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忙扯开话题,又问道:“那日凉州城楼二国交战,我听江棣说,那个人对你的安危是极看重的,想必是爱惨了你,不知你与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骤然提到沈子枭,江柍心口一疼,仿佛被人闷头锤了一下,不尖锐却着实沉重的疼痛蔓延全身。 她垂眸道:“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赵华霁便笑:“傻孩子,当初你去和亲,我什么都嘱咐了一遍,唯独没有对你说‘不要动情’,便是因为我从来都晓得,感情是不为人所控的。” 江柍哑然:“……” 既佩服母亲的智慧,又佩服母亲心怀赤忱与爱意的心肠。 赵华霁却想到什么,骤然敛住笑意,严肃认真道:“我瞧着咱们这位皇帝并不是个走正道的人,他满腹算计,又多疑阴郁,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利用,实在不宜久伴。何况他对你动了心,你却心系旁人,我恐怕他会恼羞成怒,强纳于你。” 赵华霁边说,额头上已是渗出一把冷汗,越想此事越觉得毛骨悚然,捏着江柍的手劲儿都大了几分:“你既然与沈子枭彼此爱慕,何不找机会回到他身边,反正迎熹公主当日已从城楼跳下,忠义两全,从此之后,你大可不必背负那些不属于你的担子。” 赵华霁这些话,江柍何曾没有想过。 晏昭大战从来不是一两个人可以阻止,天下统一是历史洪流滚滚向前的必然结果,国家兴亡,匹夫虽然有责,可却不是匹夫一人之责。 无论是谁战胜谁,异国的百姓,都要成为新朝的子民,到时又哪里会有敌国之分。 如母亲所说,她已经为了家国大义跳了一次城楼,从前的迎熹已经死过一次,如今的江柍该去好好活着。 只是宋琅……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江柍只说:“母亲放心,我自会为自己考虑。” 赵华霁这才稍稍放心。 母女俩又聊了些别的,才命人传饭。 在江府用过午膳之后,江柍打道回宫,又是一番繁琐的礼节。 版舆行至半路,江柍忽然想去看看迎熹。 左右这一日已经失了规矩,何妨再失一次,于是便命人换道,去往纪府。 这次礼仪太监并未十分反对。 只因反对也是没用,不如赶快骑马去纪府报备。 版舆抬至纪府大门,就见乌泱泱一堆人跪着,江柍进了门,又一路来到迎熹所在的院落。 迎熹早已与一众丫鬟仆妇跪在地上迎接江柍。 江柍下了版舆,亲自把迎熹扶了起来。 方才迎熹跪着的时候并不明显,如今站起来,江柍才看到她滚圆的肚子,算起来这几日便是临盆之期,只是这肚子未免比足月的胎小上一圈,可见迎熹孕期定是日夜难安,勉力支撑。 江柍心中喟叹不已,轻声对她说道:“我今日就是为了你才过来的,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何必多礼,不如屏退众人,咱们进屋说会儿贴己话吧。” 迎熹神色廖淡,却还是扬扬唇,噙了一抹笑:“恭敬不如从命。” 江柍扶迎熹进了屋。 只见这房间布局摆设格外素雅别致,瓶中花束都开得正好,偏殿供奉佛像,香案上摆有几本快被翻烂了的佛经,香炉中烟火不断。 江柍问道:“你平日常常诵经拜佛吗。” 迎熹扶住腰,缓缓坐下,才道:“是,为求心静气和。” 江柍看着那经书上磨损的边缘,点了点头。 迎熹却抬眸打量着她,说道:“看你平安归来,我一颗心放下不少,总归是我拖累你,万死也难辞其咎。” 江柍心底涌出一股热潮,勉强要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她说不出“不怪你”这句话,可若说真的怪罪她,却也不是。 她不知该怎么接话,目光转动,落在迎熹的肚皮上,缓缓说道:“你我自小一同长大,如今两年未见,我已是废妃之身,而你却快要当娘了。” 命运变幻,真是莫测。 提起孩子,迎熹神色冷淡不少,只道:“他的孩子,生下来之前,暂且放在我肚子里罢了,我还担不起一个‘娘’字。” 江柍心头一颤。 暗暗思忖着,迎熹这样说话,心里定然是没做好接纳这孩子的准备,感情之事,她终究是外人,不方便多说什么,但这孩子即将呱呱坠地,就算是个错误,却也不能让他生下来就背负上一辈的悲剧。 江柍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怅惘忧忿,心中苦闷无人能感同身受,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他既然在你腹中存活下来,便是与你有缘分,小家伙定是知晓母亲日子难过,才降生于世上陪伴于你的,你辛苦孕育他一场,他就是你的孩子,孩子是崭新的生命,你……” 迎熹没听完,便笑起来:“你何必劝我,这些道理我都懂。” 言及于此,她敛了眸,沉默下来。 江柍喉咙一堵,便知道迎熹这次是被纪敏骞伤透了,人的意志一旦垮掉,便很难再筑建起来。 或许迎熹早已为自己努力过了。 江柍不再说什么。 她尊重每个人注定的命运。 正沉默,外头有婆子来回话,说纪敏骞回来了,想要拜见江柍。 江柍与迎熹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干脆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见纪敏骞已在廊下候着。 江柍上了版舆,命他跟上来。 