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嫁给个年龄堪比自己父亲的老男人,谢悠然毫无喜气,整日闷在府里,只等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了。 楚琳琅听着六王妃绕着圈说话,当然明白她示好的意思。 她笑着对六王妃道:“等二小姐出嫁,我与司徒大人自然会备一份礼。司徒大人能实现心中的宏远抱负,全赖六皇子当初的提携。他常跟我说,六殿下虽则是他的学生,可六殿下大智若愚,豁达的性子,却让他受益匪浅。我与谢二小姐的恩怨,不过是因为一个心志不坚,见利忘义的男儿挑起的,那些个是非,我早就忘了。再说,若没有这些变故,我与司徒大人也就今生无缘了。您说这算不算造化弄人?你也要劝谢二小姐学会放下,这人世间,生为女子已经是万般不易。若是纠缠些陈年往事,便是负重前行,最是不该啊!” 她这一番话,看似开解六王妃和谢二小姐,实则是委婉向六王妃表示,自己就算一朝飞升,也不计前嫌,并没有找谢家麻烦的意思。 这也是楚琳琅的真心话。 如今三皇子虽然要一登大统。可是新帝继位,与百官的磨合也是一次大考。司徒晟作为新贵重臣,与老臣子的相处,更是一关。 她身为司徒晟的夫人,可不想借着丈夫的势,给他到处树敌。至于谢悠然之流,楚琳琅觉得自己已经前行太远,真是懒得回头看了。 她的话让六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位楚娘子的性子还是那么爽利,就算如今成为了官娘子,也丝毫没有小人得志的架势,光是这点就让人暗暗点头。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查看一下即将进行的祈福佛事,再欣赏一下已经移入皇庙的金身大佛。这等名匠巧手雕琢的巨型佛像,真是让观者肃然起敬。 楚琳琅在寺僧的指引下,专注看了一会。 可是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恶心劲儿,却突然袭上来。 她都来不及说话,在丫鬟的搀扶下,捂嘴奔到佛殿外,干呕了好一会。 当她再抬头时,却看见陶赞正在偏殿一角,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自己…… 司徒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认的。 楚琳琅原本也应该避嫌,可一旁给楚琳琅倒着茶水的冬雪却惊讶发现,楚琳琅却脸上带着微笑,走向了那原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的陶赞。 “陶寺官,好久不见啊!” 陶赞惶然转头,看着楚琳琅,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君,这几日有着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活在世上的大哥。而他曾经暗暗倾慕的女子竟然成了他的长嫂。 陶赞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当初能嫁入杨家,靠的竟然是不名誉的手段。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兄长才不认他…… 而相依为命的母亲,却因为遭了陛下厌弃,而被囚禁庙庵,他到处求告,却屡屡碰壁,甚至连他的外祖父,都不理他。 陶慧茹给儿子精心打造的温室骤然坍塌,陶赞在毫无防备下,遭受了人生的第一场暴风雨,已经被抽打得有些彷徨无助了。 他如今虽然还是寺官,却处处遭人排挤,所以这等日子,他却并没有靠前。 没想到,他的长嫂楚琳琅却突然走过来,面带笑意地与他打招呼。 他直觉想要应付几句,就急急离开。可楚琳琅看出了他的意思,飞快拦在了他的身前,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对陶公子一直心怀敬意。当初您不嫌我才学粗鄙,替我拟写家书的善举,我也一直牢记在心。那些父母辈的恩恩怨怨,原本也是跟小辈没有关系。你无论怎样,都是司徒大人的弟弟,就算他表面不认,可心里还记挂你的……只是希望陶公子不要因为忘尘居士而迁怒司徒大人!” 她这一番释放善意的话,让陶赞变成了寻到母鸡的鸡雏,恨不得扑闪小翅膀,飞入长嫂怀中寻求慰藉。 可惜他不敢造次,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我……我怎么会怪兄长?只是这些事情突然袭来,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楚琳琅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无别人,便柔声道:“走,我们去一旁的茶室坐坐,我也有许多话,要跟陶公子聊聊……” …… 前山皇寺山门一直车水马龙,跟后山禁庙的幽静截然相反。 因为后山地势的缘故,登上禁庙之上的断崖,就可以将前山皇寺的热闹尽收眼底。 陶慧茹被人挟持,站在这断崖处已经许久了。 她瞟了一眼押解着她的几个黑衣大汉,再看了看立在身前远眺的高大男人,冷笑一声道:“你居然敢再闯京城?你难道不知你的大儿子恨你入骨,若是知道你在这里,必欲除之而后快吗?” 听了她的话,杨毅慢慢转身,瞪向陶慧茹的眼中 ,满是透着恨的厌弃。 他也是最近才知,这陶慧茹在杨家当年的兵败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过是两人夫妻口角,她却拿了杨家来报复! 他当年为何要鬼迷心窍。陷入这毒妇的诡计,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累得温氏被迫害发疯,而父亲也战死沙场,最后杨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现在,因为荆国的节节败退,杨毅在荆国的处境不妙!