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的心方才落了回去。 林如昭又以可惜的语气说道:“原本某人几天前就该尝到了,可谁叫他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呢?” 陆劲听了这话已然明白过来这是林如昭这个促狭鬼拿话调侃他呢,于是他也笑,咬牙切齿的:“现在在外头,等回去看我弄不弄死你。” 林如昭从鼻子里轻轻哼出声来:“有什么区别?反正你总要做的,倒不如多在你头上动动土,才不算吃亏。” 陆劲骑着马将林如昭带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也算上京有名的酒楼了,屋宇宽阔,牌匾显眼,层层灯火透明,还在外头挂上一串串的灯笼,更是把整栋屋舍照得如明堂般。小二在门口迎来送往,陆劲跳下马,又将林如昭抱了下来后,便把缰绳扔给他。 同时,陆劲又取了两银子,扔给在大堂里伺候的小厮:“要雅间。” 小厮见他带着女客,意会过来,忙往楼上请。 林如昭以前常和秦月来这儿买酒喝,对醉仙楼的布局很熟悉,知道醉仙楼因为还有琴曲表演,是以所谓的雅间并不是关门上锁的房间,而只是用屏风隔断,竹帘遮挡的处所罢了。 果然,等林如昭坐下后,那底下的琵琶曲也从楼底响了上来,弦声峥嵘,弹得正是《秦王破阵曲》。 陆劲也听到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如昭:“还说没有打坏主意。” 因竹帘已经放下了,遮去了外头好奇的视线,陆劲也就无所顾忌了,明明是很宽敞的一张桌子,四角都可以坐,他偏偏都看不上,非要跟林如昭挤在一处,肩膀挨着肩膀。 林如昭看菜单,他便看林如昭,看得林如昭面上火辣辣一片。 她原本还想看看醉仙楼最近有没有上新菜品,如今当着小二的面被陆劲如此肆无忌惮地瞧着,她脸皮薄,顶不住了,草草点了几道菜,又要了壶荔枝酒。 小二下去了,林如昭忙推陆劲:“在外头呢,你也不注意些。” 上京哪有人和陆劲一样? 大家都讲究发乎情,止于礼,便是夫妻二人,在众人面前也要相敬如宾,哪里会像陆劲这般,大剌剌得毫不知羞耻,就差把‘黏糊’二字贴在脑门上了。 陆劲懒洋洋的:“老子看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倒要看看谁敢管老子。” 小二先把凉菜上了来,林如昭不好说他,就侧头去听曲子,任着陆劲在桌下勾着她的手指头,翻来覆去,玩得不亦乐乎。 林如昭本是听着曲子,可外头好像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就连昂扬的琵琶曲都压不过急赤白脸的争吵声,林如昭听曲的兴致被打断,原本是觉得不耐烦,可等她不小心从中听到了陆劲的名字,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回头看了看陆劲。 就连她都听出来争吵一方对陆劲颇有不满,斥骂声不绝,她不信陆劲毫无所觉,可是陆劲偏偏就跟没听到似的,一心一意,幼稚十足地用他的手指弹着林如昭的手指玩。 林如昭迟疑地道:“陆劲,他们好像在骂你背信弃义,卖国求荣,愧对侯府列祖列祖,生来就是侯府耻辱,死后也要无颜面对皇天后土。” 陆劲道:“嗯。” 林如昭默了默:“你现在不委屈了?” 陆劲一顿,那原本弹得不亦乐乎的手指也跟着顿住了,半晌,他缓缓抬起脸,那张冷硬的脸确实不知委屈为何物,陆劲摆了半天也没能摆出痛彻心扉的模样,只能勉强皱皱眉,道:“我很委屈,可是我不想打扰你吃饭的兴致。” 林如昭想,装,你再接着装! 她也懒得管他了,道:“既然你还能忍住,那我们先吃饭。” 陆劲便给林如昭倒酒,荔枝酒清甜,果香浓郁,酒味醇厚,很得林如昭的喜欢,她喝了两盏,那头的争吵却更为激烈了。 林如昭其实听得并不舒服,就算撇去她现在与陆劲的关系不谈,对她来说陆劲也是实打实的大周的功臣。 若没有他,燕云十八州还在鞑靼手里,中原腹地还要直面鞑靼的威胁,这些人怎么可以因为一条互市之策,而否认陆劲的所有功绩? 何况林如昭也听陆劲讲了,他提出互市之策并非出于私心,更不如那些人龌龊的猜测般是为了卖国,明明是条基于现实提出的良策,可他们不仅不去思考其中的合理之处,反而一味从道德品性去攻讦陆劲,这又是哪来的道理。 林如昭问陆劲:“当真还能再忍?” 她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去与人理论,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陆劲还没事人似地给她布菜:“没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 陆劲确实不在意。 他对那些争论者的声音不熟悉,想来都是些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朝会之人。 既是连走到他面前与他对峙都没资格的人,他又何必因此在意? 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他若事事在意,所有的精力都将耗费在这种没意义的小事上,又怎么能做成大事。 眼下,对于他来说,唯一重要的大事就是陪林如昭吃好这顿饭。 但很快,那头话锋已经交到了最刀光剑影的时刻,反对者挖苦了心思要从私德上将陆劲批判个完整。 