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修漫不经心地靠在垫上,神色淡淡,“整个堤柳街够不够?” 池和砚:“......”被这腹黑首辅说得哑口无言,池和砚眉头轻挑,决定扳回一局,“我看你这追妻之路遥遥无期啊?人说不准还瞧不上你这堤柳街呢!” 江聿修不理他,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池和砚眼尖,一眼看出他看的是《茶经》,轻嗤一声,“读这书,还不如让音尘给你一些追妻话本,比这有用多了。” 江聿修冷哼,不搭理他,倒是也让下人送来了两杯茶水,“这是北边新鲜进贡的茶叶,喝喝看。” “无事献殷勤。”池和砚接过那茶,茶盖在面上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抬眸望他,“不过兰时,依我看那美人性子软,你使点劲儿,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嗯?”江聿修将《茶经》搁下,神色淡漠地看向他。 饶是一同长大的池和砚,也被他那冰冷凉薄的眼神打了个冷颤。 这逼人的位高者的霸气,真是令人心惊。 稳定心神,他方开口道,“兰时,你太无趣了,你看你容姿英隽,身姿挺拔,不妨试试以色追人?” 江聿修:“……” “胡言乱语!” 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朝他扔去,池和砚躲了躲,那奏折从他头顶飞了出去。 他忙摆手,一向清隽的脸上闪过慌乱,“我不是胡说,不信你下次试试看!你俩相好一段时间,保证她爱上你,就算爱上你那强壮威猛的身子也好啊!” “名不正言不顺,我不逼她做那荒唐之事!”他眉眼清冷,语气很淡,“原来你都是这般对音尘的?胆子真大!” 江聿修话音刚落,池和砚就吓得忙摇头,“没有,这都是音尘讲给我听的……她那民间话本子可多了,还说这姑娘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不想就是想的意思,总归姑娘家爱说反话,而且行过一次那事之后,姑娘家总归是想的,你总归要娶她的,早晚的事,怕什么!” “滚!” 江聿修的眉眼越发清冷,池和砚见他下一秒就要将手边的茶盏砸过来,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屋子恢复静谧,江聿修感觉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不过他还是蹙了蹙眉。 ——姑娘家行过一次那事之后,总归是想的。 这话萦绕在耳边,长指轻叩桌面,那事过去许久,他却仍记得那姑娘在他怀中娇娇柔柔的样子,她是欢愉的,和他一样。 就是不知他家姑娘是否还记得这感受? /沈青枝纵然忘了那夜的云雨巫山,倒也是时常会梦见。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和那人耳鬓厮磨,夜里她竟在巫山和那郎君云雨遨游。 她竟听见那郎君一声声在她耳边唤着“卿卿,卿卿……” 半夜醒来,沈青枝香汗淋漓,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至极,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行至衣匣处,欲拿件干净清爽的衣裳换上,却是不小心看见了衣匣里男人那件墨色大氅。 小脸一红,美眸起了雾,她连忙拿过衣服,将衣匣关上。 换了身衣,沈青枝坐在榻上思忖了许久,她心里竟是对那不可沾染的权臣起了妄念,实在是羞耻得很。 她起身,将那潮湿的衣裳洗了,才重新回到塌上入睡。 闭眼前,脑海里还浮现出男人那张俊美无涛的脸,以及他薄唇落在唇间的冰冷。 天爷,她的困意又没了。 一夜无眠。 翌日,沈青枝脑袋昏沉沉的,全身乏力发抖,像是被车碾过的酸痛。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还是匆匆赶到了兰时序。 今日兰时序尤为爆满,小娘子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排着队买香料。 沈青枝一惊,倒也没多想,穿过人群挤到了屋内。 却不料,甫一进门,就见那俊朗潇洒的小将军站在柜台与那老掌柜的低声交谈,旁边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娘子。 被人群包围的裴安,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沈青枝,本还板着的脸上立马露出清朗英俊的笑容,“枝枝,你来了!” 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这是……”耳畔喧闹嘈杂,她耳朵都被吵得快听不见了。 “我近日头疼,枝枝可有推荐治头疼的熏香?”裴安笑得灿烂,漂亮的梨涡隐隐若现。 沈青枝蹙眉,“郎君大可找掌柜的买香,这一窝蜂的贵女堵在这,整条街都堵了。” “不,我就要找枝枝买。” 沈青枝没想到这人竟说得这般直白,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青枝小脸瞬间染上两朵红云。 这小将军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的年龄,哪有那么多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让人羡慕得很。 最后沈青枝还是陪着他去选香料,听闻那兰时序的美人是小将军未婚妻,那群贵女们也意兴阑珊地散了。 到了香料柜,沈青枝便埋头寻香去了,那小将军静静站在她旁边,垂眸迷恋地盯着她柔美的侧脸。 她今日着一件开衫长襟,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那处饱满圆润煞为勾人。 娇艳欲滴的红唇更是惹人垂涎,他喉结滚动,心里头闪过异样,全身的火都朝某处涌去。 少年郎年少气盛,当即觉得鼻子都热热的。 他压抑住心头的燥热,开口问道,“枝枝,你觉得我怎样?” 沈青枝正拿着木夹,夹香料,听闻头都没抬下,“小将军年少有为,战无不败,实乃大京之英雄。” “那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带你去边关骑马,遨游天下,比待在这上京可要快活多了!”少年开口,沈青枝拿着木夹的手一顿,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动作在腕骨处滑动。
