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 随着两人的上岸, 湖水尽数迸泄在地砖上, 而两人从头到尾是湿哒哒的一片。 “殿下!您怎就——” 刘德全苦涩着一张脸赶紧跑上前,却骤时停了步子, 呆在原地。 跟在太子身边多年,他从未见过今日这样的太子。 自出生身居高位,却过得隐忍艰难,甚至受着生母的苛责虐待,可那时见到的小少年已是阴戾的不择手段。 再到后来,一步步壮大势力,搅弄朝堂,更是毒辣残忍到令人胆寒,然这些最终都蓄藏在云淡风轻的温润皮囊底下。 太子可以是矜骄清润的太子,有着惊艳绝伦的盛世容貌,可以凭借这副皮相,过人的手段,天衣无缝的周转好一切,也可以用着疯狂病态的嗜血脾性令所有人趋之若鹜…… 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更不该是今日这副抛去一切不管不顾的仓皇凌乱! 束得一丝不苟的发乱了,身上的官服也染了污泥和杂草,精雕细琢的玉面也正一颗一颗聚着水珠滚滚滑落。 可这些都不及那双素来寡情淡漠的幽眸底下蓄出的阴鸷和害怕。 太子抛去了所有的伪装,在害怕他怀中的东厂小提督淹死。 “咳咳!” 面色惨白的小脸一下一下吐出灌下去的水,殷姝坠入深渊的意识渐渐回笼。 浓长的羽睫上挂染的珠水摇摇欲坠,她颤着眼皮睁开眼来,视线水蒙中,她看不见头顶刺眼的日光,目中所及是那张放大的冷白俊脸。 “宴、宴卿哥哥……” 她一说话,便是抑制不住的咳嗽,喉咙也发涩的疼。 见她安然无恙的醒来,交织在男子幽深眼底的涌动和暗沉总算淡淡褪去,他喉结微滚,莫大的力道将躺在臂弯里的人儿狠狠摁进了怀里。 已是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可狂悍精瘦的双臂还在不断的收着力。 愈收愈紧,强势得令人心悸,偏生自唇缝里捻出来的嗓音却是暗哑的柔情。 “乖宝贝,没事了。” 一声一声的低沉呢喃,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安慰刚死里逃生的少女。 殷姝还有些没缓过神,泪水在此刻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她试着抬手圈住了姜宴卿的腰身,将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姜宴卿……姜宴卿。” 被令人安心的冷香包裹,听见那砰砰的心跳声,她才稍稍缓过来了些。 可她还是在止不住的发抖,是因为身上的冷,更是因方才差点就要死去。 若是死了…… 远在万里的哥哥定会伤心,嬷嬷也会伤心。 而姜宴卿…… 剩下的,她不敢想,也无暇想了,姜宴卿将她禁锢在他怀里,犹如野蛮生长的菟丝花一般疯狂缠绕攀附在一处。 给足她满满的实质感触,可就是紧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宴、宴卿哥哥。” 她试着唤了一声,酥软的声线沙哑的紧,更是有些有气无力。 “没事了,我在。”姜宴卿长睫一眨,挪出一只大掌控住少女湿漉漉的秀发一下一下拍着。 对两人旁若无人的缱绻紧拥,侍旁的宫女内侍自然早已注意到。 东厂小督主落水,太子眼睛眨也不眨便跟着往里跳了。 救上来后更是如此的亲昵紧密…… 任谁也会在心底联想一二,可发生在太子身上,谁敢多说一个字? 微风一吹,荡开垂在湖面上的柳条,圈出微微的涟漪,刮在浑身湿透的身上便是有些冷意。 殷姝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往姜宴卿怀里蹭了蹭。 然他身上也湿透了,抱得更紧,好像也更冷了。 她细弱的出言,又唤了声:“宴卿哥哥。” “我在,乖宝贝。” 眨眼间,姜宴卿已将眸底翻滚的怒意和嗜血掩下,接过刘德全递上来的大髦裹在小姑娘身上,柔声道:“先抱姝儿回去好不好?” 殷姝乖乖的趴在他的肩头,又软软点头应下。 刘德全虾着身目送自家主子抱着人远去,脚底被自家主子浸出了冷汗,没忘方才接过的眼命。 此时被宫人自湖里捞起的柔贵妃也已转醒,她醒来下意识循着殷姝的方向,看见不远处一俊拔的身形不禁愣住,连身上的冷也顾不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那健硕的身形怀中禁锢着那道细弱的娇躯。 似猛兽狠狠圈揽着自己的猎物,不容旁人的一丝觊觎,可又视若珍宝。 ——这是太子。 她反应过来,看见朝自己走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 她凄苦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呼来的一巴掌劈偏了脸。 长公主看着端庄高贵,可下手的力道却如练家子一般迅猛。 她脑袋嗡嗡的疼,被打的脸似已感受到火辣辣的刺痛。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姜泠月冷冷喝道:“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我……” 柔贵妃哑口无言,一阵胆寒,竟也问也不问缘由,便能猜出是她为之。 