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三别的不说,光是胆色这一块,倒是不错,骤然参加这等权贵云集的场合,也不见怯场,言谈举止,从容大度得很。 酒宴进行到一般,在太子的眼色示意下,有坐在三皇子斜对面的臣子领会,故意将话题往北地上转,叹论起了荆国派了公主和亲的事宜,又是谈起前些日子兴兵,朝中国库空虚,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议一议和谈。 这本是臣子们的酒后闲聊,可有人话题一转,问道:“不知三皇子久居王府,对北地时政可有了解?” 当说起这个时,殿堂里的说话声都骤然小了。 毕竟臣子们也好奇,这突然出现的三皇子是个什么人物,若要观其人,还是要看看此人的言谈,才能知道他肚子里装了几两墨水。 被点了名字的三皇子慢慢抬头,惯性伸手去捋胡子,可摸到光洁下巴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剃光了胡须。 他看了看说话的臣子,故作不知,转头问坐在身旁的司徒晟:“司徒大人,容你为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司徒晟瞟了那挑头的臣子一眼,淡淡道:“回禀三皇子,这位大人是户部的辛大人。” 廖静轩听了,做出恍然的样子:“辛大人,久仰大名,我虽不出府,却也知你之丰功伟绩。只是你身为户部官员,却说因为战事国库空虚,就有点夸张了吧?我平时养病在府中,对时政也略有耳闻。北地这次用兵,辎重粮草乃是边境屯粮,用兵以守为主。而因为司徒大人先前的职田改革,国库其实丰盈了不少。至于您说言的空虚……难道是指,前些时日,北地修筑水利工事花费的银两?” 他的这番侃侃而谈,一时惊呆了众人。 廖静轩之前常往北地,虽然折返回京,可也只是在书院里高谈阔论。 这些朝中臣子,大多不记得一个工部名不见经传的外派官吏。可也有人觉得他声音熟悉,比如说齐公父子,但是廖静轩刮掉胡子后,样貌变化甚大,齐家父子就算觉得熟悉,也不敢妄断。 那位辛大人本来受了太子的指使,想要这位“深居简出”的三皇子出一出丑,却万万没想到,他丢出来的题,恰好是这位深耕北地多年的三皇子最擅长的领域。 他一时哑然,只能在众人目光下,尴尬道:“这……正是,这修筑工事的花费,可真不少啊!” 廖静轩笑了笑,接着道:“就算是小乡小民也知,屋梁断裂的话,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及时修补,不然就落得屋毁人亡。更何况北地的水利更是裨益一方军民,解决了粮草的燃眉之急。若工事修筑得好,可以三十年不必再大修,而获益的银两却是年年变现的。辛大人,您替陛下代管国库,不能只算小账,不计大账啊!” 这一席话,直指辛大人小家子气,国库管理,岂可如貔貅守财奴一般,只进不出? 而三皇子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对答如流,再加上他为人伟岸高大,又有与陛下肖似的样貌,自带着一股王家血脉的压迫感。 辛大人被质问得额头冒汗,连连赔笑称是。 太子却是听得惊疑不定,心内大震。他疑心这些话,都是司徒晟那厮教授给这乡野皇子的。 不然他一个刚刚回归的皇子,缘何清楚这么多的国家大事? 再看高居上位的陛下,听了老三的话,也是面露慈父微笑,竟然是太子一直求而不得的赞许! 这让太子的心里顿时泛酸,满心想的都是,若是这三皇子背后有司徒晟的扶持,就算是个绣花草包,也能装出一副圣仁皇子的德行了,长此以往,他的国储之位,岂不是受了威胁? 而包括陶家父子的诸位臣子,方才也听了这三皇子的侃侃而谈,一时也是心内一惊。 不知,这位三皇子先前是什么经历,言谈举止绝非泛泛之辈啊! 而且……他们也一时有些错乱,疑心这位三皇子真的早就归京,就像他说得那样,在王府静养,却洞谙时局变化。 若真是这样,此人的胸怀城府不容小觑啊! 一时间,诸位臣子的心里都纷纷架起了秤砣,将这第一次出现在人前的三皇子放到秤上掂量。 太后人老了,没有听清方才下面的臣子之争,便问一旁的楚琳琅:“他们唧唧呱呱的,都在说什么呢?” 楚琳琅笑着说:“在算账,比谁会过日子呢!” 她的这番解释,却逗笑了身在主位的皇帝,他问楚琳琅:“依你看,谁的账算得好啊?” 这可不好回答,若是踩了辛大人,难免有给三皇子趾高气昂,不敬臣子之嫌。 楚琳琅从来不畏惧这种断头送命的题目,只是从容一笑道:“奴家这可不知,只是觉得大家都在拼命算账,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最起码,这日子过得会越来越红火。做掌柜的,可是最喜欢手下的伙计管事尽心。甩手掌柜,不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番接地气的话,再次逗得陛下哈哈大笑。 只是太子,在陛下的笑声里,脸色愈加阴沉。
