真是高贵。” 沈青枝垂着眸子不说话,天晓得她此刻的心有多酸痛,像是老陈醋在心里打翻了,酸得她睁不开眼。 倏然间,她闻见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紧接着一个激扬悦耳的声音响起,“姑娘,我们又相见了!”
第17章 沈青枝抬眸,便撞进了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无尽的缱绻温柔,仿若吸引着人沉沦。 她心情不悦,但也被这人灼热的眼神惊了一跳,她挪开视线看了眼前座,就见那沉稳霸气的权臣此刻正端坐上位,那高雅端庄的贵女正拿着茶壶给他斟茶。 沈青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心里头上火,差点将手中的帕子撕碎。 她在这落寞哀愁,他倒好,受着姑娘的青睐,无比享受呢。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那高门贵女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倒是般配得很,她理当为他喜得良缘高兴才是。 黛眉微皱,沈青枝抬眸看了眼面前眼神灼热的小将军,心中闪过一丝酸楚,初来上京时,她对裴安是有些向往的,但自打遇见那人,这份思量也渐渐淡了。 心里头确是有些愧对裴安的,思及此,美人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一旁的碗碟中,素手白嫩纤细,在象牙箸的映衬下更为白净,她放下筷子,双手端起碗碟递到裴安面前。 “上次多谢郎君相助,奴家请郎君吃糕点。” 裴安不知她心中所想,见美人如此殷勤,受宠若惊,忙接过碟子,他目光停留在女子雪白柔软的手上,心中“突突突”跳个不停。 胡乱将糕点塞进嘴里,一股子香芋的清甜在口中蔓延,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抓了抓脑袋,待嘴里糕点嚼碎咽肚,这才轻言道,“上次还未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说到最后时,他脸倏然一红,忙将碗碟放在了桌上。 沈青枝听闻颦眉轻叹,“奴家府上在扬州,自小与上京郎君有婚约,近日本打算赴京成婚,却不料那郎君正欲和奴家退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含哀愁,垂眸低叹,真正是我见犹怜。 那小将军听闻这话,连忙重重拍了拍梨花木桌,蹙眉惊叹,“哪家小儿这般不长眼,竟连娘子这般美人都敢辜负?” 沈青枝拿着帕子轻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沉默不语,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凉意。 /宴席不远处,江聿修坐在上位,双眸看似盯着桌上的茶盏,其实余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沈青枝身上,他看着藏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垂着脑袋,露出雪白莹润的脖颈,玉兰花极符合她淡雅出尘的气质,但她模样生得媚,却让那白衣都显得明艳许多。 欣赏得正投入,那傅家女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端着茶壶欲给他添茶,嘴里还在说着,“兰时,近来政事繁忙,辛苦了。” 在上京,除了亲近的友人,这字只有发妻才当喊,傅甄这一叫,可是明摆着将自己摆在了首辅夫人的位置上。 江聿修转动手中的扳指,冷笑出声,“何时谁都配喊吾的字了?” 傅甄拿着茶壶的手一抖,脸色倏然发白,她强装镇定继续替他斟茶,“大人身份尊贵,大京无人可唤大人名讳。” 他心情烦闷,无意与她过多计较,当即也只是挥挥手,“放下,走吧。” 他态度温和不少,不禁让傅甄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还是那般英俊夺目的面孔,只是少了份凌厉,多了份温和。 从前每次遇见这人都是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模样,但今儿个却是落败孤寂得很。 她心中诧异,却还是转移视线,稍稍屈膝行了礼方才离开。 只是垂下的美眸里却是藏着浓浓的占有欲。 