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太是了解司徒晟了,他是背负着祖父壮志未酬,胸怀大志向的男人。 怎么会因为一时的风浪,就急流勇退,生出避让的心思? 他就是个应该立在朝堂之上,处变不惊刚柔并济的治国能臣,所以她就算心有忐忑,也要坚定立在他的身后,默默助他一程! 此时夜深,二人谈心一番之后,琳琅的心似乎也安定了不少,终于可以闭上眼,躺在司徒晟的怀里酣然睡去。 不过司徒晟一直没有睡。 他在回程时,听到了那段羌笛乐曲,其实是某人和他定下的暗号。 而约定见面的时间,正是子夜丑时。 到了约定的时间,司徒晟轻巧起身,怀揣好短剑,顺着驿站的西侧,疾步来到了城边。 在一处略显破败的屋前,几位侍卫的环绕下,有一个黑影正立在那里不动。 直到他来,那人才微微朝前迈了一步:“我还以为堂堂大晋的枢密使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出来见上一面呢!” 司徒晟声音冷然:“你用我母亲来要挟我,我能不来见吗?” 那个黑影,赫然正是杨毅。他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轻人,忍不住冷笑。 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他几次命暗线给这小子递送信号,可这小子都置之不理。 而且这小子居然很有心计,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他购买的边镇宅子的地址,派人去那里搜寻。 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只怕要被这个小子给偷家了! 不过想到他此来北地的目的,杨毅的心就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我听说,你此来时要接那狗皇帝最心爱的儿子?” 司徒晟眯了眯眼:“你是从何听说的?” 杨毅看了他的反应,得意地笑了。 白日他便潜伏在驿馆周围,看到了那个粗胖的民间皇子,真是胖得充满喜感呢!那暮日沉沉的宫里看来要添些喜气了。 不过想到荆国军队连日来的败退,还是让杨毅颇为恼火。 他本以为大晋这些年来一直内耗,且又重文轻武,更不见有名将出世。而军中前些年又贪腐严重,那粮仓底子说不定虚成什么样子。 而荆国骑兵擅长奇袭。一旦在晋国边境撕开了口子,荆国这些饿坏了的虎狼就如进了羊群,不经过什么大战,就能长驱直入。 可他苦心挑起的争端虽然打了起来,却全然不是他原来的设想。 首先就是本该因为“杀害”苛察,而被朝廷问罪的李成义,不但无罪,反而受到了重用。 那李家父子做了多年的冷板凳,一直韬光养晦,来到边境,立即就展露出了锋芒! 而且大晋北地这几年,边塞一直修修补补,虽然暗探打探得来的内部消息说这些都是些日常维护,外表看起来也没增加什么工事。 可真两军对战起来,才发现只几年的功夫,边塞竟然骤然多了许多的护城河,城墙更是修筑得更加厚实,而粮草的储备也是出乎意料的充分,甚至不必从远处调拨粮草和护城辎重。 这种坐在粮草堆上,守着固若金汤的城墙,打着防守的战事,那是最舒服不过的了。 与之相比,荆国打得太心急,没几下的功夫,就露出了虚弱的底气了。 为此,杨毅也没少受现在的岳丈,安谷可汗的斥责。 眼看着大晋要打出底气来,安谷也是急于再将两国拉到和谈的桌上。 而如今新的使节团已经派出,不过这次派出的除了和谈的使臣,又添了一抹靓丽花色——安谷的小女儿阿丹娜,也要送给大晋陛下,为大晋后宫增色添彩。 而杨毅叫出司徒晟,就是要让司徒晟代为照应这位荆国娇滴滴的公主,让她顺利进入后宫。 司徒晟才懒得问他的蝇营狗苟,只是淡淡道:“我来不是听这些的,你到底将我母亲藏在了何处?” 杨毅冲着他微微一笑:“虽然你很不听话,却依然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哪能不盼着儿子好?等回了京城,若再收到我的信,只要乖乖行事,我保证年底就能让你们母子团圆,而你到时候愿意跟哪个商妇在一起,也可以逍遥过日子了……我绝不食言!” 不知为何,杨毅说这话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怅惘和决然。 司徒晟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开。 杨毅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道:“我知道晋军这次北地的翻盘胜利,有你不少的手笔。我不怪你,谁让你是我父亲教养出来的。就连脑子里想的也跟他一样迂腐。可你千万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一个腐朽透了的王朝,不是靠着几根脊梁就能顶得住的!你固执己见,执著愚忠,最后只能是跟你祖父一般的下场——埋尸沙场,身首异处,而他血汗换来的一世英名,却被狗皇帝当成了厕纸,擦拭他那臭不可闻的脏屁股!”