那声音尖锐高亢无比:“陆劲借着军功,抢夺郑玉章的未婚妻,还把郑玉章打得下不来床,简直目无法纪!” 支持者道:“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说侯爷与夫人恩爱无比,分明是郑玉章死缠烂打在先。” 反对者道:“笑话,郑玉章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当时游园时,林如昭唯独对我二人青睐有加,特意找机会与我和郑玉章多说了两句话,你觉得喜欢我和郑玉章的林如昭能看得上笔墨不通的陆劲?” 这话让林如昭连饭都吃不下了,她皱起了眉头。 原本没事人一样的陆劲也停了筷子,问她:“这人你认识?” 林如昭思考了许久,再三确认她对这声音毫无印象,摇摇头,又怕陆劲不信,道:“我只和郑玉章议过亲。” 陆劲点点头:“他这是在败坏你的名声。” 他把碗里最后一口饭给吃了,撂了筷子:“你慢慢吃。” 还不等林如昭反应,他就出去了。 林如昭不过迟疑一刻,也追了出去,但也就迟了这么一刻,等她追着嘈杂声找过去时,矛盾已经彻底被激化了。 陆劲耳聪目明,哪怕在酒楼这种地方,听声辩位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他几乎用不上任何犹豫就直接找到了那个不停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雅间,二话不说,举起椅子砸向碎嘴子的反对者。 陆劲的双眸寒如冬月冰凌,他冰冰冷冷,又无可置疑地挡在去路前,以一人之力浇灭住了雅间五个年轻公子的嚣张气焰。 这帮只敢在背后议论人的渣滓许是编排人太久了,产生了错觉,竟然觉得战功赫赫的陆劲也不过如此,能被他们肆意议论评判,也不能耐他们如何。 可是直到陆劲站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才深切地感受到为何一个陆劲,可以让数十万的鞑靼大军闻风丧胆。 他们胆战心惊地看着陆劲单手举椅给反对者开了瓢,却没有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一丝的惊慌,愧疚,相反,他冷漠得仿佛给人脑袋开瓢这件事简单得就好像打破了个蛋,根本无足挂齿。 他弯腰,拎着不停呻/吟的反对者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骂老子就算了,你怎么还敢造谣老子媳妇的?活腻歪了是吧?”
第37章 雅间的五个少年, 无一入仕。 那用激言反对陆劲者,乃是监察御史家的小公子,身上有个举人的功名, 眼下还在书院里读书, 其实对朝政所知不多,不过是因为做御史的父亲上能监察帝王,下能弹劾百官,因此他学到点闲言碎语,总不自觉要发表点高谈阔论。 说来可笑, 他这般反对陆劲,还是因为书院里面一个走武举的学子——正是今日与他激烈争论的那位朱姓书生——与他不对付,因此他才拼了命地要攻击朱书生崇敬的对象。 这些都是陆劲问出来的,林如昭走进雅间时,还听他断断续续地在自述,看到她时, 却眼前一亮,高呼救命。 这位小公子大抵是觉得女郎多心善,在眼下他被陆劲压着打的局面里,无论如何,林如昭都要出来替他说情。 只要林如昭肯帮他说一句话, 他就有本事坐实林如昭爱慕他的事实。 什么造谣?他必须让陆劲把这顶绿帽子高高戴起。 ——挨了陆劲的打,就算往日无仇, 这小公子也已经决意要恨上了陆劲。 林如昭却只是看了他眼, 便后退一步,面露嫌弃, 道:“好丑的人。” 小公子僵住了。 他也算风流,往常与郑玉章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从来都是左拥右抱,从未落过空,他习惯于妓子们的追逐,却不想在林如昭这儿受了奚落。 丑?他怎么可能丑? 难道是陆劲把他的俊脸都打歪了? 小公子恐惧无比,在陆劲的手下跟死鱼一样扑腾起来,拼命地要找镜子,闹得陆劲直皱眉头,索性把他扔地上,拿脚踩着他。 林如昭慢悠悠道:“别找镜子了,你原本就长得歪瓜裂枣的,又不是被陆劲打了后才失了容色。” 小公子慢慢停下折腾,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如昭。 林如昭道:“方才听到你的声音,我还没想起来你是谁,可是见了你这人,我倒是想起来了,毕竟我身边的丑人不算多,所以格外衬得你标新立异。” 小公子面如死灰,举在空中的手指微微发颤,喉咙里艰难挤出的声响竟然跟要背过气去似的。 他的朋友都围了上来,纷纷推打他,让他千万不要昏厥。 到了此刻,再压制他已经没了意义,陆劲索性松了脚,走到林如昭身边,低声道:“小坏蛋。” 林如昭不是个刻薄的人,陆劲知道她是在回敬那句谣言。 林如昭斜眼看他:“原本只是一句话的事,你偏冲动打了人,看你如何收场。” 陆劲不认同她的想法,道:“天塌了有老子顶着,你不必担心。但要是别人都造谣到你头上了,老子还不给你出头,跟乌龟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他转过头,认真地说道:“老子反正皮糙肉厚,刀枪都不怕,被他们说几句也无所谓,但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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