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两人打着灯笼,也不许下人跟着,勾肩搭背地往花园里来,口里嘟囔着非要聚什么天地之灵气,好在来年春试上大放异彩。 阮程娇本不欲与她们过多纠缠,打了个照面,便要快步离去。 “哎,这不是阮将军吗?”魏盛妤喝得脚步飘虚,一把抓住阮程娇的手臂,笑嘻嘻道,“听闻阮将军武艺了得,来来,与我们一起望月吸收天地灵气,我们做文状元,你做武状元,如何?” “两位姑娘喝醉了。”阮程娇不动声色地撇开,严肃道,“如今天色已晚,两位姑娘还是尽快回别院去,免得惊扰了圣驾。” “惊扰?”高采蓉满脸通红,打着酒嗝摇摇头,“我们声小,惊扰不了陛下。” 说罢,她嘿嘿一笑,露出个你知我知的神情,“恐怕是我们来的不凑巧,惊扰了阮将军与他的相会吧。” “对对对,这就是我们不懂风情了。”魏盛妤忙不迭的附和着,眼花地往前看了过去,又扯住阮程娇的腕子,“不对啊,那人怎么去的行宫方向?” 阮程娇眉眼一冷,正要斥她。 魏盛妤跌跌撞撞地挡在阮程娇面前,“你可知,那些內侍都是陛下的人。” 正当阮程娇以为她要说什么冠冕堂皇之词,魏盛妤呵呵露出个傻笑,“没想到阮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只可惜你这条情路——” 她啧啧两声,颇有些遗憾,“着实坎坷。” 阮程娇:“......” 她白了眼满口胡话的魏盛妤,一侧身,又被高采蓉阻拦,非要她讲讲怎么与那男郎相识。 她们酒醉无状,一会声高一会又喃喃自语。 阮程娇瞥了眼四周,担忧她们把话传的越发不可收拾,叹了口气,道,“幼年相识,只是没想到他最后会入了宫。” “那阮将军怎得没早早将人娶了?”魏盛妤不解,指着一旁的高采蓉道,“你瞧瞧高姑娘,只要有看得入眼的,都是直接纳进府中,也免得日后遗憾。” “你们不懂,我那是用情至深。”高采蓉不满,忙解释着,“我只是喜欢这一款的男郎,谁让他们一低眉,一摆手都极为相像。我舍了哪个也不好,还不如都请进府里,好好养着。” “高姑娘,你可莫要污了「用情至深」这几字。”魏盛妤一提起这个就有气,“真正的用情至深,可不是你这样见一个便觉得都是心头好。真正的用情至深,是只与一人相守,是提及他就不自觉的温柔。” “是你不懂。”高采蓉一把狠捏住魏盛妤的脸,与她辩道,“我家养得起,我为何要委屈自己只享受一人?” “我不懂,分明是你不懂!”魏盛妤也不甘示弱,反手揪住高采蓉的脸,“把风流当深情,呸,下作!” “阮将军!”两人谁也不服谁,齐齐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阮程娇,“你说说,用情至深是不是指与一人相守?!” 月色清亮,阮程娇低垂的眉眼模糊,半晌,才冷冷开口,“那也不一定。” “你瞧瞧,在场三个女郎,阮将军与我都是这样觉得。”高采蓉神气一时。 魏盛妤生恼,蓦地拔高了声量,冲阮程娇道,“那阮将军不妨说说,有什么不一定的!?” “与一人相守,或许是用情至深。却也不乏「习惯」二字。”阮程娇并不在意魏盛妤的态度,只道,“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会专注在情字,有些人天性对「情」字迟钝,亦不在意。若是遵循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夫郎,也多能相守一人。” “这其中缘由是「用情至深」?”阮程娇摇摇头,“绝对不是。多半是因为不在意,更是懒得再与旁人从相识到相知,时间宝贵,自是留给大事。” “......”魏盛妤被她笃定的语气说服,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只道,“世间真的有这样不喜风月之人?” “有。” 阮程娇扬手,不再与她们细究这个话题,召几个巡逻过来御林军近前,“你们送高姑娘和魏姑娘回别院去。” 这世间千千万万人中,总有些清风明月般的存在。 只站在那,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 而这样的人,不该跌落神台,坠入风月之中。 她信步走到行宫,看向还亮着灯的内殿,面无表情地与当值的御林军换了岗。 夜色深沉,所有尘埃落定。 椿予领着一众內侍恭敬地候在檐廊。 内殿里换了新烛,摇曳出一地昏黄。 今夜,未免牵连颜昭,元苏本不打算宿在这里。但在暗室被他小心依偎着,也不知怎地,就已经回了内殿,还坐在了拔步床上。 眼下,身侧的男郎正极为认真地,亲自动手把她要睡的那边铺得软和厚实。 元苏唇边露出个不甚明显的笑,单手端起杯盏,才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还来不及吩咐內侍换些茶来。 刚刚还忙碌的颜昭立时便凑了过来,关切道,“陛下,可是伤口又疼了?” 如今他一颗心全挂在元苏身上,只要她稍稍皱眉,抑或是抿唇不语,都会让他紧张不安,恨不能替他受这疼痛。 “不——”到口的否认忽得收住,元苏低眉,瞧着那张仰起来,满是担忧的俊容。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里衣,身姿挺拔,跪坐在她的身边。明明最是正经,偏生落在元苏的眼里,看到的却只有颜昭那极好的唇形,还有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藏着衣领中,隐约可见白玉似的胸膛。 “是不是我刚刚包扎的不好?”颜昭忧心忡忡地看向被他处理过的伤口,“要不,还是召御医来瞧瞧。” 他起身要唤人,元苏笑笑,轻轻拉住他的手,“你包扎的很好,原本受伤了就是会痛。孤能忍得住。” “可是——”颜昭不放心,“我之前也不曾替人做过这些。陛下,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没做过?”元苏略有些惊讶,看他今天熟悉的手法,并不像是第一次。 说到这,刚刚还担忧万分的男郎,忽得就红了脸,低下头嗯了一声道,“我也是接了旨意之后,悄悄打听过陛下最是喜欢狩猎舞剑,这才在家中偷练了几回如何替人包扎。” “陛下,我......我并非是诅咒陛下会受伤。”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颜昭忙连声解释道,“我只是怕,怕陛下会受伤。而我是陛下的凤君,到时候若是不做些什么,心里总是会慌,会更担忧。” “凤君——”元苏微怔,没有怪他口无遮拦,却只是笑道,“原来未出嫁前,就已经会担忧孤了么?” 她本是打趣,想缓解颜昭一直紧张不安的情绪。 偏颜昭实诚,头一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下来。 元苏愣了愣,原来在她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她清冷端方的凤君,也曾独自坐在房里,悄悄练习着所有与她有关的事。 她乌黑的眸子沉寂了下来,似是要刻意压制着什么。 而那引起一切,让情绪汹涌的男郎,却仍不知情,只眼眸清亮,小声又问道,“陛下,过往我替你包扎的时候,有没有......” 有没有? 元苏不明所以。 “凤君想问什么?与孤直说便是。” 他似是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在元苏鼓励的目光下,脸蛋通红地继续低声道,“陛下,那我有没有......有没有......” 男郎微微抬起的眸子闪避,侧过来的眸光潋滟,似是春风吹过了一汪清泉,顿了顿,方鼓足勇气,“用那个法子帮你止痛?”
第29章 江远 面前的男郎又羞又怯, 交叠在一处的手指紧紧蜷起,连带着鼻尖上也生出了一层薄汗。 元苏一怔。 法子? 凤君居然还懂医理,知晓什么特殊的止痛妙方? 她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过往她并不怎么来后宫, 有时候就是真的受了伤, 也多是在暖阁叫御医来处理,虽然伤能止血,却无法抑痛。 更何况,大晋以女子为尊, 她要强惯了,每次受伤都是强忍着不适, 待日随流水,痛感漫漫而过。 却不想颜昭竟有秒法, 元苏心中喟叹, 一时也不知该感慨些什么。 正别别扭扭藏着心事的颜昭等了等,余光往元苏身上一瞥,见她又微蹙着眉, 忙止住羞怯,凑近些关切问道,“陛下, 还是疼得很厉害吗?” 原本这点小伤对元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事。可被颜昭这样软软问着,又细心地照顾着。 她心里一飘,神使鬼差下,竟点了点头。 几乎是瞬间,正关切看着她的那双漂亮的眸子便拢了烟云, 愁绪满心。 糟了。 颜昭一慌,哪里还顾得上规矩矜持, 小心地在自己衣袖上抹去掌心的汗渍,这才细致地扶住她受伤的手臂,极轻极轻地拉起她中衣宽松的衣袖。 包扎好的伤口倒没渗血。 颜昭松了口气,她这样难受,他也不好再端着。心下一横,却是直起身子,趁着她还蹙眉愣神的间隙,极快地凑近。 啵唧—— 原本是要轻轻落在她侧脸上的吻,因为紧张慌乱,一时没把握好距离,反而重重亲了上去。 内殿里本就寂静,这一声委实亲得响亮。 霎那间,颜昭颧上就好似春来枝头盛开的桃花,浅浅深深的红了一片。 四目相对,又全都心慌意乱地撇开。 元苏默默咽下惊讶。此间情形,若她神情再变,凤君定然无措,甚至会生出难堪。 好在她惯来眉眼冷肃,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唯有腰身坐得越发笔直,犹如寺庙里供奉着的清规戒律,板板正正挑不出任何错来。 内殿里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颜昭死死咬住下唇,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祥云的月牙白中衣,坐在她身侧,宽大的衣袖交叠在膝上,盖住了因为懊恼而攥紧成拳的手。 刚刚那一幕,反反复复,犹如潮涨潮落不断地在他眼前重现,直叫那露出的脖颈也染上了一层淡粉。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他言行轻佻,举止失当。 男郎心里惴惴不安,偷偷掀起眼尾往元苏面上看去,见她依旧镇定,当即松了口气。 看来他猜得没错,她们感情深厚,过往必然也有过这样,唔,情难自禁的时刻。 只不过—— 颜昭不免生出些遗憾,怎么说这也是他失忆后第一次与陛下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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