而他现在的妻子,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了他将前妻一直养在身边的事情,跟他勃然大怒,彻底闹翻。 杨毅并不在乎,他当初娶这公主,也不过迫于形势,心里装满了仇恨之人,怎会陷入儿女情长的温柔乡? 所以他干脆离开了荆国,带着自己豢养的死士来到了大晋都城。 时不我待,这等难得的机会,他已经等待许久了! 所有的恩怨纠缠,便是今日一并了结吧! 所以就算陶慧茹高声谩骂,杨毅也不为所动,只是眼看着皇寺的人群渐渐散去,许多马车纷纷折返,只剩下太子六皇子等几个皇子的马车还没有离开。 因为陛下病重,一众皇子为了尽一尽孝道,要长守夜灯,在金佛面前为陛下祈福一晚。 杨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眼睛不错地瞪向那皇寺,看着皇寺里晦暗不明的微弱灯光。 当报时晚钟再次敲响时,皇寺突然爆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见皇寺那边漫天尘土,火光冲天,似乎是万千烟花炸响一般。 陶慧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愣愣看着皇寺冲天的火光,片刻之后,仿佛受伤的母狼大叫:“赞儿!我的赞儿一定在皇寺当值!你……你做了什么!” 她被押着立在断崖上看了这么久,若是再想不明白这里有杨毅的手笔,便真的痴傻了! 杨毅知道,皇寺里守夜的那些皇子们此时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了。 那些皇子里,也包括了狗皇帝最心爱的儿子…… 再过不久,皇子们集体丧命的消息,便要传入宫中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多么肝肠寸断? 他要让狗皇帝明白,家破人亡,独留一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所谓杀人诛心!这比亲手杀了狗皇帝,还叫人解恨! 想到这,杨毅忍不住望天大笑,笑得眼泪顺着染上了风霜的面颊,流淌而下。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拿你做要挟,说服那孩子画下皇寺的布防地图,再偷偷开门,让我的人进去罢了!那新佛的肚子里,装着我请人精心研制的硫磺冲天弹,怎么样,威力不错吧!哈哈哈……” 陶慧茹此时心悬儿子,已经要疯了:“那……你有没有告知赞儿,让他夜里不要当值,早点离开皇寺?” 杨毅面色清冷:“他是寺官,皇子俱在,他却借故离开,岂不是让人生疑?他也是杨家儿郎,为了杨家满门血海深仇,牺牲性命又有何妨?毕竟杨家的冤屈,不都是你这个贱人造成的!他为母偿债,也理所应当!” 虽然杨毅也告知了陶赞,夜里子时,要借口如厕,避开主殿。 不过这些事情,他懒得告知这毒妇,看着她心痛难耐的样子,才叫人解恨! 陶慧茹却以为杨毅真的这么心狠,居然牺牲了赞儿来完成的他的复仇大计! 她一时恨得牙齿都能要出血来:“杨毅,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若真想报复,白日引燃岂不是更能折损大晋的能臣良将?可你偏不,无非就是让司徒晟那贱种能及时离开皇寺!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那疯妇生的是你的亲儿,赞儿就不是了?” 她的话音未落,杨毅伸手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住口!你也配说她!那日戒行大婚,我在门前将你不要脸跪求爵位的行径看得一清二楚!她那么温婉的人,为何会突然发疯?你当初到底都做了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 若说杨毅以前不耐后宅事务,全然不了解温氏的委屈,可那日楚琳琅一身嫁衣立在门前,可是有条有理地还原了陶氏当年的龌蹉行径。 温氏那般柔弱的人,便如兔子一般驯良,是被人逼迫到何等地步才会发疯? 想到这。杨毅缓缓抽出刀来——他骗了儿子陶赞,就算陶赞帮助自己炸飞了皇寺,他也不打算帮衬儿子救出他的母亲。 这个毒妇,必须得死! 陶慧茹哪会看不出他的打算,却是豁出去的恶毒大笑,然后在他的脸上狠狠唾了一口:“杨家满门被杀,管我何事?你若在被俘时,像个血性的男子,以身殉国,不要妄想苟活,又怎么会给杨家引来灭门灾祸?无非是你故伎重施,用色相勾引了荆国的公主,才苟延残喘罢了!怎么?推到我的身上,你就干净了?最该杀之人,就是你自己!你这个不忠不孝,不配为人父人夫的东西!明明跟我已经许下了婚约,却转头去娶温氏贱人。娶了她,你却不问不管,又嫌弃她矫情多愁善感!等后来娶了我,你又觉得温氏温柔小意,拿她当了外室来养……呸!我这辈子才瞎了眼,执著在你这火坑地狱中,我们母子这一辈子,都被你害了!” 她骂得表情狰狞,再加上误会儿子已经不在,在这人世间,她还有何期待? 半辈子的活寡,还有丧子之痛,都拜眼前男人所赐…… 陶慧茹已经全然不想活了,可是临死之前,她必须拉着眼前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她的话,句句都正中杨毅的心结,他再不能忍,举刀刺向了陶慧茹的小腹。 陶慧茹并没有躲闪,而是仿佛相迎一般,展开手臂,一把抱住了杨毅。 腹中剧痛的同时,她将藏匿在袖子里的一把裁纸刀,狠狠刺向了杨毅后背! 这一刺,用尽了她的全力,就像她这辈子一样,飞蛾扑火,一意孤行! 杨毅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推开了陶慧茹。 陶慧茹的腹部已经被刺透,鲜血顺着穿透的刀尖滴落,一脸抽搐,倒在了地上。她颓然喊了两声“赞儿,娘对不起你……”,带着不甘的眼泪,嘴里喷着胃袋里涌出的鲜血,终于睁着眼睛,忘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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