待她离开后,江聿修复又将目光投向沈青枝,却见她面前站着那长胜将军,那人灼热的目光快要将她燃烧,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裴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江聿修手指在梨花桌上摩挲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淡漠,裴安是他亲外甥,都说外甥像舅,裴安这姿容在上京那也是首屈一指,引得无数贵女尽折腰。 但从前,在上京还有传言,首辅大人是高岭之花遥不可摘,裴安却恰逢适婚的年龄。 那样的少年郎,英姿飒爽,朝气蓬勃,确实是绝佳的成婚对象。 江聿修垂眸,眸里的黯淡被遮住,他没喝傅甄倒的茶水,而是随手拿了一杯清酒啄了一口,辛辣苦涩的味道萦绕嘴边,他神色自若咽了下去。 再抬眸,不知那丫头说了什么,裴安脸色苍白,薄唇颤抖,一向狂傲的眸里满是黯淡,低垂着眉眼转身离开。 看来他这外甥是在四姑娘那受挫了。 一杯酒水下肚,头有些胀痛,江聿修以手揉眉,晃了晃脑袋,唤来白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苏眼里闪过诧异,但还是恭敬有礼地点点头,“爷放心,属下一定护着姑娘安全。” “嗯。”江聿修头愈发疼痛,忙起身离开了内殿,颀长霸气的身影甫一站起,就引得一群贵女尖叫连连,他身段极好,宽肩窄腰,那身墨袍穿在他身上,禁欲高雅,哪怕不开口,仅一个身影也是惹人垂涎。 在上京,无人能超越江聿修的沉稳霸气,也无人能比得过他的盛世容颜。 那出挑的身影经过沈青枝面前时,一个眼神也未落在她身上,甚至眼睛都未眨下。 沈青枝冷哼一声,拿起碗碟里的糕点轻咬一口,当即也只是漠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未开口。 过了片刻,小皇帝在众人瞩目中进入宴席,他一席黄袍,玉树临风,身姿羸弱,背在身后的莹白手背青筋暴起,一着华服的艳丽美人侍在身后,偶尔那帝皇还会低头在她耳边附上几句,那美人羞得脸色通红。 沈青枝见状连忙将目光转向裴琳琅,她和宋音尘站在帝王前面,明明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她的眼底却一片黯淡。 是啊,良家女子谁愿夫君身旁另有佳人陪伴呢?妾室本就是不应该有的存在。 沈青枝跟着哀叹口气,目光继续停留在裴琳琅身上。 即使裴琳琅心中再不乐意,也还是微微俯身,道了一句,“陛下安康,贵妃吉祥。” 那小皇帝在贵妃的搀扶下走至裴琳琅身边,眼里带着雀跃,“琳琅,生辰之日,朕送你幅字画可好?” 裴琳琅抿抿唇,即使再不喜欢诗情画意,也还是点点头,“琳琅谢过陛下。” 那小皇帝扫了眼,见不到江聿修身影,还是问了一嘴,“首辅呢?怎不在此?” 裴琳琅愣了下,这才想起方才舅舅出去的身影,正欲开口,余光撇见那位贵妃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她垂眸,用力扯了扯帕子,随后轻声开口,“回陛下,舅舅出去透透气。” 那小皇帝点点头,也没再多问,纵然他身居皇位,但这天下凡事做主的还是江聿修,他一心扑在诗词作画上,心中装不下国事,如若不是江聿修,这天下早毁在他手中了。 对江聿修,他是万分敬仰的。 宴席开始后,江聿修也未回来。 倒是有几位贵女端着酒杯前来与沈青枝谈话,甫一靠近,身上淡淡暗香袭来,是茉莉花的香气。 沈青枝来了兴致,和这几位贵女有说有笑,竟也多喝了几杯酒。 脸色愈发滚烫,就连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起身在冬葵的搀扶下朝门外走去。 月色似水,照在门前的凉亭上,点点凉意袭来,沈青枝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烛火之下,纤细的手腕被人抓住,滚烫的触感袭来,沈青枝心中“咯哒”下,她忙挣脱开那手的束缚,轻抬眸,便撞进一双黯淡朦胧的眸子里。 裴安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像只小狗似的,红着脸望向她,大抵是喝了些许酒,脸色微醺,连呼吸间都满是酒气。 “枝枝,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知那沈府四姑娘就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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