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都吓软了腿,被安夫人推着跪倒在地,拼命地喊:“有话都好好说,好好说,干什么打打杀杀的!” 楚琳琅觉得差不多了,便挥手让两个关外保镖住嘴。 那安姨母方才跟她陈明了厉害,她这边也得跟安姨母掰扯下道理。 “这位安夫人,您若是为了求财,倒也无妨。我本也没指望拿谢家的钱。毕竟这是卖丈夫的钱,我嫌脏!你拿去花用好了。可是周家的两间铺子,却是我冰天雪地运货,日里夜里拨拉算盘一点点拼出来的,凭什么不给我!你们周家娘俩倒是撒泡尿低头照照,凭着你们当初的两床破铺盖,还有自以为是的清高,能赚下这份家业?对,我是出身卑微,也的确远嫁无依无靠,可我敢拼命!你们敢吗!还真觉得将我送走了,你们就能万事大吉,继续光鲜做人?不能够!你们派个人去院子外看看,把我逼急了,你们谢周两家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席话,说得周随安面红耳赤,再难装死人。而赵氏则是又气又愧,浑身乱哆嗦,眼看着要吃些药丸救命。 就在这时,门口有家丁匆匆来报,说是门口聚了一帮子乞丐,手里拿着铜锣棍子,冬雪正给他们发着告示传单,说是大姑娘若是一会不能好好出来,他们就要在冬雪的带领下,一边敲锣一边喊口号,再满城贴告示,告知大家谢周两家未婚先孕的“喜讯”。 这下子,连安姨母都坐不住了。 她的确是存了贪下银子的心思,反正整治了楚氏,替外甥女谢悠然保住两间铺子,就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到时候,她拿了谢家赔给楚琳琅的银子,也只能算作跑腿的酬金,她贪得理直气壮。 可如果事情办砸了,因为她逼急了楚氏,害得谢二大肚子的事情被闹得满城风雨…… 那就别说银子了,她的那个暴脾气姐夫只怕会提剑来追砍她。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楚氏竟然是这么难搞的刺头,原本以为让周随安告诉她来签和离,就能稳住她,再打她个措手不及。 却没想到楚氏年岁不大,跟个油滑老江湖一般,做了这么多的刁钻准备! 想到这,安夫人不待赵氏开口,就连忙将话往回拉,只面上带笑说之前那些话,都是玩笑。周家宽和,就算两个人情尽,但也会允许楚琳琅带走自己那点子陪嫁奁产,除此之外,既然楚氏说两个铺子是她打点赚出来的,周家理应将两间铺子“送还”给她。 说到这,安氏又转身劝慰赵氏,让她别太小气,毕竟这样传出去周家还真是宅心仁厚,对下堂妻仁至义尽! 只是安夫人指天发誓,谢家真的没给她银子,若是楚琳琅真的想要,也得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绝不攀附谢家女儿的名声,如若违背,当以污蔑罪惩治。到时候,安姨母会以个人的名义,给楚氏一点车脚路费。 安氏这番见风转舵,却气坏了赵氏。合计着,听了安氏的话,到头来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依然要损失两间铺子,还被砸坏了满屋子的家具,外带自己丢光的老脸? 赵氏可看不出形势,只指着琳琅喝骂,表示她敢如此拿刀威胁婆婆,只有她赵氏活着,便只有休妻,没有和离! 气得安姨母都想在旁边给这蠢老太太一耳光,她是真怕惹怒了楚琳琅,让局面不可收拾。 安姨母并不知楚琳琅不爱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什么休不休妻的,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两间铺子!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随安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刷刷写下了转让铺子的房契文书,然后扔给了楚琳琅硬气说:“你的东西,我家不稀罕!我母亲说得对,今日只有休妻,没有和离!” 楚琳琅笑了笑,拿起休书,还有周随安写好的房契文书,转身就走。 周随安方才一直都没说话,虽然那位安姨母的话,听得他也恶心得很,可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若真像安姨母所说,琳琅的亏可就吃大了。她不是吃亏的性子,万一反悔,想要留在周家呢。 只要她流露悔意,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撕了休书,就算她自降为妾,可自己依然拿她当正妻般敬重,不就行了? 可万万没想到,楚琳琅居然不求和离,拿起休书和房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随安腾地站起身来,在楚琳琅的身后厉声高喊:“楚琳琅,这可是休妻!你可要想好了!以后莫要哭着回来求我!” 可是楚琳琅却拉着姐姐的手,领着保镖丫鬟,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出了周家的大门。 直到上了马车,楚琳琅才舒缓了一口气。方才,她真是连周家的一口气都不愿意喘,怕自己恶心吐了。 她让冬雪驱散了乞丐,而那两个保镖眼看自己保镖的时辰到了,一刻也不肯多留,领了银子就走了。 于是楚琳琅和姐姐与姐夫便驾车准备回去。 楚金银有些忧心忡忡,她被那位安姨母的话吓到了,尤其是她意有所指,表示自己的侄儿正管着河道,岂不是要给自己的夫君穿小鞋? 