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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垂头应了，袅袅翩跹而行，走到了婠婠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将匣子奉上。 婠婠的目光就落在这宫女的纤纤玉指上，见她生得美丽，双手纤细白皙，并未做过活计的样子，再见楚贵妃对着宫女仿佛有几分另眼相看，脑海之中电光火石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念头却一闪而过，令她想不起来了。 她只急忙接过了这匣子，见这宫女福了福就重新走到了楚贵妃的身后，就对楚贵妃笑着说道，“多谢贵妃娘娘的赏赐了。”她不缺燕窝，只是楚贵妃竟然能为周氏着想，婠婠心里就十分感激了。 “都是一家人，你唤我一声大姑母就是。”楚贵妃就笑着指着下方的楚妃说道，“叫她小姑母。” “怎敢放肆呢？”婠婠就笑着偏头说道，“虽是姑母，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先论国礼。两位娘娘是御封的妃嫔，能如此亲近地说话，就已经是逾矩，怎能得寸进尺呢？” 她说起来，其实不过是不愿口口声声唤了姑母，回头叫人往头上扣一顶轻狂的帽子。然而楚贵妃却看着婠婠十分满意的样子，微微颔首就笑道，“你倒是十分规矩。这样有规矩，也难怪母后喜欢你了。” 她自己在这宫中谨小慎微地活着，哪怕得皇帝宠爱却依旧恭顺谦和，因此也格外喜欢婠婠这样规矩的女孩儿。 叫她说，楚家余下的几个女孩儿，都是太闹腾张扬了些。 不过是太后本家，却比公主还骄狂，楚贵妃一向谨慎，就觉得这样不大好。 可是她也叫人传话儿劝了长兄承恩公几次，叫他收敛，承恩公却只当做是耳旁风。 “不过是规矩二字，哪里敢当娘娘的夸赞呢？”婠婠就客气地说道。 她嘴上说得比谁都规矩，口口声声规矩顶在头上，燕王就含着几分笑意垂头喝了一杯茶。 他将茶顿在桌上，见婠婠脸不红气不燥热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得心都轻松了几分，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婠婠。 他的目光叫婠婠如坐针毡，连楚贵妃都察觉到了。然而见到燕王对婠婠的这份关注，却令楚贵妃眼前一亮。 “总是叫着娘娘，倒是疏远了。虽然国礼要紧，可到底也是天伦。”楚妃却在这个时候对婠婠温柔一笑。她是真正温柔如水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完全没有半分尖锐的气场，因她是庶出，因此越发柔顺一些，虽然素日里不及楚贵妃得宠，可是因皇帝看在她的出身上也总是会额外多关照几分。 她气质温婉，挥手叫宫中的侍女，包括方才拿燕窝给婠婠的那个宫女一块出去，这才笑着对婠婠说道，“如今都是自家人，你自然可以唤我们姑母。” “给姑母请安。” 婠婠重新起身福了福，这才垂头抿嘴儿笑了。 “偏你是个机灵的。”楚贵妃就点着楚妃的额头说道。 虽然姐妹两个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可是楚贵妃姐妹的感情却一向都十分亲密，且在这后宫人心叵测之处，也只有彼此才真心相待，因此这些年下来，她们两个越发姐妹情深。哪怕是嗔怪，也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亲近。 楚妃自然也知道楚贵妃对自己十分信任，笑着指了指婠婠的方向说道，“明白规矩的，自然就要我机灵些。若是遇到那不懂规矩的，我再机灵些，岂不是要上了天去了？” 这说的就是楚家的几个女孩儿。 楚家女孩儿多了几分轻狂，楚妃就只好素日里冷淡些，压住她们的锋芒几分。 不然再狂妄下去，只怕回头就是大罪过。 皇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百无禁忌，可是若他不喜欢了，那之前的种种逾越之处，都要成了证据。 楚妃在宫中见多了繁华锦绣，却一夕从云端跌落的无常之景，活得格外谨慎。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楚贵妃温煦扫过婠婠和燕王的笑容，不由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 第47章 贵妃之争 楚贵妃，只怕是急了。 她当年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入宫侍奉帝王御前，一入宫就是风光无限，凭着贵妃的身份将曾经服侍皇帝多年的嫔妃全都压过。 本以为会生下皇子来为楚家延续之后的荣华富贵，可是楚贵妃这始终不能有孕。 也是因楚贵妃不能生下皇子，因此她这个庶出的楚家女孩儿才会接着入宫，与楚贵妃守望互助，也有代替楚贵妃生下皇子的使命。 可是她也不中用，这么多年，姐妹两个膝下空虚不说，就是如今皇子们都长大了，当皇帝也在开始考虑日后的皇位继承的时候，深受皇帝恩宠的楚家姐妹的地位就愈发尴尬。 她们很得宠，也很风光，皇帝对她们姐妹始终另眼相看，可是她们却没有日后的根基。 若下任皇子登基，她们姐妹该何处容身呢？ 楚贵妃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今看见燕王喜爱婠婠…… 心里或许是有些计较了。 毕竟，楚云赐婚宁王，燕王钟爱婠婠，这两位皇子若联手，日后哪怕不能成为太后，可是楚家姐妹还是会有一线生机。 因为一向平和的楚妃都不敢去想象，那些因皇帝对她们姐妹的偏心就被压制在她们姐妹手下的妃嫔们若得意之后，会对她们做出什么来。 李贵妃为贵妃，乃是因生育了皇长子宁王。 可是楚贵妃入宫就是贵妃，却完全只凭着皇帝的偏爱。 