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一礼,便飞快向后院走去。 通报的小厮尸首依然躺在原地,清洛手执沾血的长剑,招式比之前更加狠绝。 “啊!” 见到尸首的那一刻,清欢不禁吓得叫了出来。 清洛猛然分神,见是清欢后,竟迅速收了剑气,缓步行至清欢身前,语带激动道: “阿欢,你怎么来了?你……你还走吗?” 清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向清洛手中血渍斑斑的长剑,不可置信地问道:“阿洛,是你杀了他?” 纵然听过了真假太子的故事,纵然知道他便是冒充许静辰的人,可总归,初见时那个可怜兮兮的阿洛,还是令清欢觉得,他的本性是好的,只是被谨王蒙蔽了。 事实摆在眼前,清洛只得承认:“是。” “为什么?” 清欢走近清洛,质问道,“阿洛,你几时学会杀人了?他做错了什么?让你必须要杀了他?” 刻意回避着清欢的眼睛,清洛偏着头道:“你别问了。” “阿洛,你怎么变了。” 清欢摇着头道,“到底是你变了,还是说,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 清洛不置可否,半晌方看向清欢,转移了话题道:“阿欢,听说那个太子殿下喜欢你,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清欢一脸惊讶,竟也忘记了羞涩,想不到她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小看了宫中的人多眼杂,竟连清洛都听到了风声。 看来,方才那场戏,谨王怕是真的在看好戏了。 但无论如何,矢口否认总比不打自招要好。 于是,清欢便嘴硬道: “你怕是听错了,是我喜欢太子殿下。” 握着剑柄的手猛然攥得更紧,清洛眼中杀气渐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发。 清欢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阿洛,你这个样子好可怕,一点都不像太子殿下了。” “我为何要像他?” 清洛冷冰冰道,“我就是我,你喜欢他去找他便是,来这里做什么!” 清欢脸色变了变,实在不明白清洛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从何而来,便只得先软语安抚道: “对不起阿洛,我不是有意的……” 清洛愤然转头,背对着清欢不再言语。 清欢低下头去,眼底尽是失望之色,“你果然是变了,我还是去找姐姐吧。” 说罢,便沉着脸绕过清洛,逐渐消失在后院。 “清洛,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许静戎黑着一张脸,悠悠行至清洛身侧道,“你居然没有杀了她。” “呵呵……” 清洛冷笑道,“殿下的意思,莫不是叫我见一个杀一个吧。” “哼,你别忘了……” 许静戎斜睨着清洛,语气中充满了警告意味儿,“她可不是你的亲姐姐,而且,人家喜欢的,可是太子殿下。” 清洛的指关节咯吱作响,许静戎俊眸一瞥,继续激道:“若她回宫之后,对太子说些什么……” “她不会!” 清洛昂首吸气,笃定道,“我自有办法,让她什么都不说。” 许静戎沉默半晌,悠悠道:“本王只相信死人。” “殿下若敢动她分毫,我们的合作,便就此终止。” 清洛说得不卑不亢,一副料定许静戎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第91章 云儿 看来清洛果然是变了,不过不是清欢以为的那种变,而是,不再是去年那个唤许静戎为“义兄”的,对许静戎唯命是从的少年了。 许静戎咬牙切齿,还真的就不敢对清洛怎么样。 谨王府地处皇城西郊,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只是如今正值冬季,放眼不见一丝翠色,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一路不动声色地行至此地,许静辰险险扶住一棵枯木,一大口鲜血瞬间冲开紧抿的薄唇,悲壮地铺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好似寒梅映雪。 许静辰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身子软软地向后一旋,将后背堪堪倚在枯木上,蹙眉合目微仰着头,脱力一般滑了下去。白衣与积雪好似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宛若被人堆在树旁的一个雪人。 双手合力死抵着上腹,许静辰在这难言的痛苦之中思绪翻涌,意识似模糊又似清醒。 赵太医和母妃都哄骗他说,他这隐疾不会有性命之忧,殊不知,人不过血肉之躯,肺腑经脉又岂能抵得过经年累月的摧残。 略通医术的他更是明白,近一年里频繁严重的发作意味着什么,常常一疼起来便无法自行以内力调息意味着什么,越来越差的胃口和夜夜泛呕意味着什么,几次三番的吐血意味着什么。 数年来清心寡欲,隐忍克制,赏落雪伴孤独,着白衣塑凉薄。刻意疏离不相干的姑娘,不过是不愿徒惹牵挂。近乎偏执的爱洁成癖,也不过是为消除梦中阴影所做的徒劳。 天长日久,这些便都成了习惯,成了天性。可不想惹牵挂,却终是由不得自己,躲过了红尘万千,躲不过清欢眉眼。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有了世俗的欲念,有了对未来的向往,有了对生命的眷恋。 曾几何时,他还想着永不负她,可到如今,他似乎还是轻许了诺言。与傅小姐成婚是辜负,此身未卜亦是辜负。 最怕情深,输缘浅。 “云儿,云儿……” 谁在叫他,谁在叫他云儿? 许静辰恍惚睁眼,荒无人迹的枯树林中,一抹灰影正向他走来,洒脱的身姿,慈爱的面容。 