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道我是你父亲的一个故交。你叫我老李便可。”林寒初重伤未愈,他不再多言,只让她在车里好好休息。 起初是大路,后来便一路颠簸,感觉进了山里,一直行了大半夜,马车才停下来。林寒初早已坐得全身酸疼,才合上的伤处又隐隐渗出血水。老李将林寒初扶下车,来到一个山洞前。他自己用火折子点起一个插在洞口的火把,瞬间周围亮了起来。只见这山洞洞口约莫两人宽,虽然为天然形成,但经过了人工修葺,洞壁上整整齐齐凿出了一道道深痕,走了十来步,窄窄的洞口便豁然开朗,里面是一间安置整齐的居室。山洞顶上,是一个几尺大的天然洞,月上中天,正好从洞口射进来,照的洞内一片银白。 老李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大包袱往桌上一抛:“里面吃穿用度,外敷内服的药都有,在这里安心疗伤。我十日之后会回来。” 林寒初环视着洞里的情景,听到他说话,这才回过头来,刚“哎”了一声,发现老李已经不见了踪影,武功高深莫测。 林寒初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干粮、衣物和当日大夫开的药之外,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瓷瓶,写着金疮药;包袱最底下有一本薄薄的册页,名曰:归元导气法。谁会把疗伤心法直接叫这个名字呢?想必是把原本的法门名字给故意隐去。 养伤的十日,她便依照着书上记载的方法,配合药物进行疗伤,没想到竟然有奇效。才到第八日上,她便觉得精神已然恢复得差不多。十月中,这山洞中的气候已经是阴冷非常,但林寒初依照着书中记载的一篇“聚气法”,将内力具于丹田再循环周身,居然能够御寒,抵御她体内的寒冰淬之毒。而且多运几次功,发现连内力都徒增了几分。她又惊又喜,便每日往复修炼下去。 第十日的正午,老李果然如约而至,依然面带黑巾。林寒初见他来了,拜倒在地:“前辈,寒初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不必,我看在和林擎的交情上才救你。”话音刚落,他突然斜出一掌,朝林寒初拍来,林寒初连忙伸出双臂阻挡,他跟着又是一掌,两掌,到第三掌时,林寒初已经招架不住,腹上中招,向后翻倒。 “起来!”黑衣人朝她喝到:“再来!” 林寒初又站起身来接了他几掌,他在臂上的内力加了一成,更加凌厉难挡了。又是三掌,林寒初俯倒,趴在地上喘着气。 “我留下的两仪混元功你可有练?”老李问道。 林寒初一听两仪混元四字,不禁大吃一惊:“什么?这归元导气法便是名震江湖的两仪混元功?” “嘿嘿,这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练此内功!” “多谢前辈相授!”林寒初感激:“晚辈每日都有修炼,奈何原本武功底子浅薄,进展不佳。” “不急,你只需按着法门,每日勤加修炼,不出几个月,便可和高手的修为比肩。”他转头又看了看林寒初,突然叹道:“可惜你不光内力差,连武功招式也是乱七八糟。林擎看来是太疼爱你这宝贝女儿,想把你当女秀才来养,全然把武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必爹爹是为了让我远离武林纷争,他用心良苦。”林寒初悲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躲,终究是躲不掉的。”他突然飞身抓下挂于石壁上的两把剑,一把抛给了林寒初:“好吧,我送佛送到西,再教你两套剑法。” 林寒初在一旁用心看着,她武功不佳,但记性极佳,一招一式看过一遍就熟记于心。只见老李在洞中耍了两套剑法,第一套剑走游蛇,以轻盈和变化多端为主,第二套却截然不同,剑法速度不快,但招招构思玄妙、出其不意,在迎战之中似可先发制人、克敌制胜。看完两套剑法,林寒初只佩服创始之人的武学造诣之高,让人匪夷所思。 “这第一套剑法是我自创的十八式魁星剑,分别是披星戴月、斗转星移、北辰星拱、快步流星、月落星沉、景星麟凤、烟飞星散、碁布星罗、电掣星驰、流星赶月、星霜荏苒、寥落晨星、急如星火、孤星寒月、剑影星光、星河九皋、星月交辉、星满苍穹这十八式。此剑法以快、急、变为特点,在御敌之时可以在速度和剑招上胜过对方,若加上两仪混元功的内力相辅相成,则变化无穷。” 林寒初重重点头。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挥起剑,慢慢将十八式魁星剑法依次练了一遍。她是头一次使出这套剑法,虽然还显得生疏,但招式之间的起承和每一招的关键动作她都能把握到位。老李在边上看罢也频频点头。 “这第二套剑法则路数不同,它不求快与变,却追求狠与准,是取人要害夺人性命的剑法,若不是要与他人决一死战,求得生机,不可轻易使出。这套剑法,名曰承影。这个名字取自春秋时十大名剑之一,据说是春秋卫国人孔周所藏。相传此剑诞于黎明之际,出没于白昼与黑夜更替的瞬间,出鞘后只见剑柄不见剑身,有勾魂摄魄的凌厉杀气,想必创始这套剑法之人所要追求的也是这种意境。如今剑法开创者的姓名已无从知晓,而世上会使这套剑法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说罢林寒初便又将承影剑法在老李面前耍了一遍,只是这套剑法与十八式魁星剑想必显然高深了许多,林寒初虽然硬记了下来,但有几处都无法融汇贯通,老李从旁指点了一二,林寒初大致能懂得七成左右。 两人这般你教我练,不觉在洞中过了几个时辰。洞顶上的天光也渐渐暗了下来,已是傍晚时分。老李见她不出多久便将两套高明的剑法都悉数学会,虽然不至于纯熟,但已然可以自行修炼,稍加时日,必有大成,不禁略感宽慰。他示意林寒初坐在桌边,自己也端了椅子坐下。他抓起林寒初的手腕帮她搭脉,林寒初见他的眉头逐渐深锁,又满脸疑惑,便道:“前辈,有何不妥,不妨直说。” 