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派掌门预先开口: “我提议,开幕之日,撤去天阐教的表演!” 每年武林大会开幕之时,在擂台之上,都会燃礼鞭一百零八串,锣鼓喧天,继而是各大门派各位豪杰的亮相登场,这亮相十足关键,能向万千围观大众展示门派风采。因此,大多数门派都会以展示武学为目的,编排出一套有自家风格的刀舞剑舞,或拳脚棍法,另出众的弟子们表演出来,惊艳四座。让大家大饱眼福的同时,也能领悟到门派的精髓之所在。 当年,每年在一众正经的亮相里,都有一个显眼包。 那就是天阐教,武林第一花瓶美人教。 她们的亮相,就是命侍女们遍撒飞花,然后走来一群轻歌曼舞的女子,胡姬琵琶,美人箜篌,奏飞天乐,转回璇舞,让人一见,直恍惚到了敦煌仙境一般。 每次天阐教一亮相,千万观众便直接沸腾了起来。甚至有人为了观天阐教亮相,凌晨就开始等在场外,这天阐的舞美是美,但是,和武林大会却没有丝毫关系。 峨眉掌门继续道: “天阐教,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跳舞,却没有一个弟子能进入武林大会!什么水平可见一斑!我们的比赛是比武术的武,不是舞蹈的舞,她们一上来,群情就沸腾了。我们的很多弟子一见,就神魂颠倒,见色丧志。天阐教这等行迹,她们和祸人道心的妖女有什么区别?” “依我之见,大人,有这样的教徒,那教主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货!早晚惹出事端来,不如趁早禁了他们为好。” 不是好货的林沉玉:…… 她叹口气: “掌门息怒,天阐教不过是想助个兴罢了。表演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若是她们祸人道心,实在是无稽之谈,若看个美人,道心这样轻易就被动摇了的人,我看也没必要来参加武林大会了。” 灭明师太横眉立目,看她一眼:“我与燕大人说话,与你一个副官有何关系?” 因为护着海东青和澹台的事情,她本就对林沉玉颇为不满,见她插嘴,更是直接不给好脸色。 林沉玉微微一笑: “当然有关系,因为在下就是天阐教现任掌门。” 燕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灭明师太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毕竟当着人家面说人家坏话,到底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她语气软了几分,可说话的内容依旧强硬:“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投票决定天阐教的去留,如何?” 林沉玉径直看向在场各位:“有人同意保留天阐教的出场吗?” 海东青当然和林沉玉的,当即就丢下茶盏举起一只手:“丐帮赞同。” 只有他一个人。 林沉玉目光沉沉,看向两个老朋友。 澹台无华也不语,只是拈着茶盏盖,以袖相遮,轻啜一口,一副超然物外事不关己的模样。 燕洄不语,他垂着眼睑,十指交叉若有所思。 林沉玉恨的牙痒痒,虽然天阐教出不出场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可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其余的三位掌门都是老油条了,天阐教之事虽如灭明师太而言,表演有些喧宾夺主。可归根到底,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他们更看中的是——这个新来的指挥使的态度。 说到底,门派侠客也是民,民归官管;燕洄的态度,很大程度决定了他们在武林大会的待遇。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个小门派的掌门得罪了祝凤鸣,结果祝凤鸣暗箱操作,让那掌门的徒弟,第一战就对决一位心狠手辣的高手,导致徒弟身负重伤不能再起之事。 就算是武林大会,看的也不全是武功。 七分武艺,三分人情。 所以,三位掌门的目光都看向了燕洄。 林沉玉也在等他发话。 忽觉得,她的手似乎微微被挠了一下,有些瘙痒,林沉玉低头一看,在桌子之下,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燕洄悄悄伸出了手,勾住了自己的小指。 他表面依旧是蹙眉不语,似乎在沉吟思量。和底下这作乱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沉玉嘴角微微抽动,反手按住了燕洄全息穴,又准又狠。 燕洄身体陡然一僵硬,手疼的都在发颤,抽又抽不回来,终于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果报,他白着脸,咳嗽出声,僵硬的点了点头:“本官也想瞧瞧天阐教的舞,暂不取缔。” 他一出言,旁的三位掌门自然赞同。 澹台依旧一言不发。 到底是灭明师太孤军奋战,不敌官威煊赫,天阐教得以保留。 * 灭明师太被驳了面子,面色自然不悦,可也不好再谈这件事情,遂换了一件重新讲起。 “还有一事,去年比赛中受伤者众,而灵枢门派过来的门徒却并不多,其中医术不精的学徒又占去大半,往往有重伤者,灵枢门却赶来不及时,或来了也是束手无策。这件事,还望您回去晓谕灵枢门门主。让那位多派些人手为好,堂堂灵枢门,竟派不出个像样的大夫,当真是笑话!