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莳道:“江淮因受灾,百姓忧愁生计之余也为家中亡人悲戚,确实该用些高兴事,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陈禀就等着颜莳说要大办,谁料颜莳却说:“孤无意铺张浪费,陈大人既然有心,不如去买些猪羊来,设两日流水席,就当孤宴请江淮百姓了。” 陈禀顿时愣在了原地,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殿下,流水席能办,但殿下的生辰宴同样可以办……” 颜莳抬手示意他闭嘴:“陈大人无需多言,孤意已决。” 说完她不忘加上一句:“至于那些生辰礼,孤并不想要,陈大人最好跟下面的官员说清楚,让他们都安生些。” 陈禀瞬间噤了声,他明白颜莳的意思,是不想有人给他送些出格的东西,别说旁人,就连陈禀都存了些心思。 旁的不说,听闻殿下身边从来没有过女眷,要是他能送上个殿下能看上的女子,对他将来的官途也是好的。 可现在颜莳直接拒绝了所有贺礼,他也没理由再送。 “臣记下了,定然吩咐好他们。”既然他送不了,那正好都别送。 颜莳不放心,除了江淮的官,还有那些世家,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若是有世家子来打听,陈大人知道该如何回绝吗?” 陈禀细想了片刻,谨慎开口道:“臣就说殿下不喜铺张,他们若有心便在府外同样设两日流水席款待百姓就好。” 颜莳微微点头:“陈大人明白就好。” 至于霍如深那边,她也许该派些人盯着,但禁军又太过明显,如果掌握不好监视的程度,他到时候反诬告自己疑心藩王,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要知道不管是内阁还是那群宦官,早想将她给废了,这件事,她还要好好想想。 ~ 宣淮王府后门,余若抬手轻敲了一下,随后便有下人来给他开门。 王府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有身旁人微微放轻的声音:“余先生里面请,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22章 余若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霍如深是在书房见的他,而不是沾了血的前厅。 霍如深听见开门声后抬眼看过去:“听说了吗?你那个好学生打算大办两日流水席,用他的生辰宴招待这江淮城的百姓,余先生觉得如何?” 余若没回话,如果他依旧是太子身边的少傅,他可以很高兴地说颜莳做得很对,可如今他只是宣淮王府里一个幕僚,自然不能说颜莳的好话。 霍如深也没非逼着他开口,甚至都没怪罪他之前的事没办好。 “看来余先生也不是很了解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他这招釜底抽薪,就连本王都佩服不已。” 余若自知自己办事不利,直言道:“属下甘愿受罚。” “本王若要罚可不管先生甘不甘愿,只是本王费心准备的‘生辰礼’就这样泡汤了,余先生觉得还有什么礼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余若深知霍如深口中的“礼”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礼物,也许是私心里不愿和颜莳对上,余若罕见地噤了声。 霍如深倒也不急,他抬指轻叩着书案,声音像警告一般敲在余若心头。 “余先生独自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很辛苦吧,王府这里可要比先生的小院子好上许多,不如先生将那孩子送来王府,本王会让人好生看顾。” 看似提议,实则要挟,余若早已想到会有今日,他没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下来。 “王爷想要太子离开江淮,最直接的法子其实不是对太子动手。” 霍如深看着他道:“接着说。” 余若定了定心神道:“太子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一旦圣上稍有不安,他便不可能还在江淮坐得住,哪怕他想,远在京城的容家也不会答应,据属下所知,太子殿下大半助力都在容家,他抗拒不了容家那边的安排。” 霍如深反问道:“余先生是否太看得起本王了,皇城之中可不是本王能轻易插手的。” 余若没接话,如果他觉得霍如深没这个能力,他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话。 一个想将天下颠覆的人,皇城之中怎么可能没有人手。 果然,霍如深沉默了片刻后就让他离开了。 他走出书房门时,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柳献,余若虽为霍如深卖命,但他却不怎么想和王府里的其他幕僚有过深的交际,点头之交便好。 不过柳献对于他能全须全尾地从书房出来有些惊讶,毕竟前几天把事情办砸的陈远现在都下不来床,听大夫说哪怕用最好的金疮药也要再养上大半月。 柳献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余若说上两句话,人就已经走远了,也罢,余若平日里除了王爷谁都不待见,他就算上去也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柳献敲了两声书房门,就听见霍如深让他进去的声音。 此刻的霍如深正在考虑余若方才的那番话,他在皇城中确实安插了人手。 就颜氏目前的处境来看,说不定皇城都不如他这宣淮王府守得严。 