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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慕宁同阿达他们已经下了马车，招娣和阿达瞪大了双眼，面前的两头高大威猛的石狮子把守两侧，威严肃穆，宛若两个门神般怡然不动，朱红的大门一展如新，金丝楠木的牌匾题着三个大字 单独在马车上的江无妄迟迟不愿下来，他盯着那处宅子许久，久到不知何时他紧握的指尖已经发白，久到眼睛酸涩却没有一滴泪水，久到岑慕宁也愣愣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出神。 “江……无妄”，岑慕宁回过神来喃喃开口，阿达见此，干脆直接上马车把江无妄拉了下来。 “瞧瞧，这么气派的宅子，你都不愿意下来，可太难伺候了”，阿达口中滔滔不绝地吐槽着，丝毫不顾及江无妄的身份，江无妄也没有反抗，直接任由他拉下来。 白芷紫苏两人见此早就害怕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为这个可怜且有点憨的朋友祈祷，招娣也别过脸去，而岑慕宁则是忍不住展颜一笑。 原来对付江无妄，就要比他脸皮更厚。 推开大门，原有的布局映入眼帘，如同曾经行军打仗归家的模样，祖母会为他接风洗尘，姨娘虽对他不好，但当他回来时，也不会特意亏待他，府中上上下下无不满怀笑容忙里忙外。 还有，岑慕宁总是第一个跑过来扑他满怀，小丫头从不在乎他人的言语，只是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找不到伤口后依旧会说，他都饿瘦了。 可惜如今，空荡的四方院落里回响的只有无尽的风声，空无一人的府邸显得冷清，若不是修葺过后，只怕扑面而来的不只是风，还有一堆尘土。 岑慕宁清咳一声，他们才刚有隔阂不久，她还不太想拉下面子主动与他搭话，但毕竟他曾是赤霄军的一员，也算是功臣。 “这里你可能知道吧，是谢氏旧址，以后便是公主府了，但里面的布局没有变”，岑慕宁缓缓道。 “这是……”，江无妄望着这处宅子，心里却有些发闷。 岑慕宁双手背后，凝望着眼前熟悉的地方，下意识地抬头仰望房顶，但却空空如也，随后接过话补充道：“你也曾跟随谢家一同出生入死，这里有你的一处痕迹。” 江无妄许久没有说话，心底却仿佛有一道暖流淌过，融化着他封存了已久的思索。 两人就在大门处注视宅子内部，白芷紫苏在里面简单收拾着，而阿达和招娣则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时不时招呼他们赶快进来。 一瞬间，两人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小姑娘跑向他们，而他们的面前则是一位自带英姿的少年郎，敞开怀想要接住她。 转眼间，两个小身影早已烟消云散，物是人非。 “谢谢”，江无妄半晌才说出这两个字。 岑慕宁轻“嗯”一声，随后好似心情极好的模样，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抬脚朝前走去。 随后又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岑慕宁退后一步，牵起江无妄的手便朝里走去，毕竟这厮极有可能愣在原地不动，还得脸皮厚一些。 “还有……前几日的事，对不起”，江无妄朝她微微一笑，眸底翻涌着一抹歉意，温和无害。 岑慕宁抿了抿唇，双眸眺望远方，忍住傲娇，似乎是不在意般随意道：“本公主才没有那般小气呢！” 即便江无妄带着目的接近自己，但一来，盟友本就是她所希望的，二来，他是赤霄军一员，有自己的计划也不为过，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谢家与赤霄军翻案！ 北狄一战变故后，岑慕宁过惯了宫里的冷清生活，平日里在宫中，不是去皇祖母那里请安说话，便是去看看萧贵妃解闷，再者便是一个人闷着，日子也就一天一天的耗着，杂然无味。 而今她有了目标，也自然有了动力，更在这条路上结识了新的伙伴，倒也不错。 尤其值得高兴的是，阿达这半粗犷半怂包的性格也让岑慕宁找到了乐子，之前让她刮目相看的只有铁柱。 而招娣虽然年纪小，但在江无妄和岑慕宁的宠溺下，也是直来直爽，只有一点令她不满的是，岑慕宁这个公主一点也不称职，她时不时就要吐槽两句，性子执拗。 但岑慕宁心里清楚，她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也许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短暂的把自己从灭门之仇里抽出，不让自己的悲伤影响大家，白芷紫苏也很乐意教她一些女工刺绣，教她厨艺烹饪，而岑慕宁则会教她读书写字。 他们也算过了一段平凡却又充实的日子。 江无妄身负军火一案，调查一事却屡屡有人从背后阻扰，两人都很清楚，背后是安国公在暗中插手，安国公同江无妄在朝堂之上也争夺的厉害，常常唇枪舌剑一番。 而景德帝却一直不予表态，暧昧其间，姜丞相却也力排众议站在江无妄一侧，希望严查安国公，朝堂仿佛变了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纠缠的越发复杂，对安国公的非议声也越来越大。 入夜，月隐于云间，遮挡住了皎洁的光线，微风带走一团云彩，也洒向人间一抹盐粒般纯粹的光泽，姜丞相的书房里，昏黄的光线依旧未熄。 烛光映照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姜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随后轻声道：“臭小子，进来吧。” “姜伯伯，打扰了”，江无妄略显恭敬道，倒是令姜丞相有些不适应。 “你这小子如今知礼守法，倒让老夫不太适应”，姜丞相搁下手中的毛笔，如是道。 