也不知道那门主到底在想什么!” 灵枢门门主想什么?那还不简单。 燕洄斜瞥了林沉玉一眼:“你在想什么?” 林沉玉眼神颇为无辜,老实开口:“我在想晚上吃什么,听说华山山脚下的锅盔,泡馍都非常有名。秦雪雁还给我推荐了大刀面和踅面,我都想吃。” 燕洄豪气,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好,都给你买,想吃什么吃什么,咱两背着那三个人去吃。” 灭明师太蹙眉,发现有些不对劲,可她已经在林沉玉这里吃过亏,变得谨慎了起来。 “早就听说灵枢门门主换了人,莫非,和天阐教教主也有什么渊源吗?” 林沉玉谦虚道:“在下不才,目前代理兼任灵枢门门主罢了。” 灭明师太:…… 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犯冲。 * 大致拟定了各个细节后,已经是大半日过去了,夕阳西下,筹备大会终于告一段落,林沉玉拟定了章程,让燕洄过目了,便收了起来,准备回去命人抄写后再呈送给各大门派。 华山派二弟子也匆匆赶到,说在禅房寻到了玉敦儒,他被人迷昏了过去,才醒过来。 见玉敦儒无事,大家也就放心下来,只道是唐门的报复,四位掌门也就告辞而去。 林沉玉刚刚坐下喘口气,就感觉四个人目光围到了自己身上。 燕洄眯起眼: “刚我可帮了你个大忙,姓木的,晚上不陪陪我去吃饭,说不过去吧?” 林沉玉点点头:“好。” 顾盼生微微一笑: “师父不是早上就说好了和我一起去看花灯,逛街吃面吗?” 林沉玉:“啊……” 海东青满脸郁色: “该死的老太婆还没回来,我快饿死了,丐帮你也是知道的,饿一顿饱一顿,你要不把我捎上吧。” 林沉玉:“啊?”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澹台无华忽然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似乎连肺腑都要咳出来,盈如玉的白发顺着他肩膀滑落,他捂住唇,显得越发羸弱清瘦,恍恍兮若风中竹,松上雪,清冷又引人心疼。 他抬眸,眼眶微红,我见犹怜: “秦元帅托我给你带了许多话,言语殷切,句句都是她思念你的肺腑之言。不过,既然你和他们约好了,便自己去吧,我一人寻个客栈住下便好,什么时候你玩好了,再来寻我便是。” 一听见秦元帅三个字,林沉玉心都软塌了: “你怎么行,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路上和我说说可以吗?” 澹台无华微微一笑:“那就叨扰了。” 说罢,又咳了起来。 林沉玉叹口气,看着他单薄的春衫,脱下了自己的黑袍给他披上:“说了多少次,注意保暖,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澹台无华低眉浅笑,受了那外袍。 其余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那外袍分外扎眼。 顾盼生:…… 该死,棋逢对手了。 * 考虑到胡八还没归来,大家还是有些担心,遂决定再等一会,毕竟晚了山门关闭,胡八就出不去了。 海东青郁闷:“她和我说自己捉蜘蛛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燕洄问起来他加入丐帮的渊源,海东青只得不情不愿的说了,燕洄闻言,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海东青黑了脸,不愿意再理会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个兴奋至极的声音:“徒儿,我捉了一只特别大特别大的蜘蛛,你要不要来玩呀?”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门被胡八撞开,一个巨大的“蜘蛛”被甩到了地下,黑如漆色,身体上有着黄黑相间的纹路,看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海东青被吓了一跳:“这么大?” 胡八颇为骄傲:“是不是很大,我就看见他在树上吊挂着,老大一只,费了好大功夫才捉住他呢!这蜘蛛可有意思了,它的头在背面!是人面蜘蛛哦,你要不要看看?” “看看。” 胡八蹲下身,将“蜘蛛”的背翻过来,背的上面长着一团瘤肉堆积而成的“人头”,狰狞可憎,十分丑陋,只看一眼便心惊胆战。所幸的是,它眼睛紧闭,口也没有了呼吸。 应该是已经死了。 林沉玉面色凝重了起来: “等等,这不是蜘蛛的头,是人面疮!” 人面疮,乃是寄生于人的怪胎。多生两膝或生两肘,人形眉目口鼻皆俱。 如果这是人面疮,那这蜘蛛岂不是……人? 林沉玉心中大骇,她一把亮出唐刀,对着围着蜘蛛看的大家厉声道:“后退!这不是蜘蛛,是个人!” 胡八惊讶出声:“啊?可它是爬行的,也会吐丝啊!” 她话音未落,那背后的“人面疮”上,忽的窜出来一个人头,正对着海东青的脸。 “啊!” 海东青吓的魂飞魄散,扑到林沉玉身后 。 那人他额头画着黑黄相间的三道纹,摇了摇头,手一伸,就在空中抓住了什么,如蜘蛛一般嗖一声就攀了上去。 他目光淫邪,扫视一圈,瞥见顾盼生,双眸一亮,他背后的手一甩开来,原来是个护手钩,勾住了顾盼生的胳膊,将他用力一拽,就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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