可长公主既要对付殷姝,她助她一力,教训一下殷姝又怎么了? “贱/人!” 一声冷戾落在头顶,宛若逼仄潮湿的深渊里恶魔的一声声反复低语。 又是这熟悉的趾高气昂的态势,高高在上。 柔贵妃恍惚着一双不屈的眼抬起头来,迎上那双毫不掩饰恶心的眼睛。 “长公主,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下,一道阴翳笼罩而来,刘德全宛若鬼厉的面阴测测立在头顶。 纵使入宫并不久,但她也知道此人的位高权重。 毕竟能穿这身大红曳撒的太监在整个皇宫里除了他也便只有陛下身边的姜贤忠。 还未反应过来,刘德全一招手,几个内侍立马上前拽住了女子的双臂。 “放肆!狗奴才,竟敢对本宫动手!” 柔贵妃尖声厉喝,因泡过水,精雕细琢涂抹脂粉的面早已是黏答混乱,再加之煞白的脸色,更是狰狞丑陋。 “本宫杀了你们!” 她试着折腾却无济于事,两个内侍看着瘦弱却似有牛一般的力气,将她箍着毫无反抗之力。 其身后的几个宫女本欲冲上前阻拦,然见几人凶猛残戾的气势,只能底气不足的高喝。 “快住手!这可是贵妃娘娘啊!” 正闹腾着,被一道冷喝打断。 “够了。” 长公主姜泠月端的一副高贵之态步履稍移,乜了一眼,道:“刘德全,柔贵妃年纪小,不懂事,本宫已教训过了,不如,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刘德全浅笑,垂下了头,“长公主殿下,这事哪能是老奴一个奴才能决定得了的。” 说罢,拱手稍退几步,“殿下,太子殿下还等着老奴将人带过去呢,奴才便先行一步了。” “长公主,救我——” 尖声凄叫最终消失于被捂住的口舌中,柔贵妃被拖拽着远去,身上的水渍在地上留下一道鲜明的水痕。 “狗奴才!” 待人走远,姜泠月再稳不住气得抽搐的面,她压抑不住怒气,啐了一口气。 身后的宫女连上前递来一杯茶水,“殿下,消消气。不过是仗着太子的气焰罢了,您大业将成,不与这狗奴才一般见识。” “罢了。” 姜泠月深吸了口气,“那贱/人落在姜宴卿手里怕是活不长了,怪只怪她手脚不干净,动了不该动的人。” “不过,” 她眸色一转,没忘记方才看见的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东厂小提督和太子……呵,有好戏看了。” * 日头已升了上来,温柔的洒下朦胧的一层光辉。 殷姝被抱着直指主殿耳房的浴桶而去,本是嫌少见人的东宫,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宫人里里外外忙活着。 纵使身上还冷着,可她的心却莫名的暖得紧。 她自姜宴卿肩头探出头来,借着金灿灿的日光,凝睼着面前这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俊脸。 今日是他又救了她一次。 在湖里虽看不见又听不着,但救起自己之后,他的反应……是那般的在乎和担心。 更遑论,他是身居高位、又矜骄冷傲的太子,竟直直跳进水里头去救她! 愈是想着,殷姝心难以抑制的愈发跳得厉害。 一切的情愫都在这方寸之间,她感受着心尖生起的异样和一股极是大胆的念头。 忽地,心念一动,她轻轻唤了一声,“宴卿哥哥。” 在其鹤颈微敛,偏过头来之际,殷姝心一颤,已下意识将唇瓣覆了上去。
第86章 那一瞬, 风停树止,仿所有的一切都静默了下来。 这是殷姝第二次主动吻他, 可心跳得恍要出了膛腔一般,她全身有些发软,好在被横抱在姜宴卿怀里。 温软的轻轻触碰一下,已是耗尽了她浑身所有的力气,还不待姜宴卿反应过来,她连将自己狠狠埋进了他的怀里深处。 心底的酥麻似要她呼吸困难。 她也不知自己放才那一下那哪来的勇气,竟就下意识亲上去了…… 姜宴卿迈进的步子已经停了下来, 饶是如他,也不禁愣了一瞬。 方才自薄唇蔓开温软的触感,他不会感觉错。 小猫儿主动亲了他。 反应过来, 本是阴冷寒戾的眼底不禁揉开一道氤了情意的墨色。 姜宴卿闷笑两声,微微垂首, 只看见大髦裹束下的单薄娇躯,埋在自己怀底, 看不见此刻小姑娘的面色。 然透过那勾出粉绯的雪莹耳垂,他猜此时猫儿那张娇俏白嫩的小脸上该是晕染开来艳若桃花的粉。 “乖宝贝,急什么?” 他唇角微勾,清磁声音里透着些挪逾和隐隐的期待。 殷姝听罢,哼唧一声,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待被人放下来时, 纷乱的思绪都还飘荡在九霄云外, 虽脚已站在地砖上了, 可她整个人都还无骨般还倚靠在他身上。 默了良久, 殷姝听见耳侧落下那道滚着沙砾般暗哑的声线。 “姝儿,先将湿衣服褪下来再抱。” 她登时反应过来, 自姜宴卿怀里出来,惊怵之下,竟有险些摔倒。 姜宴卿眼疾手快将人扶起,又自然而然将手探向少女的圆领。 一颗一颗解下,幽寂又漾着晦暗的眸光让殷姝害怕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如临上桌前的鱼肉。 眼儿急促扑朔着,软唇不断翕合,可竟说不出想自己动手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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