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不敢再唤人进来,他伸手替元苏盖上薄被。见她眼神还算清醒,眼眶一酸,后怕的想落泪,却又生生忍住,只鼻音浓重地问道,“陛下,要请御医的话,你就眨眨眼。” 他不清楚她的部署,亦不敢在今夜这个关头给她惹出什么乱子来。 元苏没动。 颜昭会意,又低低问道,“陛下,可要我找阮将军前来?” 元苏依旧没动。 颜昭心中一紧,可别是他来的太迟,陛下已经伤到了头部。男郎当即谨慎起来,小心地瞧着她的眸子,又低低问道,“陛下,那我,我能在这陪你吗?” 她这副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握着元苏的手下意识收紧,正担忧她没反应,元苏却轻轻眨了眨眼。 几乎瞬间,那双漂亮的眸子登时红了一圈,噙着泪珠,勉勉强强露出个笑,“陛下,你别怕。我在这,你瞧,我还准备了小药箱。” 含在眼里的泪珠越滚越大,颜昭生怕被元苏瞧见,忙慌里慌张地转过头,才要顺手在身侧拿小药箱。 落空的瞬间,方想起小药箱早就被落在了御池边上。 颜昭起身,重新折回御池时,渐渐发觉了不对之处。 云台山的行宫是仿照福宁殿而建,甚至是里面的摆设,几乎也都是一模一样。 但这个翻倒在地的小香炉—— 颜昭低眉,看着这个略显多余的物件,神情渐渐严肃。 他心事重重的提着小药箱返回暗室,躺在软榻上的女郎,神色比起刚刚,不知好了多少。 眼眸流转,看向他。 “陛下,那个香炉——”他的话还未说完,元苏眨了眨眼,算是应了他的猜测。 也怪她大意,进来之时只注意了人,却没有注意那股不甚熟悉的淡香。 “陛下。我会再查此次前来的內侍。” 今日进出御池的內侍并不多,颜昭有信心,能抓出那个下手之人。 元苏却与他轻轻摇了摇头。 香炉被打灭,她身上的气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缓了口气哑着声道,“崔成检查过之后,孤本来是要直接进来的。但那个时候——” 恰好御林军处置了全部暗棋,前来汇报。她才晚了半刻过来。 这一段时间,御池四周并无御林军也不曾有內侍经过。她原本是想再引暗棋前来,却不想竟着了这样低俗的道。 她自嘲地露出个笑,摇摇头,“此事不宜打草惊蛇。这香——” 元苏看了眼还在偷偷抹眼泪的颜昭,他还在为自己担心,若是她说了这香的用处,他多半会生气吧? 她不确定,毕竟过往也不是没有投怀送抱的男郎,但凤君每每都不在意,甚至还亲自询问她,可要给与位份。 “这香可是极为伤身?”颜昭听她话说了半截,神色立马慌张起来。 “倒也不是。”元苏偏开眼,才抿了抿微微发干的唇。颜昭立马倒了水喂在她嘴边,“要不我还是秘密召御医来帮陛下瞧瞧吧。” 刚刚陛下一动不动,可不像是没有事。 “孤真没事。” 元苏怔了怔,与他安慰地笑笑。 其实,这香就是御医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只不过她如今身上有伤,绵延不断的疼痛才压制住了体内那股燥热之意。 “凤君若担心孤,就帮孤处理伤口吧。”刚刚在水中泡得太久,伤口附近的皮肤一圈都有些发白,元苏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凤君自小就养在府里,哪里见过这样的伤口。 她担心他生出恐惧,夜里又做噩梦。手臂挪了挪,正要改口。 刚刚还偷偷抹眼泪的男郎立马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手臂,细细观察了一番,这才打开装了七八种伤药的小药箱,认真挑着合适的药瓶。 “陛下,我这次还特地问御医要了一些祛疤的药膏。”颜昭努力控制着自己难过的情绪,咬着下唇半晌,才低道,“这样伤口复原的时候,就不会特别痒。疤痕也会浅一些。” 元苏每回受伤,都只是简单的上了药便完事,从未有人这样细致地替她涂着伤药,还难过的直掉眼泪。 他越是克制无声地藏着那些情绪,元苏心尖就愈发的生痒,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得狠狠抓一抓才能缓解。 “凤君。” 元苏抬手,忍着疼轻轻抹去他挂在眼角的泪珠,“不是说身子刚刚才恢复么,再这样哭,素月先生又要怪孤不懂得心疼夫郎。” “......素月先生还与陛下提过这些?”正难过的男郎果真被勾起了好奇,脸儿一红,手下的动作不停,心里却慌如雷鼓。 糟了,他......他还悄悄问过素月先生一些旁的事。也不知素月先生有没有替他保密。 暗室里,正在升温。 花园一角的假山后,书钰戒备地看着负手站着的阮程娇,“阮将军究竟何意?” “何意?”阮程娇满是不屑地笑笑,“表公子当真是不知深浅,刚刚若非我叫住你,此刻你早就触犯了圣怒,被押进了大牢。” “不可能,我——” “就凭那个香炉里的玩意?”阮程娇不耐地打断他,“表公子容貌与凤君相似,可这心性手段当真是差了千万。这样下作的手段,你当真以为陛下能就此认栽?” “若不是今日有必不得已的状况,别说是去御池,单是你白日偷溜出去的那一刻就会被御林军抓个现行。我原先还当表公子是有几分胆气的,没想到却是个呆傻愚笨之人。” 书钰被她说得惧怕,强撑着精神嘴硬道,“阮将军若是有证据,只管抓了我就是,何必这般废话。” “证据,你是说给你送药的那个宋婆子?”阮程娇漫不经心地看向天空的月,也不管身侧的男郎浑身抖成什么样,旋即一笑。 皎如日月,气质高洁。 她分明是这样明艳的人物,可书钰瞧着却只剩惧怕与无助,他甚至有了跟表哥认罪的想法。 “表公子莫怕。”阮程娇声音平静,侧目看他,“我既救了表公子,此事权当没有发生。便是陛下问起来,我也有千百种法子可替表公子遮掩。我只一个要求。” “什么?”书钰一怔,事到如今,他已然再无退路。 “我知晓表公子的心思,只是你那些手段着实上不了台面。”阮程娇眸色泛冷,低道,“我可利用职务之便,让陛下与表公子有机会独处。但表公子所学的那些勾栏模样,以后不可再有。” “......” 书钰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言。 阮程娇满意他的乖顺,又道,“你只需学着凤君的模样。” “学表哥?”书钰愣住,忍不住问道,“阮将军究竟想要什么?”