李贵妃可能忍耐这样的耻辱？ 还有她自己，入宫就是妃位，可是与她一般入宫辅佐李贵妃的那位李贵妃的妹妹，却不过是美人的位份。 心中带了几分沉重与莫名的伤感，楚妃手中微微用力，纤细雪白的手指竟就被手下的那一尖锐的花枝给刺破。 一点刺目的血珠儿从她的指尖儿滚落，她手指微痛，急忙垂头咬住了这伤口，顺便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且听着楚贵妃笑着对婠婠说话，还对燕王在一旁笑着说道，“婠婠腼腆，倒是与她母亲性情相似。进退礼仪都是出众的。只是太刻板了些。到底是年少的女孩儿，倒是活泼些才好。燕王若有时间，只多走动走动，也带着婠婠伶俐些。” 燕王本身就不是伶俐的人，楚贵妃却偏偏这样说。 婠婠就抿了抿嘴角。 “她如今已经很伶俐。”燕王就沉声说道。 “难得的是性子可爱，叫人喜欢。”楚贵妃就探身对婠婠说道，“往后你记得，在姑母这儿，不必拘礼。” “是。” “家中待你可还好？你才回帝都，只怕都不习惯家中的生活，若是有人对你不敬，或是怠慢了你，只来跟我说。我虽然在深宫之中插不上话儿，可是传话儿出去，也是有人听的。” 见婠婠侧身做敬重的模样，楚贵妃顿了顿，就温声问道，“你二姐姐如今赐婚给了宁王，她在家中可好？” 虽然心里知道楚云嫁给宁王做王妃是双赢的局面，可是私心里，楚贵妃对这婚事十分不喜。 宁王什么都好，就是有个不省事儿的生母李贵妃。 楚贵妃姐妹与李贵妃在宫中积怨颇深，想到日后若是在李贵妃手下讨生活儿，心里总是不快。 她也知道太后心中不大中意宁王，还偷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谁知道楚云竟然连太后都敢违逆，非要嫁给宁王。 “二姐姐前儿才碰伤了脸，正在养病。”婠婠见楚贵妃关切地看着自己，急忙安慰道，“也并没有大事，宁王殿下说不会叫二姐姐脸上留下伤疤，您别担心。” 见楚贵妃笑了笑，婠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对楚贵妃告状说楚云仗着自己赐婚之后竟然不去给太夫人请安了，随意地说了些家中姐妹的闲话，却见楚贵妃沉吟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说道，“既然二丫头一定要嫁给宁王，这门婚事也做得。只是……” 她往下和楚妃对视了一眼，同样美丽的脸上都带了几分忧心。 “叫她小心着些宁王府里的那柳侧妃。”楚贵妃就柔和地说道。 见楚妃的手指伤了，她嗔怪了一眼，就拿自己手中雪白的帕子去给楚妃的手指给包扎了起来。 “柳侧妃？”婠婠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及这位柳侧妃了，见楚贵妃都对着柳侧妃十分慎重，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这位柳侧妃，我倒是听说过。说是如今在宁王府中管家，生育了宁王殿下的长子长女，自然是个聪明人。” 只是也太聪明了些，这位柳侧妃不好招惹，婠婠从前回宁王府送给楚云燕窝就看出来了。然而她还是觉得宁王若聪明，总不会给承恩公府留下把柄。 “再如何，二姐姐也是正妃，她是妾室。就算她与宁王殿下有情分，可总不会宠妾灭妻吧？” 若是宁王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声，不仅得罪承恩公府，还会令人诟病他的德行，到时候还怎么争夺太子之位呢？ “哪里需要宠妾灭妻？她秉性柔顺，李贵妃很喜欢她，向来有体面在。” “可是李贵妃娘娘也很喜欢二姐姐。” “那是不一样儿的，你往后就明白了。”楚贵妃到底心软，舍不得叫楚云日后生活得不幸，可是小女孩儿家家对这些都不以为然，她就揉了揉眉心，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来轻声说道，“若柳侧妃奸猾些，不必宁王宠妾灭妻，只李贵妃偏疼她一些，拿婆婆的架子来，你二姐姐只怕就艰难了。” 她轻叹了一声方才说道，“且她虽是正妃，可是连我在这宫里头都知道她这妃位是怎么来的。又是个焦躁任性的脾气，如何能压住宁王府的后院儿？” 这些婠婠当初也都想过，楚贵妃这些担忧，婠婠看来都不会令她动容。 那是楚云自己选择的路。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就算是跪着也得走完是不是？ 仿佛看出婠婠有些冷淡，楚贵妃一愣，之后露出几分伤感来。 婠婠对楚云的冷淡，正代表了承恩公府之中姐妹们的不和还有楚家内部各房的纷争。 她想不明白，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这样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纷争。 就比如她和楚妃，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若是落在她们这些小辈眼里，那天生就该是仇人一般。可是事实上彼此扶持在这深宫之中走下去的却还是她们这样的亲姐妹。楚贵妃本想劝婠婠几句，然而想到楚云的愚蠢霸道，又想到她隐隐听说承恩公对楚家三老爷的戒备防范之心，这劝解的话就说不出口来了。 “罢了，不说她了。你回去见了你母亲，就跟她说，多来宫中说说话儿。”楚贵妃就对婠婠柔声说道。 她慈爱温柔，哪怕心里怀着一点小算计，却并没有坏心，婠婠就点头应了。 虽然楚贵妃温柔，可是婠婠也忍不住多看了楚妃几眼。 比起楚贵妃在宫中颇得宠爱，楚妃一个庶女却能平安宁和地在这宫中生活，更叫婠婠看重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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