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还会救人呢?”李元朗故作震惊。 宛婆笑了:“你别看青茗这样,但是她心地是好的,我们这整个村子要不是青茗照料早都散了。” 些许是李元朗求知又好奇的眼神太过真挚,宛婆看着这个目光澄澈的孩子提不起一丝提防:“这十几年来,自方大人死后,现在的狗官继了他的位,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多少人被逼上梁山,其实我们村里不少人都想跟着青茗,你上次看到的那个阿壮,跟着青茗偷跑到山上还被赶了下来,青茗一个都没答应。” “你能跟着她,说明青茗很信任你了。” 李元朗心里冷笑,但是面上却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我一直拖大当家后腿,大当家不嫌弃我都已经很好了。” “怎么会呢。”宛婆就像个给自己孩子们调理矛盾的大长辈,劝慰道:“要说拖后腿,不如说我们村子拖得更大,你看还有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子,青茗从没嫌弃过,你只要够衷心,好好听青茗的话,她不会亏待你的。” “我跟你说,当年村子里穷的揭不开锅,多少人卖儿卖女,那东边的富户和官府还要收我们的粮,是真的没活路啊,我当时就走在那个村口那条路上,就想往下跳,是青茗带人救了我们啊。” 李元朗好奇:“怎么救的?” 宛婆说话声压低了下来:“那富户行商必须路过鸡冠岭,青茗把他的货都给劫了,来一次劫一次,后来他再没敢在我们这收粮了,现在村里虽然也穷,但比起那时真是好多了。” 宛婆说的不多,但信息量极大,李元朗陷入深思,丰荣县一直以来就与它名字一样,是一个颇富足的地方,但这里的百姓却连饭都吃不饱,而每年朝廷从丰荣县收上来的钱却总是数一数二的多,这中间到底有何问题,还有这丰荣的知县,百姓各种溢美之词称颂之句在京里流传,在宛婆嘴里却是一个一文不值的贪官污吏。 岑青茗是在临近饭点的时候到的,宛婆锅里烧着菜,脱不开手,岑青茗硬说要帮她,宛婆劝她不要帮,结果把厨房弄了个天翻地覆后被宛婆赶了出去。 最后李元朗把岑青茗押着坐到了屋里唯一的一条椅子上。 岑青茗瞪大眼:“胆子大了,敢安排我了?” 李元朗笑:“你不坐下,宛婆会骂我的。” “你怕宛婆骂就不怕我骂了?” 宛婆在厨房听到,挥着锅铲出来骂道:“好好说话,别欺负小朗。” 小朗…… 岑青茗蹙起眉头,环肩抖落一片鸡皮疙瘩,她看着他悄声道:“你够可以呀,李元朗,连宛婆都为你说话。” 李元朗仍是一副神色怡然和善可亲的样子。 宛婆烧了四个菜,端上来的时候有肉有菜,岑青茗皱眉:“宛婆你做这么多干什么,你这样下次我不来你这吃饭了。” “不多不多,而且我都没花钱,我还蹭了你的光呢!阿壮运气好,在岭子里那条涧里发现了条鱼,你也知道这天气的鱼有多难得,知道你要过来,他特地拿过来的,还有这白菜是我之前存好的,这萝卜是你花婶送过来的——”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多过来蹭饭的,您快坐下吃吧。”岑青茗打断宛婆因为心急的喋喋不休,然后把她拉向自己的椅子上。 “你别坐那,你跟小朗两个人多挤啊。”宛婆要把椅子让给她,岑青茗不肯,直接坐在李元朗旁边,飞快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只能吃冷菜了。” 宛婆屋里简陋,唯一的椅子让宛婆坐了,李元朗和岑青茗只能坐在床上吃饭,但这桌子又十分窄小,放了四碗菜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岑青茗端着碗手肘总是擦过李元朗的身体,已是冬日,虽隔着衣服有些厚度,但这人身体的温度却仍是传了过来熨在岑青茗身上,她心里分外不自然,但看着宛婆关切的眼神,只能故作无事。
第9章 忠诚 岑青茗心里的不自然和不爽,李元朗也有,他从未和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尽管再努力地收拢身形,但他毕竟是个八尺男儿,和岑青茗身体的摩擦仍是一刻不停,更何况她在宛婆的视线下,为了表现自然,动作幅度都没有收敛,两人更是接触亲密。 但和岑青茗不一样的是,她能转头见缝插针表达她的嫌弃,李元朗却只能全程面带微笑。 饭毕,宛婆收拾菜碗,李元朗想去帮她被她劝阻,宛婆悄声道:“青茗难得来一趟,她是你大当家的,你也得跟她好好处下关系。” 宛婆说完,又对岑青茗道:“青茗,刚才你李家嫂子找我点事,我去她那边一会,你先坐会,我马上回来,你可别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宛婆这是在制造机会,但岑青茗还是坐了下来,因为她确实有话对李元朗说,她看着站在房间里略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李元朗道:“傻站着干嘛,坐下来啊,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李元朗听她的话坐在床上,谈起了他关心的问题:“大当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再等等吧,等你养好身子。”岑青茗盯着他的胸口:“我听说你的伤处离心脏只差一点?” “还好,没那么严重。” 岑青茗不置可否:“让我看看。” 李元朗一向和煦的笑被凝在了脸上:“这,没必要吧?” 