大姐夫果然十分介意,言语间都是抱怨着楚金银不该拽着他来淌浑水,气得楚金银说不出话,只用眼睛狠狠瞪他。 这真不是朝着三妹妹借银子的时候了,身为自家人,他怎好当琳琅面前说这样的话? 看到一向温和的妻子冲他瞪眼,大姐夫总算住嘴,可脸上依旧不快。 不一会,便到了大姐家的街巷,楚金银吩咐车夫用车将妹妹送回去,她跟丈夫先下车回家了。 当只剩一人楚琳琅独坐马车中,她也要静心想想自己未来的出路。 夏荷的兄长来信,说他运盐的船不久将路过京城,楚琳琅寻思着,要不然让夏荷兄长护送她着离开京城也不错。 这里虽然繁华,可一个女子孤身在此立门户,很是不易。 今夜的凶险,更让她清楚认识到京城高门大户的手段。 这些人家,不是她一个盐商庶女能得罪的。若不是她有些底牌,真是被人沉河都不知。 尤其是她今日得罪了谢家的姨母,看安氏的为人,以后只怕还会出些龌龊招数…… 入夜之后,雪花似乎更大。今冬雪下得太早,也不知道水道会不会冻住,延误了之后的行程。 正胡思乱想之际,前面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听说好像有人在花柳巷子醉酒闹事,打伤了外邦使节,前面的几条街都被封了。 就在几个人寻思如何绕路回家时,突然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子声, 当这声音到了楚琳琅的马车边时,便听到了有人勒住了马缰绳。 楚琳琅微微撩动车帘,发现是熟人。 司徒大人一身官服,还是俊帅英挺。他应该在办差,夜半还不回去睡觉。 看楚琳琅从车帘缝里,只露出半只眼窥着他,司徒晟明知故问:“里面可是楚夫人?” 楚琳琅想起那日二人不欢而散,本以为这位大人厌烦铁石心肠的妇人,以后看见自己会远远绕行,没想到她坐在姐姐家的车里都被他认出来了。 看他说话语气,仿佛忘了先前的言语不快。 于是她干脆撩开帘子道:“大人怎知我在车里?” 司徒晟看了看她的眼,指了指马车外的两个丫头,表示自己是先看到她们才停住的。 接下来他看了看马车来的方向,有些了然地问:“去周家了?文书都签了吗?” 楚琳琅点了点头,这谢周两家的家丑,明察秋毫的少卿大人可了解得有头有尾,便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可就在这时,冬雪愤愤不平道:“哪里需要签文书,周家可真不要脸,不知从哪里弄出个谢家姨母,不但指使周家休了我们姑娘,还逼着她回江口老家呢!” 听到这,司徒晟皱了皱眉:“休妻?不是和离?” 也许出身大户人家的女子会计较这个,可是楚琳琅却不太在意,也不敢在意。 她无子是事实,善妒也是事实,今日在婆婆面前挥了菜刀,不孝的名头也坐实了。 既然铺子拿回来了,自己的安全也暂时无忧,字面上的意思随他们去弄。 司徒晟听了沉吟片刻,对她道:“前面的街道都封了,你们暂时过不去。你还有其他落脚的地方吗?”
第35章 狗仗人势 楚琳琅想了想, 依着大姐夫方才难看的脸色,自己现在过去投宿,只怕要大姐为难, 不如先寻个客栈住。 只是天色这么晚了, 城中戒严,似乎正在抓人, 就算她敲店家的门, 那店家也会避祸不肯夜半开门收客吧……” 就在这时,司徒晟开口了:“你让车夫回转过个街口,正好到集萃巷,我今晚有公务不会回去, 你和丫鬟就放心在我那歇宿。” 说完, 他便拨动马头前行,临了还说了一句:“钥匙还在原来的地方, 若是方便, 还请你帮我做顿早饭……” 也不待楚琳琅拒绝, 他已经领着人跑得老远了。 楚琳琅也是被司徒晟不见外给气乐了!有他这样留客的吗?还不能白住,得给他做早饭? 不过现在满城闹哄哄的,若是做矜持状一味避嫌, 可真要露宿街头了。 她如今已经不是谁家的夫人, 也不必太顾及着什么妇人名声。 再说司徒晟这么一个不沾女色之人, 连谢家千金都不屑,还会居心不良地拐她这个名声扫地的下堂妇人吗? 想到这, 楚琳琅决定从善如流,便吩咐车夫朝着集萃巷而去。 到了门前, 铜钥匙果然还在石板下, 等进了宅门, 挑亮了门口的灯笼,夏荷忍不住道:“天啊,才两天的功夫,院子又这么乱……” 那水井边的木桶里居然还有他们上次吃完饭没有洗刷的碗筷。 显然琳琅做完饭那次之后,大理寺少卿家就没有再开过火。也不知观棋这小厮的月钱是多少,这么惫懒,都该打板子了! 楚琳琅身为客人,很有自觉,主人不在家,她不方便进主人的卧房,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在偏房里住下了。 还好她上次买来了几张床,这偏房就摆了一张。 她不太认床,也幸好这床的床单刚铺上不久,还没被两个懒汉搞得发臭,躺下不一会,睡意隐隐来袭。 只是翻转身子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今日出门时那龟壳怎么没提醒她一个流离失所的卦象?谁能想到,她今晚居然睡到了少卿家的床上? 真像司徒晟所言,他和观棋都是一夜没有归来。 楚琳琅醒得早,眨巴眼看着陌生的床幔,突然想起司徒晟管她讨要早饭吃,便赶紧起床穿衣,准备帮房东大人做完早饭,权当付了歇宿的费用。 穿好衣服,琳琅顾不得洗漱,先取了米缸淘米,再倒入铁锅里,然后正好用淘米水洗脸。 两个丫头也起来了,一个劈柴,另一个在厨房里翻捡,看看从光棍汉子的家里能不能掏个鸡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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