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可听过?” 夜盲?姜唯洇睁着眼问道:“所以并非是眼睛瞎了,而只是夜里视线受阻?” 谢斐嗯了声,不愿再多言。 姜唯洇松了一口气,心里竟是下意识为殿下高兴。 幸好并非是真的眼睛有问题。 哗啦的雨声从屋檐滴落,耳畔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谢斐睁开眼侧过身子,望着漆黑一片的前方,凭着直觉摸索到那细嫩的肌肤。 掌心贴在她的脸颊,谢斐蹙了蹙眉。 她胆子这么小,他怎么舍得告诉她真相。 在崇山行宫时,姜重阶已经为他把过脉了,他身上的毒素因是母体时携带,存留在体内的时间太久,若想将眼睛治好,祛除毒素,需得失明半年再安静疗养,才能彻底治好眼疾。 如今他稳坐东宫之位,若是销声匿迹半年,定会引起轰动。 能拖一天便拖一天。 ** 翌日天亮雨过天晴,姜唯洇睁开眼时,床上只有她一人,若非昨晚的雷雨实在吓人,恐怕她又会认为殿下找过来是梦境。 床边半点没有睡人的迹象。 殿下爱洁,想必是临走时特地整理好的。 姜唯洇抿唇偷偷笑了笑,随后笑意渐渐凝固。 她在做什么! 都说要跟殿下一刀两断了!竟还这般不长教训。 不过昨晚她也算“利用”了殿下一把,算是扯平了,等下回她再好好做人,不理他了。 因今日要去陆府,梅烦恼特地给她好好梳妆打扮,“姑娘,听闻陆首辅家的派头很大,咱也要打扮的漂亮些才行。” 姜唯洇嗯了声:“你看着来就好。” 梅烦恼从一旁的匣子里取了支金簪出来,“姑娘,这簪子好贵重的样子,簪这支如何?” 姜唯洇看了眼,怪了,她何时有这么漂亮的簪子了? 再多看几眼她才认出来,这不是秋狝那回殿下赢的彩头?怎么会在这? “这匣子奴婢清早进屋时就看到在这梳妆台上放着的呢,不是姑娘的吗?” 姜唯洇不明不白地道:“算是我的吧。” 是殿下送给她的。 但是这匣子里的彩头应当都在东宫,怎么一夜之间回到她身边了? 这支金簪看起来非同寻常,姜唯洇道:“这个太贵重了,今日只是家宴,恐怕不合适,换一支吧。” “好嘞。” 梳妆过后,临近午时陆府来了人,特地将姜唯洇和孟时景一同接了过去。 除了那晚见过的陆首辅和陆老夫人外,今日还见到了陆首辅的长子陆铭及他的妻子杨氏和嫡子陆曦行。 陆家人丁稀薄,陆渺去世后,首辅夫妇便只剩下长子承欢膝下,如今长子也只生了陆曦行一个孩子,倒显得偌大的府邸较为寂寥。 陆老夫人等候多时,见到兄妹二人进来,慈爱地让他们上前,她牵过姜唯洇的手,问道:“路上可累着了?” 姜唯洇摇头,“不累。” 陆首辅招呼众人落坐,又笑着给兄妹二人介绍了一番,最后笑道:“从今日起,我们一家人便可团聚了。” 姜唯洇谨慎地坐在孟时景身旁,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落。 看样子首辅大人是想认回她跟哥哥的,她本以为只是普通吃次饭,没料到是此等场景。 一下也拿不定主意,便趁人不注意扯了扯孟时景的衣角,小声问:“哥哥,怎么办?” 孟时景低声道:“不怕,有哥哥在。” 他继续安抚:“认回来没什么不好的。洇洇,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在京城若是没有家世背景做靠山,将寸步难行。 更何况他们的母亲本就是陆家的千金,他和洇洇是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认回了血缘上的亲人罢了。 孟时景带头喊了声:“外祖父,外祖母。” 陆老夫人和陆首辅纷纷红了眼眶,再将慈爱的眼神看向姜唯洇,眼中含着期盼。 姜唯洇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 娘亲去世的早,她从小身边也只有爹爹一个亲人,没想到恢复记忆才几天一下就有哥哥和外祖父外祖母了。 很不适应这样的转变。 她抿了抿唇,没一会也跟着喊了句外祖父外祖母。 饭桌上的气氛在此才逐渐松缓。 陆曦行坐在姜唯洇的另一侧,小声道:“洇洇表妹,你还记得我吗?” 姜唯洇笑了声:“记得哦。” 但她真不知道原来陆曦行是她表哥。 陆曦行和程楚暮是发小,幼时程楚暮曾在扬州外祖家住了几年,他便也跟去找程楚暮玩,在那住了两个月,那两个月正好姜唯洇也借住在此。 整个下午,姜唯洇和孟时景都被留在了陆府。 她与陆老夫人聊了许久,老夫人一直在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得知她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又心疼的抹泪。 等在陆家用了晚膳后,姜唯洇准备跟哥哥回去时,被陆首辅喊去了书房。 书房内,陆首辅笑得和蔼问道:“洇洇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姜唯洇不知他怎么知道她和太子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了解多少,一下心里慌得不行,也完全不知怎么回答才合适。 还是孟时景出面替她回了句:“外祖父,洇洇初来长安时出了点意外,是太子殿下救了她,算上来殿下也是洇洇的救命恩人。” 陆首辅问:“就只有这个,没有其他?” 孟时景笑道:“没有。” 