第23章 如若沈青枝再小上个几岁,姑且还能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蛊惑。 大漠戈壁,壮美苍凉。 吃满是鲜肉的馍馍,喝新鲜挤出的羊乳酥酪。 爱张扬英俊的少年。 可是沈青枝已过了及笄之礼,她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动不动乱打乱杀的战场,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满天黄沙飞舞的沙漠。 以及粗糙干燥,发红蜕皮的肌肤。 沈青枝最爱精致,想起这些,她忙摆摆手,“郎君,上京挺好的,西北沙漠太荒凉,我怕寂寞。” “那枝枝,你等我回来!”裴安又笑,他笑起来极为纯真,晒不黑的肌肤,隐隐若现的小梨涡,都让这张脸更为英俊。 都说外甥像舅,裴安其实是有些像江聿修的,不过却还是没有首辅大人那般耀眼夺目。 沈青枝没说话,她将手中的香料拿起来装到香球里,美丽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哀愁。 “日后之事再说吧!” 将铜质香球递给那郎君时,她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娶你的!”裴安信誓旦旦。 沈青枝没应声,垂眸看了眼手腕上佩戴的玉镯,她眸色暗了几分。 “这镯子好生熟悉……”裴安的视线也落在那晶莹剔透,材质上好的玉镯上。 沈青枝用袖子将那镯子遮住,她冷冷看了眼裴安,“郎君请回吧,这香球用着,今日这头疾会缓解些。” 裴安目光灼灼地盯在她白如玉的脸上,终是点头离开。 她的冷淡,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谁让他喜欢她呢? 喜欢一个人就要追寻不是吗? 即使再遥远,他朝她狂奔,总会追上的。 /裴安离开后,沈青枝坐在铺子里休憩了会儿,头愈发疼痛起来。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又做了那荒唐梦,她觉得喉咙发痒,浑身酸痛,连这掌心也有些微烫。 拾起糟糕的心情,将账簿整理好,她便回了沈府。 其实她是不愿会那地的,无人喜悦她不说,还整日勾心斗角的,她住着都累得慌。 这些日子,沈青灵安静了一段时日,没有找她麻烦,她也乐得自在。 但今日方进府,便听见沈青灵那尖锐犀利的声音响起,“那贱人终日混在兰时序,做些抛头露面的事,实属辱我沈家的威严!我沈家世代忠良,何曾跟低贱商户有过挂钩?” 话甫落,便响起一阵附和声。 “就是,真当自己是什么女中豪杰,经商奇才呢!” “不过是一不受宠的庶女罢了,仗着首辅是小将军舅舅便猖狂无礼!灵姐儿莫气,待你那两位兄长回京,定要教训教训她。” “狐妖媚子罢了,听说去兰时序的郎君众多,这妖精不过是想勾搭贵人罢了!” “就是就是,尤姐儿说得极是。” 沈青枝何曾听过这般脚下一软,急火攻心,顿感手心更烫了。 她没迎着那些所谓的贵女走去,而是另寻一小道将那处绕了过去。 却在转弯处,遇见了她那中书侍郎父亲,两人撞了个正着。 想必,那些妖言惑众都被他听了去,可他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沈如令今日穿了件月牙白袍,玉树临风,高挑俊朗,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在看见沈青枝时僵了几分。 他手上拿着女儿家的面纱,薄薄的一层白纱落在他修长的手间,暧昧不明。 沈青枝眼睛落在那上面顿了顿,心中虽疑惑,但也还是面不改色地和那人问了安,“爹爹。” 沈如令下颚轻点,将面纱藏进袖子里,面色怔然地看着沈青枝,“枝儿,方才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青枝的心颤了颤,她握紧手中的帕子,紧皱的眉头松了些,抬眸满怀欣喜地望向沈如令。 父亲一向偏爱沈青灵,如今是否也意识到了她的好? 等会若是父亲安慰她时,她可得忍着别哭。 她实在是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温暖,着实有些紧张,这帕子都快被她攥坏了。 沈如令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拍了拍沈青枝的脑袋,温声道,“父亲知你是个好孩子,青灵被我和她娘宠坏了,嘴里没个数,你这做妹妹的,多担待点。” 沈青枝轻点头,“女儿自是会让着姐姐。” “嗯。”沈如令又沉默了会儿,如墨的瞳孔定在沈青枝那清澈纯净的眼眸里,许久才开口,“不过青灵说得也对,我们沈家世代从政,这商贾之事实在有辱斯文。” 沈青枝的脸色刹那间由红至白,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心中疼痛无比,她父亲竟觉得沈青灵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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