但如果只是为了让颜莳离开江淮就贸然对皇帝下手,是否有些欠妥。 他看了眼走进书房的柳献道:“你说,本王若是想将一件大事提前,可欠妥当?” 柳献立刻便明白了霍如深的意思,其实按照他们的打算,也算不上是提前,只是中途出现了颜莳这一变故。 “王爷若是想好了,属下这就将密函递出去。” 霍如深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去吧。” 总要等颜莳离开江淮,他才好动手。 ~ 与此同时,颜莳正看着禁军方才递给她的信件发愁,江淮这边一个宣淮王就已让她头疼,朝廷那边又派了人下来。 这人说来她也熟悉,正是平日里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孙公公,她去求父皇拨赈灾银两时还和此人闹得不愉快。 这下好了,江淮城里,容家的人,宦官的人,以及一位似乎存在异心的藩王,颜莳心里苦笑,可真是热闹。 就差内阁的那堆老狐狸插一脚了,不过他们基本上和宦官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这次孙公公来江淮就是他们的主意。 来给她添堵,来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倘若今日在江淮之人不是她,那些赈灾银不知有多少要流进他们口袋。 信件上说,孙公公此行是得了皇帝的命令,是为了她的生辰,也为了把江淮的情况如实告知朝廷。 算算日子,他们到达江淮的时间也就明日了。 颜莳让人把陈禀找了回来,此刻已经天色昏沉,陈禀忽然被叫去别院,心里止不住地发颤。 “陈大人可还记得当日江淮城外,让孤等了好些时候。” 听见颜莳如此问,陈禀瞬间慌了,他当时觉得颜莳只是来江淮讨名声的,毕竟颜氏皇族如何世人皆知,所以才大着胆子把人晾在城门外,还打发了个不起眼的官员去迎接。 要是他早知道颜莳有这本事,他当初就该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江淮城。 “殿下,臣有罪。”陈禀老实认罪,反正他身上已经压了不少罪过了也不差这一条。 颜莳却道:“孤倒觉得陈大人无罪,来人啊,给陈大人看坐。” 陈禀不明所以地坐下,他刚坐稳身子,就听见颜莳道:“陈大人当日之举,孤要你明日再做一遍。”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信件递到陈禀手中,陈禀打开信件细读起来。 信上所说的孙公公他并不了解,不过太子殿下似乎很不待见此人,不然也不会让他再重演一遍当日之事。 颜莳看他疑惑淡淡解释道:“陈大人可知杨公公?这位孙公公是他的同乡。” 陈禀看信的动作微顿,杨公公他知道啊,那不是圣上跟前的司礼太监吗? 听说自从圣上不再上朝开始,朝中奏折就由内阁商议再经司礼太监之手批红盖印,换个说法就是这朝政基本上就是内阁和司礼太监做主。 “殿下,这……” 想到此处陈禀拿着信件的手突然不知该往哪放,他一个远在京城千里的外官也要牵扯进朝政里? 颜莳神色淡漠:“陈大人慌什么,这里可是江淮,不是京城,况且陈大人身为江淮总督,正二品的官,他不过一个殿前公公,遇见你可是要行礼的。” 这话是不错,可御前的大太监,怎能按平常的品级对待,他还是杨公公的同乡。 看他惶恐的样子,颜莳冷不丁开口问道:“陈大人这是打算违抗孤的命令?” 陈禀下意识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殿下的命令,臣记下了,臣明日就让人将城门关上,先晾他两三个时辰再说。” 左右他还没见识过这孙公公,眼下颜莳才是他最该讨好的人。 颜莳满意地轻点了点头,随后道:“朝廷派了人过来,陈大人可不要忘了知会宣淮王府一声,说不定父皇有什么旨意要给王爷。” 如果宣淮王真有异心,看见朝廷派来的人应该会比她更愁才对,她也想让霍如深尝尝着急的滋味。 陈禀没想那么多,按理说朝廷每次派人来江淮都与藩王有关系,他也确实该派人去宣淮王府通知一声。 ~ 宣淮王府,柳献得知消息后压下了要递出去的密信,朝廷真是闲人多,先来了位太子,现在又是个御前公公,还和司礼太监牵扯良多,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他匆忙将消息告知霍如深,岂料霍如深并不着急。 “这消息是陈禀让人送来的?” 柳献点头:“是总督府的下人来递的信。” 霍如深手上正烧着他方才写好的字帖:“陈禀自从左杰一事后就再没和王府有瓜葛,他会好心将消息递过来。” 况且陈远还在王府厢房养伤,他此刻定然记恨着自己带坏了他侄儿。 “王爷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让他传的信?” 霍如深烧完手中的字帖,灰烬尽数落到地上。 “皇帝早已不管朝政,不管是内阁还是那个内阁扶起来的所谓司礼太监对当朝太子都不会多待见,不然他们怎会这时候派人来江淮,除了来妨碍太子,本王想不出其他原因。” “王爷就不担心那孙公公也可能会妨碍我们?” 霍如深看着地上稍有些动静便被吹散的灰烬道:“正是如此,颜太子才会将消息提前告知本王,若本王无异心,对着朝廷派来的御前公公,礼待就是,自然是他要什么,本王便交什么,若本王真存异心,定然不会放任孙公公在江淮胡来,他是自己搞不定了,才想着试探试探本王的态度。” “那王爷该如何?” 霍如深淡然开口:“急什么,先看看颜太子怎么对待这位孙公公再说。” 柳献将手中的密信往霍如深面前送了送:“王爷,这密信是否还要送?” “发出去。”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就没想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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