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少年并不答话,只身跑入黑暗之中。 “喂!”芙姝接连喊了几声,往前追了几步又停下,她如今无甚内力,不能冒险,不如先与夏桃慕会合。 她离开了那处断壁残垣,她迅速地走,发现越靠近城郊老鼠越多,而且都是一些染了花柳病的老鼠。起初,她并没有多在意,直至手指不慎被路边的荨麻刮了道口子,血滴在地上,被老鼠舔舐了去,那老鼠背上的菜花肉瘤便不见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是鬼 芙姝这几日帮夏桃慕整理院子,闲暇时便查阅一些典籍。 花楼问题解决了,紧接着便是要处理吴郡水质的问题。 吴郡属于鱼米之乡,河道众多,下游的居民多依水而居,她必须要想办法将那片居民转移,或者将上游的水引到别的地方。至少能确保生活区域的水与污水是隔开的,然后再想办法净化水质。 “休息会儿吧,这地形图你都反复看了几百遍了。” 芙姝微微一笑,搁下图纸叠放于膝头:“那我不看了,我寻郡守去。” 夏桃慕明显被她这一番话吓到了,愣了半晌,又将手背放在她额上探:“什么?你说你想被抓?!” “如今祸迫眉睫管不了那么多,若我再不出面,任由他们日夜在荒郊焚烧尸体,或者是再将无辜的女子投水的话,吴郡才是真的要完了。那些咎由自取的人我不管,可我无法看着她们也跟着他们陪葬。” 夏桃慕放下手中的锄头,叹了口气道:“行,你尽管去吧。” 片刻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对芙姝道:“我先前也曾经历过这些事情,我还特意让阿禾写了防疫手册,你看看如何?可以的话我拿去找人刻字印刷。” 说是手册,也就是两三张薄纸,上面写满了注意事项,都是芙姝看过的几本医典里未曾记载的方法,可仔细一想,却是每条都很实用。她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激动道:“很有用!” 趁着天还未黑,芙姝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郡守府。她今日特意没有易容,只用面纱蒙了脸。 郡守府上空一片死寂,隐隐飞过几只乌鸦,氛围相当沉重。芙姝叩响门环,一个无精打采的官差便开了门:“不好意思,今日郡守仍在休养,不见客。” 这句话的意思是,先前已经很多人来找过他了。芙姝沉默片刻,将藏在袖中的玉镯摘给他。她与郡守打过交道,姓徐,平日里做事瞻前顾后,也不知这回怎么遭了跟头。 那官差见了银子,眼中一喜,请她入得府中,未想府内比府外更压抑,走廊里的纱都像招魂幡似的。府上侍女面色仄仄,似乎下一秒便会倒下,芙姝摘了面纱,那侍女还在给她斟茶,蓦然抬眼,见得她的面容,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帝、帝姬请手下留情,莫,莫杀奴!” 芙姝瞧见她耳后的疙瘩,像是花柳病前期的症状:“不想死么?给我一样你最珍贵的东西,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侍女浑身一颤,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摸了半日,摸出一封家书:“这是奴最珍贵的东西了,奴一直没舍得拆开看。” 芙姝瞧着那封家书,喉中像被棉花哽着,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吓唬这可怜的姑娘了:“徐郡守现下在何处?” “帝姬,您,还是莫要去了。” “为何?” “因为,老爷在、在……”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不过芙姝很快就听见了答案。 某间屋子里时而传来娈童压抑的哭喘,周遭侍从的面色一言难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寻欢作乐? 芙姝心中气愤,猛地拍案起身,寻着那道声音,拐过两个连廊,然后一脚将门踹开。徐常林正狎玩着一个娈童,双手掐着一个瘦削少年的脖颈,压在床榻间狠狠蹂躏。他蓦然见到芙姝,吓得绷紧了手中的力道,那本就缺氧的少年挣扎两下,便再也不动弹了。 “你、你是人是鬼!?” “来人,她不是帝姬,她是妖女!将她给我抓起来,重重有赏!” 可是除了芙姝,无一人敢进入他的房间。 “徐郡守,烂疮生在那根东西上,应该很疼吧?”芙姝睨着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厌恶,又很好地收了起来。 芙姝记得徐常林才过而立,如今的面孔却沧桑得如七旬老头,许是为这花柳病愁怀了。 “你这是何意?你都知道些什么?本官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芙姝嗤笑出声,没否认:“对,瞧你这可怜的模样,我今日本想念及旧情放你一马,谁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芙姝转身就要走。 “等等!” “你,你要什么?你要本官怎么做?” 芙姝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卷准备好的地图:“很简单,但你必须照着我说的做。” …… 半晌后。 徐常林摇摇头:“无济于事,钱款根本拨不到手里。” 芙姝拼命忍住心中怒意,冷声道:“拨不到手里,所以你便让人口多达百万的吴郡与你一同陪葬!” “本官现下只能做到封锁城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芙姝咬咬牙,给了他一瓶东西。徐郡守皱了皱眉:“这是何物?” “治花柳病的药,你只管组织他们挖渠引流,我可以免费为这些人提供解药。” 