第108章 拔掉肉刺 原本是打算让这三皇子在重臣和陛下跟前露怯, 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给他搭了唱戏的高台。 同时,太子也是对这位三皇子生出了十足的好奇心——这个突然冒出的老三, 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端起酒杯, 眸光阴霾地看着陶海盛举步朝着他的女儿和新出炉的女婿走去,朝着三殿下施礼问候。 太子的心里忍不住冒出另一个担忧——有了这个如假包换的女婿, 陶家会不会还继续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边? 想到这, 他忍不住心里暗骂陶慧茹那个蠢货! 自己当初怎么信了四姨母的鬼话,将陶家嫡女弄到了三王府去了。 这下子弄巧成拙,表妹嫁给了三皇子,比嫁给他的父皇, 做他的继母更加不堪! 一时间, 太子的肠子都要悔断几许,只能频频举杯, 借酒消愁。 再说琳琅陪着太后坐在主位服侍, 顺便将陛下母子逗得其乐融融。 她那眼波流转的轻灵, 秀美的侧脸自然而然,也映入了一旁皇寺寺官陶赞的眼里。 他今日是跟舅舅和外公一同来入宫见世面的,只是位置要靠后许多, 跟许多年轻的小字辈坐在一起, 远远听着皇子们的高谈阔论。 陶赞自从上次跟琳琅一起主持法会之后, 便再无交集,原本看不见, 过几日也就冲淡了。 可是今日,看着她坐在高位, 陪着太后巧笑嫣然样子, 一下子又想起了上次他帮着楚娘子写家书时, 楚氏冲着他甜甜的笑…… 一时间,陶赞不禁看得有些发痴入迷,被人看在眼中而不自知。 就在这时,一旁几个年轻的公子小声笑道:“看得那么久,仔细眼睛收不回来了!” 陶赞面色微微一红,连忙掩饰,表示自己方才是在发呆,并非看人。 不过有人却贴着他的耳道:“你看也没有用,人都说这位新梅安人是司徒晟的红颜知己,她先前还在司徒晟的府上做过下人管事。不知好了多久,再说了她现在可是太后跟前正得宠。就是轮也轮不到你这。” 陶赞觉得这些公子说话太刺耳,可这些话,他也听过,一时无法反驳。 转眼看向司徒晟,与朝中的一品重臣坐在很靠前的位置,是身为小小寺官的他难以企及的。 若是他是女儿家,自然也会倾慕这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之人。 他和母亲如今都寄住在舅舅府上,寄人篱下。再联想到自己如今窝在皇寺中,终日与一群僧人为伍,不知何日才能有尽头。 一时少年终于品酌了心酸滋味,只一口一口的闷酒。不知不觉,饮得有些多。 这宫宴进行到一半,太后就不胜乏力,起身回宫休息了。 而皇帝也叫着三皇子与他回宫父子独自对饮去了。 对于这个三儿子,皇帝是有无尽亏欠。他才知方良娣当年临终前,将孩子托付出去的苦心。 若是静妃没有被揭发,方良娣类似“托孤”的举动必定让他勃然大怒。 可是事实证明,他将害了方氏母子的静妃爱宠了将近三十年。若是老三当时没有被送出去,没有母亲庇佑的他,能不能成年真的很难说。 陛下因为亏心,都没法去申斥儿子的养父母。 而且,他并非第一次见廖静轩。可偏偏殿试的时候,因为看不惯他邋遢的模样,而把探花给了司徒晟。 这又是老父亲对儿子的另一重亏欠,种种亏欠累计,以至于他每次见到三儿子,都是有股难言的愧疚,自然想要多多亲近些。 不过这个老三的性格,还真是像他的生母,为人率性自然,就算身为皇子遭遇这种种离奇,却始终没有任何抱怨,跟贵为天子的他相处时,无论是下棋,还是清谈,也不见其他儿子的诚惶诚恐。 这也让皇帝倍感新鲜。 趁着三皇子陪着陛下一起回宫的功夫,不必陪着太后的楚琳琅终于可以坐到小友陶雅姝的身边,与她聊一聊了。 楚琳琅很识趣,知道三皇子归府之后,就没有去找过陶雅姝。 毕竟这才叫真正的“新婚燕尔”,岂容外人打扰? 才几天的功夫啊,原本跟纸片人似的,苍白而暮气沉沉的姑娘,就跟浇了水的花儿般,眼角眉梢透着清甜,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陶雅姝也有许多话要跟楚琳琅讲。楚琳琅原本还怕她抱怨司徒晟的隐瞒。岂知陶雅姝却满脸的感激,只是握着楚琳琅的手小声道:“我哪敢抱怨司徒大人?若非他,我……都不知如何收场?” 说完之后,她便贴着楚琳琅的耳,小声道:“……我有身孕了,要是他不回来,月份再大,我都要遮不住了!” 啊!琳琅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借着衣袖的遮挡,忙不迭看着陶雅的腰——细细纤腰一把,不过却觉得身材似乎比以前丰盈。算算日子,也该四个多月了吧? 那这孩子就一定是她婚前跟廖静轩暗结下的珠胎了! 不得不说,这位陶姑娘的胆子真是奇大! 之前跟她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难道是想自己在鬼王府里不声不响地将孩子生下来? 不过现在,该如何遮掩这月份,也不是楚琳琅需要操心的了,毕竟娃的爹已经回府,自然会想到办法的。 宫宴结束时,陶雅姝便与从陛下宫中出来的三皇子汇合,二人相携一同归府了。 楚琳琅出了宫门时,却微微惆怅的望天叹了一口气。 她今日听闻陶雅姝有了身孕的消息,既替她高兴,又是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若是她也能怀孕该有多好,她甚至都能想象,那孩儿的眼睛像司徒晟该有多么英俊帅气! 可若是女孩的话,眼睛还是像她比较好,不然好好的小姑娘,长得剑眉朗目也太英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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