第102章 秘密招安 听了杨毅的话, 司徒晟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他懒得回头,只冷冷道:“你也是我祖父教养出来的,为何不了解你的父亲?他为人洒脱, 胸怀四海, 岂是为一人愚忠的榆木脑袋?当年他明知朝廷腐败,泰王私心甚重, 在军中大搞朋党勾结, 而他与之政见不合,必受其害,却毅然决然临危受命,上了战场……只因为他常说, 军中好儿郎并非只为皇权效力, 更重要的是要守住万里山河,家乡父老。皇权会变, 年号会改, 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子民却会因为热血男儿的传承固守, 可以千秋万代不变!这才是从武为军的真谛!自私如你之人,纵然听了也是不懂!” 说到这里,司徒晟不愿再废话, 只是加快脚步, 离开那个叫他厌恶无比的人! 司徒晟并不想跟杨毅一起回忆祖父。 更不会告诉他, 那年负水之战,祖父早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祖父曾经指着草原上牧民在秋日点燃的大火, 语重心长地跟年幼的长孙说:“一场大火之后,来年的新草会更加茂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吾等虽无把握, 可若一时之小败, 可以让朝廷警醒, 让那些文官止了倾轧夺权的心思,一致对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时,司徒晟并不懂得祖父这番话里的沉重。 杨巡虽然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在粮草无所供应的情况下,让战局不是那么糟糕,也做好了被只顾着倾轧的官员推出来兴师问罪的准备。 可祖父怎么也没有料想到,他败得会那么的惨烈,而整个杨家也由此万劫不复! 如今“大火”已经熄灭多年。 而他这个本该死在战场上的孤魂,侥幸生还在人间,更名换姓,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代替祖父去唤醒这片大火焦土后的一点生机。 杨毅听了儿子的话,自是冷笑。 他积存在心里的恨意,的确不是这种黄毛小子的几句慷慨言语就能湮灭掉的。 今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在此耽搁太久,想起自己还跟一位“故人”有约,他转身便带着部下匆匆离去。 虽然此行皇命已经完成,不过司徒晟还有些私交要见。 这些人中,不乏民间抗荆的义士,有那么几位,楚琳琅甚至在茶楼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过他们响当当的名号。 而其中名号最响亮的,便是义军首领尚闵。 司徒晟此番的另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招安义军统领尚闵! 朝中的良将匮乏,只李家父子的话有些独木难撑。所以司徒晟务必要再为李家父子增添些精兵虎将。 那些武举选拔上来的,以后未尝不能是良将。可是行军打仗的人才,不是在书本里磨炼出来的,而是需要在真刀真枪的战斗里才能磨砺出来。 而现在用人之际,若是能得些现成的良将,岂不是如虎添翼! 而这次两边接触的引荐人,则是隋七爷。 老爷子走南闯北,结交不少江湖义士,他曾在湘西跟尚闵有一面之缘,还救过尚闵的老父亲。 此等恩德,尚闵自然感念在心,更何况他还知道隋七爷乃是叫人敬佩的杨家军,是杨巡将军的贴身侍卫将军, 所以,就算尚闵对朝廷走狗没有什么兴趣,看在七爷的面子上,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他们见面的地点,便设在了北地山涧的一处风景宜人的凉亭处。 此处傍着溪水,视野相对开阔,周围不易安插伏兵可以让人放心。 尚闵的部下本来不希望统领以身犯险,可是七爷拍胸脯保证了,说这位司徒大人设的是寻常家宴,也不会带侍卫。 所以尚闵大掌一挥,止了部下的反对声浪,自己也是只带了军师和随从,三人单刀赴会。 他相信七爷的人品,不会成为朝廷爪牙,冲着七爷对父亲的救命之恩,他就去会一会那个什么狗屁的朝廷新贵。 听说是个年仅二十五的年轻官员,不到几年的功夫,从个探花一路飞黄腾达,如今已经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了。 这样的人,都是专营油滑的官耗子,嘴里也都是骗人的鬼把戏。他到那只听不说,喝完酒,抬屁股走人就是了! 等到了那里,还真是家宴的派头。亭子的桌子上已经摆了烤好的各色腌肉,几坛子美酒也都开了封口。 亭子里端坐着个相貌不凡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七爷所说的朝中从一品的枢密使司徒大人。 虽然知道他很年轻,可尚闵还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位朝中新贵竟是这般儒雅大气的美男子。 这位新贵并未穿官服,仿佛是真的会客访友,竟然还带了一位貌美女眷同来。 那个女子正站在暖炉边烤火,一身淡藕的长裙,乌发上插着玉簪,通身的风流体态。 看到他带人过来,还没等说话,那位俏丽的女子就开始舒展柳眉微笑,冲着旁边的七爷问道:“这位器宇轩昂的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尚首领?” 见七爷点头之后,那女子笑着走过来跟尚闵落落大方地施礼打招呼:“百闻不如一见,说书先生描绘的尚先生乃是连鬓胡子,豹眼阔口,可真是离谱!这分明就是个面如冠玉,气宇不凡的玉面将军啊!” 他们几人来见官兵,原本都是暗提着一口气,提防着对面的刀光剑影。 可没想到,先笑着打招呼的却是个肤白若雪的女子,眉眼都带着几分笑,透着一股舒暖人心的亲切。 这倒是让暗中提气的几位有些如沐春风之感。 待落座后,七爷简单给双方做了一下介绍,便随手端起一盘子肉,拎着楚娘子给他灌好的酒,坐到亭子下的大石头上自斟自饮去了。 这种谈判交涉,可不是七爷所好,便是躲到一旁,让年轻人讲价还价去吧。 言语交谈之间,尚闵才恍然,先前的那位女子,他原以为是歌姬一类,前来陪酒的。 可人家原来却是位京城有店铺,西北有金矿,做大买卖的女东家,新近来在西北很有名的船队,便是这位楚大娘子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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