待走近了,方看清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眉眼,竟有几分像磬和帝。 “师父……” 许静辰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只觉得周身奇冷无比,却莫名感觉不到疼了。 中年男人灰袖一甩,许静辰便浑身一软,合目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二人的四周忽而腾起云雾,缥缈间,中年男人已俯身将许静辰抱起,身形竟一点一点地,幻化成了即墨百草的模样,白须雪袍,仙风道骨。 云雾越来越浓,逐渐将二人湮没,待散去时,只剩枯木积雪,与触目惊心的点点殷红。 清欢四处寻找,皆不见南宫媃的影子,只得又回到后院。 见谨王与清洛二人竟打了起来,且清洛明显处于劣势,清欢便因担心清洛而惊呼道:“阿洛小心!” 话音甫落,许静戎的长剑便从清洛耳侧擦过,清欢一着急,竟飞奔过去推了清洛一把,长剑便顺势刺入了清欢的肩窝。 许静戎见状,惊慌之余,迅速拔出了长剑,一时间鲜血淋漓,清欢痛极倒地。 “阿欢!” 清洛大吼一声,抱起清欢迅速封住了她几处穴道,“我们只是在练剑,你跑过来捣什么乱!” “我......我只是担心你……” 清欢到底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这一剑虽不至于殃及性命,却也着实疼得要命,“我怕你受伤。” “阿欢……” 一股暖流在心底升腾,清洛抱起几欲昏迷的清欢,走过面无表情的许静戎身侧,一字一句道: “找几个女的替她处理伤口,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听到清洛这句话后,清欢放心地闭上眼睛,歪头晕了过去。 一座矮小简陋却干干净净的小木屋里,许静辰一个人躺在竹榻之上,睡得格外安详。 一缕暖阳自小窗洒进来,投在许静辰的脸上,映得少年的睡颜温润无瑕,宛然如画。 多年来总是恶梦连连,今日竟做了个怅然若失的梦,虽则怅然若失,但同那个夙梦比起来,委实算个美梦了。 梦里殿宇朦胧,他与一仙风道骨的须眉老者盘膝对坐,说的却是他幼年时,飞雪姐姐曾给他读过的,不知哪本书里的句子: 他问,什么药可医相思之苦? 老者答,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 他又问,可重楼七叶一枝花,冬至何来蝉蛹,雪怎能隔年,相思又怎可解? 老者又答,殊不知,夏枯即为九重楼,掘地三尺寒蝉现,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 一股寒风猛然刮了进来,吹散了这个意犹未尽的梦。 许静辰怅然睁眼,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少不得掀开被子,悠悠地坐了起来。 感觉到浑身上下从未有过的轻快舒服,许静辰低眉抬袖,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也被换了一身: 不知名的料子极度舒适,从里到外清一色的纯白,只最外层的褙子襟领处,缘着一圈银灰色的流云暗纹。 师父……是师父…… 昏迷前的记忆倏然清晰,许静辰立时桃目放光,起身推开小门,一边四处寻找一边扬声唤道:“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 寻了好半晌也没寻到师父的影子,许静辰有些失落地停下脚步,也不再呼唤。 垂目思量片刻,许静辰终是转身掩上小门,而后沿着唯一的一条小路,蜿蜒而去。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许静辰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长荣街上。 说起来,自两年前出宫历练归来之后,许静辰便再没有来过长荣街了。 常听许静轩说起,长荣街总是很繁华,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不例外。 如今正值冬季,许静辰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索性偷得半日闲,来长荣街上看看市井烟火,顺便,去看看乳母。 “卖扇子喽!好看又凉快的扇子,公子小姐们快来看一看啦!” 似曾相识的叫卖声忽然响起,许静辰循声转头,果见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正在卖扇子。 许静辰便走过去笑道:“大娘,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娘怎么还在这里卖扇子啊?” 老妇人见是许静辰,开心地眯起了眼:“哎哟,是你呀公子!好久不见啊!”
第92章 老妇 许静辰一时有些茫然,努力回想半日,总算想起了两年前那件,与这位老妇人有关的事情—— 那年夏日,年满十五岁的许静辰依祖制出宫历练,由一位皇子许静轩并一位伴读宇文箫随行。 三人行至长荣街时,最先听到的正是这位老妇人的叫卖声。 “卖折扇啦!好看又凉快的折扇!各位俏公子快来看一看啦,好看又凉快的折扇喽!” 许静轩素爱折扇,故听到这叫卖声后,便立刻走到老妇人的摊位前,嬉皮笑脸地捞起一把折扇道:“老婆婆,我要买九把!” 老妇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喜出望外道:“哎哟,没问题!一看公子你啊,就是那万千美女争相追逐的如意郎君呐!再配上这扇子啊,哎哟,只怕那古时候的潘安宋玉都比不上呢!嘿嘿嘿嘿!” 老妇人一边将所有的折扇一一展开让许静轩挑选,一边对这位着实俊美的公子哥儿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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