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地上那人抬眸,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十六年了。” 他复开口道,“大人也已掌权多年,真好。”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布满尘埃的柜子倏然被打开,咯吱咯吱地响。 是坏了的声音。 江聿修起身,让人端来杯水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那水,眼睛一沉,一滴泪落了下来,“十六年了,终于等到这天了。” “小人恭贺大人夺得政权!”那人又重重趴在了地上。 江聿修沉默,他拨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双胎为何失踪?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十人都说那双胎消失了?” 那人叹了口气,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本身的容颜,他看着男人手上那枚白玉扳指,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在说谎!” “为什么?”他问。 “为了保护他们……” “他们是谁?” “是……” 话欲说,却见那人突然口吐白沫,他眼睛一瞪,再也未转动过。 嘴角还抽搐着,他用最后的余力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之后便断了气。 明明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短短不过片刻,直直倒在了地上。 “地牢有内鬼!”江聿修走出地牢,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池和砚皱了皱眉,双手用力捶了下墙壁,白皙的手上立马多了几道血痕。 他愤怒地咬着牙,“线索断了!十个人!十个人死了六个了!” “保护他们的要说真相的都被杀了!幕后真凶却仍躲在背后逍遥法外!” 池和砚愤愤不平,连着又砸了几下墙,那本就裂开的血痕,裂得更开了,血“啪嗒啪嗒”往下流着。 “到底是谁!”他怒吼着。 江聿修将帕子递给他,冷漠无情地开口,“就你这样的还大理寺卿?沉不住气,怎能做事?” “双胎暂未找到!是生是死都不知晓!被灭的村庄,消失的人,十六年的陈案!那真凶逍遥法外了十六年啊!” 池和砚用满是伤痕的手捂了捂脸,“纵使坐上这个位置,我还是没能碰到那案子的一角!” 江聿修沉默了会儿,本来离近真相了,却又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杀。 这背后真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也是个极变态的人。 那人善用人的心理。 就像是跟你玩游戏似的,给你一点线索,又紧接着掐断线索,让你心痒难耐,抓狂至极。 他拨动扳指,突然想起一人。 眸色暗了暗,他抬眸望了眼烦躁不安的池和砚,薄唇轻启,“我又找到一条线索,你别急,你越沉不住气,越容易跟着他的计谋走。那人是人,总会落下把柄。” “什么线索?”池和砚平息了怒火,忙问道。 “扬州刺史之子宋燮。” *** 待至沈青枝她们的画儿成了,那画师将两幅画卷起来递给了她们。 沈青枝想看,却被人压住了画轴,他摇摇头,“这画不收银子,姑娘拿回去看吧。” “神神秘秘的……”萧木木嘟囔道。 沈青枝点点头,也不强迫,“但这银子该给多少还是要给的。” 说着她唤来冬葵。 冬葵本就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忙从兜里掏出碎银放在了那画桌上。 那画师却是看也不看,回了句,“姑娘且回吧,这银子我是不会收的。” 沈青枝:“……” 她和冬葵对视眼,终是无奈摇摇头。 不过沈青枝还是又问了句,“可否问下郎君姓甚名谁?” 那画师依旧神色淡淡,他扫了眼后面排队的小娘子们,皱了皱眉,“画上有,姑娘且回去看吧,这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就是啊,就是啊,前面怎么回事,还让不让我们画了。” “真当画师是你们家的呀?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 闲言碎语源源不断。 沈青枝红着脸,一手牵着萧木木,一手牵着冬葵,三人快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到了空闲地,远离了那些喧嚣浮躁,沈青枝忙让冬葵将画拿出来。 冬葵点点头,将那画摆了出来。 打开瞬间,众人皆是一惊。 “空白的?他什么也没画?”冬葵不可置信。 沈青枝皱皱眉,纤长的手指落在那空白处,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被调包了?” “他画了的,我方才看见了墨!”萧木木嘟囔道。 “真被人调包了?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是如何调包的?” 沈青枝揉了揉眉,叹了口气。 画没拿到就算了,现下她连那人名字都不知晓! 她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呢? 她更觉得愈发玄乎了! *** 宜园不远处偏僻的山庄。 屋里头坐了个戴面具的人,那人身材颀长,手中拿着幅画,正徐徐看着。 看着看着竟是皱了皱眉,将那画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像!竟是完全不像她!” 他疯狂地砸着屋子里的名贵玉壶春瓶,甚至将那画狠狠踩在了地上。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他嘶吼着,愤怒地用脚踹着桌子,像只发狂的野兽。 那幅被踩烂的画上,画着一个容貌美丽的少女,眉眼弯弯,却不太像沈青枝。 只见那画的右下角写着,“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落款名字是宋戈。 只是那戴面具的人,心中狂躁,竟一字也未看在眼里。 下一瞬,那字被他用脚踩得稀烂。