第28章 包扎 “我?”阮程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自是想表公子得偿所愿。” 夜深月明,那一点清亮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外面分明是有丝光亮的, 但书钰却已经被拢在一片阴影当中, 辨不出面貌。 “阮将军与我无亲无故,这样帮我,书钰当真是受用不起。你就不怕我告诉表哥吗?” “我赌表公子不会。”阮程娇自信满满,“凤君如今失忆, 并不知晓自己不受宠,所以颜府才送了表公子入宫, 不是吗?” “你若告知凤君,他必然会追问缘由。不过我想——”她略一停顿, 笑道, “颜大人自然是有过嘱托,让表公子不可将事实告知。以免凤君经受打击,再次病倒。” “你们颜府的目的是送表公子来固宠, 绝非把稳抓在手中的凤君之位拱手让人。我说的是与不是?” 书钰沉默。 阮程娇固然可恶,但她句句都说到了实情。表哥本就心思至纯,若是得知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保不准会一病不起。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全盘告知的缘由。 “更何况,我亦是同情表公子的。”阮程娇捏准了他的命脉,低声又道,“表公子身世坎坷,若能入宫伴在陛下身边,已然是三生有幸。若是表公子抓不住此次机会, 日后京都世家高门中又会有谁会向表公子提亲?” “我想,表公子见惯了锦衣玉食, 再嫁入寒门小户,怕是心气难平吧?” 她句句戳在书钰的肺管子上,眼看面前的男郎渐渐脸色灰败,旋即又笑道,“我自是有诚意与表公子合作,但能不能成,还是要看表公子将凤君的身段姿容学了几成几。” “为什么?”书钰抬眼,问道。 “什么?”阮程娇揣着明白当糊涂,并不顺着他的意回答。 “我是问,为何一定要学表哥?”书钰不解,他明明比表哥有趣,亦懂得更多。为什么非要学表哥,才能有所成,留在陛下身侧。 “阮将军并非陛下,如何知晓陛下不喜欢我这样的?” 阮程娇听得直冷笑,“表公子有如此自信,我真是钦佩。我自然不知陛下喜不喜欢表公子这性子。但事实就是,凤君才是唯一留在陛下身边三年的男郎。” 不仅如此,失了忆的凤君还越发地让陛下挂念在心。 阮程娇不止一次看到元苏提及凤君时,那不自知的温和笑意。 难道凤君就真的那样好? 还是说,凤君只不过恰恰好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抑或是她只是习惯了凤君相伴在侧。 阮程娇迫切地想知道,陛下与凤君究竟是哪一种牵绊。 “敢问表公子,你自信能比得过早前那些朝臣家中娇养的小公子?还是说,表公子比那些想爬上凰床的內侍更舍得下脸面?” “明路我指给了表公子,要不要做,能做多少,全看表公子的造化。”她抬脚欲走,还未迈步,衣袖蓦地被人从后扯住。 阮程娇回身,眼眸冷肃。惊得书钰忙不迭松开手,他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袖,半晌,轻道,“我做!还望阮将军不要食言,助我一臂之力。” 阮程娇微微颔首,不远处,有两人脚步往花园中来。 她机敏地四处一瞧,指了条最快回行宫的小路,“表公子放心回去,我日后自有法子通知表公子何时单独面见陛下。” 书钰是男郎,家中早有教导,迈步不可过大,乱了仪态。 高采蓉和魏盛妤一前一后提着灯笼,醉意微醺过来时,正正好能瞧见一个背影从花园那头走过。 那边是行宫,并非朝臣家眷住着的别院。 高、魏两家今天白日里才经过一场血腥。高采蓉与魏盛妤就在宴席上酒多喝了两口缓神,加之两人文采不相上下,吟诗作对时,不免生出过往所没有的惺惺相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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