老李又沉吟了片刻,才问:“你当日虽然受了外伤,但在金疮药和两仪混元功的帮助下,理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何我从你的脉象当中,探到一股阴冷霸道的内息?我起初猜想兴许是你事女儿身,体质偏寒,加之曾经受过内伤。但转念又觉得疑惑,因为这两仪混元功以阴阳调和、刚柔相济为基本,即便有阴寒之气,也应该在你修炼后得到调和,为何这股霸道内息竟然如此猖獗?我百思不得其解。” 林寒初倒是听他这么一说反而释怀:“前辈不知,几月前,我在舒州城内刘一照的寄舒山庄内曾经遭人偷袭,中过一种极为歹毒阴寒的掌毒,可惜我当日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当时说这种寒毒叫“寒冰淬”。此后我每隔几日便要发作一次,而且情况越来越糟。在熙王府时,大夫就曾为我医治,但是此寒毒并非普通药石可解。反倒是我修炼了前辈留下的内功之后,反而有所缓解了。虽然两仪混元功并不能根治此毒,但至少证明是有所用的,寒初已是十分欣慰。” 老李缓缓点点头,似若有所思,但他也不再多言,不多时便匆匆离开。林寒初就这样一边在洞中疗伤,一般修炼内功和剑法。老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来一次,一来指点和检验她的武功进展,二来给她送些衣物吃食。在山中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两月有余,眼看快到正月,天气也已不那么寒冷。 一日,老李与林寒初比剑,两人拆了一百多招之后依然未分胜负。老李也觉得她的武功颇有进展,干脆撤剑:“累了,不练了。”他坐到桌旁端起一壶茶,倒了一杯就喝:“你已学有所成,以后不必再跟我练剑。” 老李这是要跟他道别的意思,林寒初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前辈,你是要赶我tຊ走了吗?”这几个月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洞中的日子,她从心里感激老李对她的救命之恩和传业之恩。但是至今她心中仍有无数疑团未解,不能就这样离开。她续道:“恕晚辈冒犯,敢问你是如何练得如此精妙的武功?又是如何认识我爹林擎的?”她干脆借这个机会,希望老李能够合盘托出。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似乎早就知道林寒初会问。 林寒初微微沉吟,随即坦然:“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寒初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果然是林擎的女儿!”说罢,他缓缓揭下了黑面巾。林寒初细细朝他脸上端详,她先是疑惑,接着又是微微吃惊,然后才平静下来。这个老李虽然年过花甲,但是他的面容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较一般老者更为白皙细致。林寒初再仔细看向他的唇鼻之间和络腮,她心中已经有数。 老李直言:“我本是伺候神宗皇帝的贴身内侍。当年,神宗皇帝即位后,朝政虽然表面上一派繁荣,其实内部已经蕴涵着深刻的矛盾。官家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王安石提出当务之急在于改变风俗、确立法度,提议变法,神宗赞同。王安石自熙宁二年开始推行新政,后被提升为国相,但是朝中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反对变法,因此变法推进遭到层层阻挠。 你爹当年就是王安石最信赖的部下之一,武功、才学、人品俱佳。当然,他为了新政也得罪了不少人。元丰八年神宗驾崩,次年王安石也去世。年仅九岁的哲宗继位,改国号为元祐,由高太后摄政,司马光任宰相,全面废除王安石变法、恢复旧制。反对变法一派后来也被称作“元祐党人”。这些想必你也都是知道的。但是你爹可能未曾对你提起,王安石死后,他依然在朝廷坚持了几年,试图继续推行新政,可惜不断遭到“元祐党人”的排挤。后来终于辞官从武,身入江湖,创立了承天教,从此与朝廷势不两立。 我与你爹早年在神宗一朝便相识,我钦佩他的才干和为人。但是自从元祐五年他离开开封一去不返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前不久听闻承天教被灭门,这才在江湖上多方打听消息,后来又得知你还活着,因此一路追查到了武林大会之上。 烈鹰门之所以能够里应外合,轻易颠覆承天教,靠的并不单单是季焕和严亮这些人自己的力量。我可以断定,他们背后一定有当年元祐党的势力在支撑。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他们灭承天教,杀害你爹,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将当年主张新政元丰党势力全部铲除,他们更不为人道的野心是要从你爹口中探得一个事关国库宝藏的秘密!” “什么?宝藏?”林寒初瞪大了双眼,老李称林擎在创办承天教之前参与新政,又卷入元祐党人追杀的这些事情,她父亲不但身前没有透露过分毫,她自己也从未把这些日子来接二连三的遭遇与前朝新政改革做过丝毫联系,这简直令她匪夷所思。她回想起当日季焕在林擎临死之前、严亮在刘一照临死之前逼迫他们说出的“那件事”,现在可以断定,一定就是这个宝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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