江无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并未直接应答，反而直入正题：“姜伯伯，幕后之人是安国公。” 姜丞相沉下眼眸，叹气道：“陛下又何尝没有怀疑？可身为人臣，就连老夫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陛下不过是在利用我们罢了，两边牵制，独享大局”，江无妄眸光犀利，眼底浸上了一层冷意，冷声道。 “无妄！”，姜丞相眼神四处扫了一眼，示意他注意言辞，“不要妄言！” 江无妄并没有反驳，黑眸中的波澜仿佛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再次平静无波，他微微垂下头，好似是在等待姜丞相的开口。 明明他们心知肚明，可如今一旦牵扯到了军火一事，便是大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叛乱！如何能拖下去？ “最近朝堂不太平，边境也开始战火重燃了”，姜丞相捋着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抛下这句话。 自景德十五年那场变故升起之时，边疆这场火，终究会再次燃烧起来，只不过能力出众的灭火者早已湮灭，而新一任的灭火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那团火焰白烟，也在徐徐向京城飘荡。 江无妄心领神会，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之后恐怕要将徽州一事暂且搁置，有更大的事情将要席卷而来，而这恐怕是借此翻案的最好时机！
第36章 扑朔迷离（六） 岑慕宁拿出了最近的信件, 离开京城前往徽州之际，她特意嘱咐白芷紫苏替她接收信鸽传来的讯息，如今也应当有好几封了吧。 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 无论她再怎么同白芷确认，来自北境侯府的信件只有一封。 她支开了江无妄和其他人, 独自一人在房间内打开信件，说是信件，其实也就只有一条信纸罢了, 所以她才以为漏掉了信件。 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摇曳的豆大烛火照亮了摊开在手中的字迹, 一行清秀的墨字映入眼帘，“我已悉数知晓，不日启程回京，皇城见”。 就这一抹烛火，那条信纸缓缓燃烧成灰烬，随风四散，岑慕宁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堂哥怎么会突然前来京城？ 北境侯府和谢家常年驻扎北疆, 只不过谢家族人久居京城, 而北境侯府则是受命看守北疆，堂哥岑溪又自小在北疆长大, 鲜少来京城，怎么会突然回来？莫非边境出了什么事？ 翌日一早，紫苏便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 在岑慕宁门前呼喊道：“公主，公主, 快醒醒！小侯爷回来了！” 白芷一把拉住激动到跳脱的紫苏，虽然公主平日里对他们的礼仪并不多加约束，但是直接大声吵醒公主还是多有不妥。 但其实白芷心中也有犹豫，毕竟侯爷已经入京，现在恐怕已经到了皇城，再不叫醒公主，恐怕就有失礼仪了？ 招娣和阿达见状，则是纷纷围着白芷紫苏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小侯爷是谁？” 白芷大概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北境小侯爷岑溪以及其丰功伟绩，先帝时便分封其弟镇守边疆，本是王爷爵位，只不过为了防止其有异心，便降低一个爵位，为侯爷。 这一脉独自在北境发展，算得上是叱咤风云，虽名上与帝王同姓，实则历经几代这脉血缘关系早已淡化，只不过一直忠心耿耿，才存留至此，陛下前几代君王感念其忠心，特允其爵位承替。 阿达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眉，吐槽道：“一个侯爷而已，至于这么紧张？” 招娣反怼道：“你好意思说人家？那也算是王室一族！” “哎嘿，臭丫头，小爷说得可是实话好吧”，阿达不服气道。 “你说谁是臭丫头？”，招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正在两人斗嘴两人纠结时，面前的屋门忽的被人打开，众人看着面带黑眼圈的岑慕宁，略显吃惊。 “早啊”，岑慕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略有不满道，“都围在我门前做什么？” 紫苏是个急性子，她脱口而出道：“公主，别睡了，侯爷都已经进宫了！” “哦”，岑慕宁伸了伸懒腰，刚准备回去再休息一会儿时，才猛地清醒过来，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扶住紫苏的两个肩膀，震惊道，“你说什么？谁进宫了？” 此刻大殿之上，满朝文武正挺直身姿，准备迎接北境小侯爷的来临，年纪轻轻便已经继承父爵，战场上更是大杀四方，只不过有曾经的谢氏少年将军的名称和功绩在，人们对他的印象总是少了一点。 但若是这几年没有北境侯府在，北狄早就南下征战了，这也是为何景德帝敢灭谢氏的底牌之一。 大殿高台之上，岑寂一身金黄朝服加身，一反常态地身姿端正，并没有慵懒地倚靠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帝王对这位侯爷还是极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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