陆首辅似乎有些遗憾,遂又道:“也好,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对你有恩,改日外祖父带你亲自去东宫道谢。” ** 回康华坊的路上,姜唯洇问道:“哥哥,为何你没有告诉外祖父我曾经在东宫住过一阵时日?” 孟时景轻声道:“傻丫头,你是姑娘家,可知若是跟一个男人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两个月的事传出去,会对你的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况且外祖父的声望极高,在朝中很有地位,若是他知晓了那些,恐怕会逼迫太子娶你。” “你可知想嫁进东宫的姑娘有多少?即便有外祖父的身份在,届时你也很有可能会落了个侧妃的名分,一辈子被太子妃压在头上,这种情况下,你会想嫁进东宫吗?” 姜唯洇一愣,有些沮丧的摇头。“不想。” 从前她没有外祖家的时候,她那种身份只能偷偷摸摸躲在东宫住,如今即便有了外祖做靠山,那她也根本比不上从小在京城里娇养大的世家千金。 众人都说太子殿下和沈姑娘最为匹配,她想,若是在她和沈姑娘之间做选择,殿下那样聪明的人也定是会选择沈姑娘吧。 毕竟沈姑娘家世好,聪明漂亮,还有才华,跟殿下再登对不过了。 孟时景就怕她对太子动了心,做太子的女人对洇洇这种单纯的性子来说并非是好的选择,后宫深似水,她嫁进去只有褪一层皮的份。 他想了想,又问:“那两个月,你可曾和殿下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69 ◎“洇洇又要逃?”◎ 姜唯洇问:“哥哥指的是哪些?” 孟时景忽然想起那天清早她嘴唇红肿的样子, 当初他的确猜测她是和太子做了什么亲密之事,后又觉得太子不至于大晚上找过来,想必是他多心了。 从前即便知晓她没名没分的住在东宫觉得不像话, 但到底也没有插手的身份,如今得知洇洇是他的妹妹后, 他自然不能放任她这般不清不白的和太子牵扯不清。 “哥哥指的是……你和太子殿下可曾做过那些逾矩之事?” 姜唯洇才反应过来, 脑子里回想起当初在东宫的一切, 她不敢看孟时景的脸,小声道:“没,没有吧。” 没有就没有, 加个“吧”是什么意思?但这种事他这个做哥哥的若问太仔细, 也不大方便。 孟时景便道:“那就好。” 因为撒了谎,姜唯洇是一路揣着小心脏回家的。 姜重阶等了一整天,总算等到兄妹二人归家, 孟时景说了今日在陆府发生的事, 他也并未说什么, 只笑着道:“你们夜里既然吃了, 那便回屋休息吧。” 姜唯洇问:“爹爹,你没吃吗?” 他道:“爹爹不饿,你们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歇。” 姜唯洇摇头道:“我不累。” 说罢,她看了孟时景一眼。 孟时景温润地笑:“父亲, 您坐着,我和洇洇去为您下一碗面吃。” 他拉着姜唯洇就去了小厨房, 姜重阶坐在椅子上, 看着兄妹二人的背影, 心里欣慰的同时又很担忧。 这俩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 做出来的面能吃吗? 姜重阶坐在厅内,等了将近一炷香,才等到兄妹二人回来,孟时景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放到他面前,笑道:“儿子方才尝了口,味道有些淡了,本想要洇洇再加点盐,洇洇说您就爱吃清淡的。” 姜重阶取过筷子,挑起热气腾腾的面条吃了一口才道:“不错,很符合我的口味。” 不过,他从面碗里又挑出了一大块切的不算好看的肉片,这块肉片在这堆肉丝里格外的醒目。 姜重阶抬眸看姜唯洇:“这是洇洇切的?” 姜唯洇略显尴尬,“爹爹是怎么知道的啊?” 那肉片又没写她的名讳。 姜重阶摇头一笑:“真是随你娘了,不会做还硬要来一手。” 姜唯洇委屈地看向哥哥,孟时景轻笑出声:“方才都说了那肉丝我来切,她非要趁我接水的功夫自己切了一块,险些将手都切伤了。” 听到险些受伤,姜重阶脸色一变放下筷子,问道:“伤着了?伤哪儿了?让爹爹瞧瞧?” 姜唯洇摆出自己一双安然无恙的手摇了摇,“没有哦,是哥哥说的太夸张了。” 屋内飘散着肉丝面条的香味,姜唯洇和孟时景坐在一起跟父亲聊了许久。 一碗面将要见底时,姜重阶接过孟时景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你们不必觉得内疚的,陆家是你们母亲的家,认回外祖想必渺儿也会为你们兄妹二人高兴的。” “当年的事实则你们外祖也是为了渺儿着想,爹爹呢,也的确与她不太登对,但感情的事是外力不可控的。我与渺儿相识那会,还是孟士凯最为看重的死士,为了她,我才想要脱离孟家想与她好好过日子,却没料到还是引火上身。” 孟时景也是如此,从小沦为孟志凯威胁他的工具。 “如今大仇得报,爹爹也没了遗憾。” 姜重阶如释重负地笑。 真的没有遗憾吗? 姜唯洇想问,但又不敢,怕揭开了父亲的伤疤。 她从小就知道,她的父亲一直做着那些见不得光的死士,也知晓父亲想彻底扳倒孟丞相,可直到恢复记忆后她从父亲的口中才得知,是当年哥哥的“死”,造成了她母亲常年郁郁寡欢,最终在生了她的一年后,还是捱不住病痛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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