第33章 这厢沈青枝得了幅空白画,再去找那画师时,已不见踪影。 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暗处躲着一双眼,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 阴森诡异。 像是随时都能伸出一双枯干瘦削的手来抓住她。 大热天的,莫名的,沈青枝冻得瑟瑟发抖。 她没将那空白的画扔掉,而是让冬葵收了起来。 或许这画卷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天衣无缝,是人,总会露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 天气炎热,那帝皇人还未到,亭子里的冰块已摆了起来。 冬葵和白苏带着萧木木买糖人去了,沈青枝寻了处亭子坐下。 天热,这地还有蚊虫叮咬,她拿出香球挂在腰间,不小心又将自制的香囊拿了出来。 顿时,一股子山茶花的香气弥漫开来,清甜干净,让人如沐春风。 那石凳还未坐热呢,李玉儿就带着人走了过来,自打上次皇宫一别,沈青枝也许久未见到那姑娘。 “枝枝,你身上这衣裳可真好看,这香也好闻得紧!” 自打上次首辅大人英雄救美这事儿后,李玉儿总觉得这首辅大人对这位扬州来的庶女,十分特别。 但这份特别可能并不知是因为这美人是他的甥媳,他那日从天而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时,眼里浓浓的眷恋和温柔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或许,面前这位身份低微的小娘子,日后可是真正的凤凰。 连那宫中正受宠的贵妃可能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这般想来,李玉儿愈发觉得她跟着那沈青灵,简直就是眼瞎了。 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嚣张跋扈,张扬猖獗,实在是没什么前途。 倒不如跟着这位看上去纤弱无力,实则不容小觑的美人。 思及此,李玉儿握紧手中的帕子,心里暗中做了抉择。 “不知姑娘用的是何香?” 李玉儿旁边一位千金大小姐问道。 沈青枝微微一笑,“这是奴家自个儿熏的山茶香。” “听闻兰时序来了个美人制香的,可就是姑娘?”有人诧异。 沈青枝点点头,将随身携带的香囊拿了出来,“这是山茶香囊,这香可持续半月之久。” 那几位贵女,忙一个个将那香接过去,放在鼻尖处闻了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稀罕样。 “我是极爱熏香之人,在上京也未闻过如此清甜细腻的香呢!”其中一位贵女忍不住又将那香囊接过去,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嗅,大抵是极爱这香,她竟舍不得撒手。 其余人想拿,她皆摇摇头,“妹妹们,你们问问这小娘子那还有没有这香囊!” “对啊,沈娘子,这香囊还有剩的吗?” “沈娘子,有这好手艺,不若开个铺子和姐妹们分享分享?” 沈青枝摇摇头,长睫微颤,压下心头的那份悸动,她笑着开口,“暂时还未有那打算。” “真是可惜了……”李玉儿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倒是可以帮你这铺子在京中多加宣扬,凭着娘子的手艺,定能红红火火。” 沈青枝起身,朝众人福了礼,长长的眼睫眨啊眨,娇美的脸上凄楚可怜,“青枝这身份大家想必也听说了……” 那些贵女自是听说了这将军府所做的这场狂事儿,当今也是一阵安慰,“沈娘子生得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定是有福分之人。” 沈青枝抿唇笑了笑,“谢过各位娘子,他日若真开得这香铺子,定多送各位些香料。” 那笑容如闭月羞花,着实耀眼。 那拿着那山茶香囊的贵女,还惦记着她的制香铺子,一个劲儿地拉着她说,有这番才华定不能埋没了。 这贵女的父亲是位三品大臣,故而她说话的份量极重,现下整个园子里都知晓这位制香娘子了。 *** 傅甄躺在木椅上,看着不远处那娇羞柔弱的姑娘,顿时一股气从心底冒了出依誮来。 她忙唤来曾游艺。 少女瑟瑟发抖站在她面前,接过婢女递来的扇子,轻轻给傅甄扇着风。 傅甄眉头一皱,凝眉瞪她,“今儿个是没用膳吗?” 曾游艺咬咬唇,又加大了扇风的力度。 她生得瘦小,胳膊都扇累了,也不敢停下,只能两手一起握着扇柄,给这位千金大小姐扇风。 “等会儿知晓该怎么做了吗?”傅甄懒洋洋地开口。 曾游艺支支吾吾开口,“知晓。” 傅甄撇了她一眼,眼里不悦,“就你这委屈样儿,等会儿如何做戏?” “是,游艺知晓了。”那姑娘被傅甄眼底的寒意吓得扇子都拿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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