岑青茗不耐烦他这么磨磨唧唧的,直接上手,李元朗虽然想要阻拦,但根本抵抗不了她的气力,胸襟的衣侧被她扯了下来,玉质的紧实胸膛上碗大的红色伤口触目惊,岑青茗手指摸了摸那已经结了痂的伤处,大概是换药没换好,红色的血还凝还在上面,那手指上便被沾染上了斑斑点点,温热的血迹印染在岑青茗手上,她用两指指腹捻开,那痂上的凝血就被她晕染开来,附在她的指上,她看着这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是深冬,李元朗胸膛大敞,被这冷温激的有些瑟瑟发抖,但岑青茗没动,李元朗也不会动,过了半晌,岑青茗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已经发颤的李元朗忙把衣服给他穿实了。 李元朗已经觉得她有些不对了,她从宛婆走后就开始看着他皱眉深思,现在,看她这情绪,应该就是她下定决心的时刻。 正如他所想,岑青茗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试探着你,你也没让我失望,你虽没武功,但你够聪明,虽跟我不久,但你够忠心,聚义寨虽大,但我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却不多,现在世道不稳,流匪猖獗,聚义寨不算是个好去处,但也绝不会是个坏前程,李元朗,我父亲曾经创造过聚义寨的辉煌,劫富济贫香车美酒这些都可以实现,所以,你愿意与我一起重振聚义寨吗?” “如果你说不愿意,那聚义寨也会有你一席之地,你不用担心颠沛流离,但是如果你说你愿意,那从此以后,你就必须绝对忠诚于我,而有我岑青茗吃肉的一天也绝不会少了你。” 岑青茗紧紧盯着着李元朗,那眼神似乎要望进李元朗心底,即使是浸染官场已久的李元朗一瞬间也被她所惑,片刻,李元朗直视岑青茗眼睛,勾起嘴角:“我一直在等大当家能够接纳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岑青茗得了李元朗承诺,才放松了下来,然后后知后觉她和李元朗姿势的不妥——李元朗被她按在床上,而她俯身其上。 岑青茗忙站了起来,清咳了两声道:“过两天我接你回寨子,以你现在的力气回寨子里恐怕半路就不行了,而且山寨里到底不比外面,这种血肉大伤,在外面看医师也会好些。” 话一出口,岑青茗又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她这多余的解释是干什么。 —— 宛婆回来的时候,看见李元朗在房里独身一人,气恼道:“这丫头,都说叫她等我回来,还是这么快就走了,你们谈了什么?” “没什么,大当家叫我多休息两天,等身子养好了就可以回寨子了。” 宛婆欣慰:“我就说青茗这孩子心地就是好的,她肯定也是怕你多想,所以才过来看你,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烛火被熄灭,李元朗合衣躺在床上,更鼓敲到第三声时,有人从门外进来。 李元朗坐起,看着进来的人:“阿三和老五他们两家被发现了?” 来人合上门,正是卫风,他道:“是。” “比我想象的快,她确实不好糊弄。” 岑青茗被截杀一事,她一回山寨就开始着手调查,她的行踪知道的人不多,要说最有嫌疑的人当然是李元朗,但他一直以来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而且这次还替她挡了一刀,她再多疑也不会再怀疑到他身上,但阿三和老五两家不一样,李元朗在山上的时候已经隐约听到了他们的矛盾,更何况,这两家人还真的下山去找了龙虎寨的人,李元朗顶多是顺手推舟替他们做了份人情。 卫风继续汇报:“大人,宏达赌场那边的探子传了消息过来,这赌场的背后还有官府介入。” 李元朗眯眼:“你们别打草惊蛇,这么大的黑市我不信新风知县不清楚,你把他们往来的人都盯好了,只是一个七品知县,却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卫风点头表示明白。 黑夜中朦胧的光景在卫风遒劲的身材上晕出一片蓬勃的爆发力。 李元朗注视卫风半晌,突然问道:“你和岑青茗谁强?” 卫风沉思了会:“我和她功法不同,她擅用刀,我擅用剑,论实力应该不相上下,但她更吃力量,我则更偏灵活,长战更利于我。” 李元朗笑:“你没她灵活吧。” 卫风面无表情:“她身材娇小,身法灵活是她的先天优势,但她的力量却是后天练成,长此以往,对她身体损耗极大。” 李元朗勾唇:“所以,你是真的想刺死我吧。” “不会,只是看着深,不会致命。” “不会致命,但让我疼痛难忍是吧。” 今天李元朗也不知在发什么疯,按理说这个时候卫风不会再说话了,但他握着剑穗解释道:“我不擅用刀,而且这是看着最致命但安全的地方,经此一事岑青茗绝对会信你。” 李元朗突然就想起了他为岑青茗挡刀时的形态,以及刚才岑青茗触在他伤口上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回过神来,李元朗发现卫风还站在眼前,他皱眉:“还有什么事。” “今天十五了。”卫风强调。 “日子过得真快啊。”李元朗叹道:“药在李圭那,黑色瓶子。” —— 五日后,李元朗回到了聚义寨,仍是和之前一样,回寨里的路岔路极多,但几乎一模一样,卫风问过阿三和老五的亲属,他们上山只有规定时辰 ,路线也都简单明了,他怀疑这路根本是有人在随机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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