江柍坐在版舆里,纪敏骞就在帘子外步行送她出府。 江柍道:“夫人即将临盆,你往后要好生待她,尤其是月子期间,务必把她照顾好。” 纪敏骞说:“是。” 江柍又叮嘱几句。 纪敏骞无外乎连连道“是”。 版舆很快出了府。 江柍顿了许久,才道:“这世上有权有势之人那么多,权势的确是好东西,却未必能让人幸福安乐,敏骞哥哥,你已经站得够高了,何不停下来,珍惜眼前人呢。” 纪敏骞沉默许久。 久到江柍差点以为他不会给她任何回应了。 刚要传令启程。 纪敏骞忽然开口道:“可我与她是一出死局。” 江柍看向他。 隔着纱帘,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纪敏骞察觉到江柍的目光,亦抬眸看向她,定定说道:“何况我已是离弓之箭,无法停下。” “……”江柍下意识沉眸。 恍然感应到命运的残酷与准确。 如一场不可避免的山洪,亲历者和旁观者都被一同淹没,她无话可说,只能接受。
第119章 给朕脱 ◎“爱爱以为朕会不求回报?”◎ 江柍回宫的时候正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 她这一路上因为想着各种事情,脑子乱成了浆糊,心里烦躁加上天气炎热, 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是以, 一进升平殿, 江柍便让人备来热水, 好好沐浴了一番。 她穿一袭烟霞紫纱衣寝袍从净室出来,夏日轻薄的纱衣堆叠在身上如云雾一般,清凉又缥缈。 谁知刚撩起珠帘, 便看到宋琅正坐于梳妆台前, 摆动她步摇上的珠穗。 江柍有片刻恍惚—— 从前沈子枭也常这样坐在她的妆台前, 等她沐浴洗漱。 宋琅的侧脸极其好看,线条柔和, 皮肤白皙, 如冬日晨昏时的覆雪, 朦胧的皎洁,沉暗的柔软。不像沈子枭那般棱角分明,下颌线如刀锋裁出的英朗凌厉,像嶙峋的怪石, 巍峨的峭壁。 宋琅没有注意到江柍的动静。 看着手上这支步摇,脑中想起那日城楼上, 江柍用它饰发的样子, 而后便自然而然想起,当初群臣对他想要亲赴凉州城是多么反对。 太后虽然已是他手下败将,然朝中势力还未彻底根除, 一不小心就会死灰复燃, 他借去凉州城迎回公主之名, 又接连斩杀了数十位太后的逆党。 他知道,刚刚掌权,大行杀戮会使朝野人心惶惶。 但他没有办法。 太后势力卷土重来的噩梦,让他难以安寝,战战惶惶,若不先下手为强,等到他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的话,下场只会比太后如今还要惨烈百倍。 这样想着,他又瞥见妆奁里,一只玉制银枪样式的手镯,应是被她极为爱惜的,其他首饰都放在五子奁里,唯有这个镯子是分开来放的。 他拿起来细细地看,记起这镯子是她从晏国唯一带回来的东西,眉头微不可动一皱 可她是否知道,只要她脑海里还有沈子枭的影子,他的心里就扎着一根刺。 这时,忽见有人影在墙面上晃动。 他转过脸来,见江柍正要转身回里间,便问:“怎地看见朕也不说话,反而掉头就走?” 江柍转身,悻悻说道:“怎么皇兄来了也没有人通传一声。” 宋琅放下手中的镯子,说道:“是朕不让她们通传的。” 江柍又道:“我衣衫不整不宜面圣,请皇兄略坐,我更衣再来。” 说着就要转身。 宋琅叫住了她:“不必,你穿这个很是好看。” 他这样讲着,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从上到下,最后定在她白皙柔嫩如鹅脂的锁骨前。 江柍见状,心底一阵恶寒,怕惹怒他,已是勉力自持,道:“请皇兄略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她自认态度良好,可落在宋琅眼里,却颇有些横冲直撞的执拗。 宋琅内心没来由窜出一股邪火。 他本就因政事不如意,加之这镯子又让他不满,企恶裙伺二儿而无酒一四启付费整理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他突地起身,大步走上前,像在捉一只鸡一般攥住江柍的胳膊,把她扯到身边:“若朕想做什么,你换衣服又有何用?” 江柍疼得倒抽一口气。 梗着脖子看他:“放手。” 宋琅见她神色冷漠,心头的躁意愈发压不住,怒到极处反倒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朕已经是竭力控制,恐逼急了你,谁知到头来是你逼急了朕!好,你不是想更衣吗。” 他把她狠狠推开,漠然睨着她:“脱,你就在这脱。” 江柍下意识揉了揉被她攥得火辣辣疼的胳膊,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怒目瞪着他。 月涌和两个宫娥本在净室服侍江柍沐浴,方才听到外头的动静一时没敢出来,这会又听陛下和公主似乎起了争执,月涌到底也是江柍近身的侍女,关键时候怎会不来护住主子,便一咬牙冲了出来。 说道:“奴婢参见陛下。” 宋琅自是没工夫理她。 她行完礼,又忙不迭站在江柍旁边,唯恐出什么事。 刚站定,只听宋琅声音冷到刺人,目光颇为露骨地在江柍身上上下流连,调笑道:“怎么不换了?脱啊。” 又对月涌说:“给你主子更衣,现在就脱!” “啪。”巴掌清脆的响声,把宋琅的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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