徐常林忍不住笑了:“宫中御医也无法治疗的绝症,你如何能治?” “我曾在太华山学习医术,这是仙药,”说罢,芙姝又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先禁止修士在城中活动,物极必反,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如今局面。” “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先诅咒大雍,大雍国运才会如此衰败!” “难道这不是某些人因为自己无能而造出来的借口吗?徐郡守,我还以为你能看得出来这些,”芙姝佯装遗憾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缓缓啜饮,“你知道我从来只和聪明人打交道的。” 见她面色如常,还敢喝这里的茶,徐常林心下动摇不已,也顾不得其他,只得信她一回,按照她的法子去做。 芙姝见他应允了,便笑道:“仙药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那便 是管好你的族兄弟,禁止任何人,虐杀城中任何一个女子,被我附身从来不是你们随意杀人的借口,从来没有女子被我附身,我亦不会附身于任何人。” 徐常林对上她冷静无比的眼,心中龃龉,却又无法反对:“好。” 临走前,芙姝悄悄给那个侍女塞了一瓶‘仙药’:“你不要怕,这个你拿去治病,若你还有其他家人患病,可以来城郊的五华巷寻我。” 半月后,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要顺利。 芙姝回去之后,先是算了算吃穿用度,在家门前支了个小摊,早上去护城河监工,傍晚便替人看诊,也算是补贴一点家用。夏桃慕也很努力,还在家院中设了隔离区观察区之类的区域,十分方便管理。 许多人感染的程度不同,必须要仔细观察之后才能对症下药,除非是真的已经无法挽回,芙姝才会将自己的血给出去,毕竟百多万个百姓,人人都给一瓶血的话…… 不远处的夏桃慕束着头发,大声招呼着:“腿脚不好的老人家来这边等着取号排队!” 如今没几家医馆愿意给人看诊了,更别说芙姝收的诊金也低,门口简直就是大排长龙。 有些百姓不愿意芙姝给自己开普通的药,便问:“不能直接买仙药吗?用这些药材治不好怎么办?” 芙姝只能笑着应对:“治得好,这个不对症不按剂量吃了是要死人的。” 不过来挖沟渠的女人真是意外的多,而且多数为中年妇女,身上都有操劳过度的痕迹。有的妇女神色不善,拿了仙药就走,芙姝以为这就很离谱了,可没过了几日,更离谱的来了。 她发现有的姑娘原本还是康健的,故意染了病想带仙药回家给丈夫吃。 芙姝一再确认只能自己吃,未想那女子先是痛哭流涕地答应她,转身便回家给了夫君,有的倒是听了她的话,第二日鼻青脸肿地来上工。 芙姝心很累,对此只能威逼。 “每个人我都是对症按剂量下药的,若是有身体康健或症状不够重的人服了这药,不到七日阳根必溃烂肿胀,这辈子必断子绝孙!而且它不能长命百岁延年益寿,只能治花柳病!” 为了以儆效尤,芙姝甚至当众抓了个现行,让几个官差按着那个男子,逼着他饮下了混入大量利尿药与泻药的‘仙药’,还让他当众对妻子磕了九个头。 后来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芙姝也差不多要累倒了。 她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望着西边空荡荡的耳房,这才想起荀卿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过了。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芙姝心中有些疑问,想起那日他手上的划痕,又不免升起一丝担心。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她来到耳房,发现他平日里心爱的剑穗还放在抽屉里。 芙姝留下了一张纸条,拿着那块剑穗便出了门。好在那剑穗似乎是有感应的,一直对着东北方向发出嗡鸣。 可是芙姝没走几步,眼前就有点重影。 过完这阵子,病情控制下来之后便好好休息一下,她这样想着,走几步便靠着一棵树休息一会儿。晚风从北边吹过来,芙姝被冻得一个哆嗦,天上飘起零星雪花,她这才想起南方入冬就是这个时候。 夜色愈发寂寥,林中的招魂鸟一直在叫,芙姝脑袋嗡嗡的,眼前也不断发黑。她来到了一个树林的入口,对着那里喊了几声,可都没人回应她,飒飒的声音响起,芙姝转过头,发现那个鬼又来看她了。 她握紧手中的剑,开口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芙姝想追,可是她浑身方才发冷,如今又浑身发热,这不是个好征兆。她撑靠着一棵大榕树坐了下来,正想喘口气探探周遭情况,可又转过头时,她便发现面前有五只滴溜溜水莹莹的蓝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那一刻,芙姝呼吸都停止了。 她天生直觉敏锐,发现他并无敌意,只是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地按了按。那指甲很长没剪过,又尖又利又脏,瞧上去十分寒碜。 随着周遭愈发地冷,芙姝眼前晕晕乎乎的,像被人投入了水中,耳畔隔了层厚重的膜,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模糊不清。渐渐的,充盈的精神力与内力透过薄薄的筋脉输了过来。 为何要帮她呢?芙姝想不通,只知道浑身如浸在温水之中,暖洋洋的,她最后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疲惫许久的少女彻底睡着了,呼吸绵长。 ‘鬼’握着她的左手腕,上面放血的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不过他知道,这里明天又要被割破了。静默几息,朦胧间,少女感觉似乎有种柔软冰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覆上了那处伤痕,一触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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