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会儿,天色更晚了,马上就是子时了,徐德万催促:“陛下早些歇息吧!” 说完,看陛下不为所动,又道:“凤仪宫来报,娘娘早早就歇了,也嘱您早点歇息呢!” 李文翾听完堵心得慌:“她早早就歇了?” 她竟然早早就歇了? 徐德万“哎”了声:“早就歇了。” 李文翾倏忽起身,也不让人伺候更衣,回了寝殿脱了靴,躺下就睡。 徐德万还没措辞好如何让陛下至少宽了衣再躺下。 陛下已经折起了身,不满道:“这床为何这么硬,被子多久没晒过了,孤认床,睡不下。” 徐衍守在外头,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月过中天,陛下竟还是这么有精神头。 那床是陛下睡了许久的床,那被子宫人每日都拿去晒。 陛下也不知道闹哪样。 李文翾不情不愿道:“孤去皇后殿里凑合一晚。” 徐衍心下恍然:原来陛下认的是娘娘的床。
第十七章 相思睡得也不安稳,总觉得阿兄还会来,一边想他若来了,要告诉她自己真的很生气,她不需要他把她当眼珠子捧在手心里,她希望他更顾惜些自己,不要再说那些早知道放她在奂阳潇洒自在的浑话了。 简直在伤她的心。 若她真的怕被卷入争端,徐衍去抓她的时候,她便不会回京城了。她既来了,自然也不是肖想后宫的荣华富贵,她只是想要陪在他身边罢了。 无论是福还是祸。 她是他的妻子,朝堂之事她无能为力,若叫她去应付太后一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世上哪有万全的事,他自己都不可以恣意妄为,却妄图她能事事顺心如意不被沾染分毫。 那萧党余孽不知是否真的成气候,先帝在时,阿兄虽则一直被打压,可在朝中耕耘多年,若非手段了得,也不能从宫变里全身而退顺利登基吧?那些大臣的小打小闹,应当威胁不了根本。 相思倏忽遗憾从前没多念几本书,连局势的轮廓都看不大明白。 可知道又如何,东宫从前多少能人异士,如今也分处各要职,能为阿兄出谋划策的不知几何,若是如此还是不能妥善解决,必然是很复杂很难处置。 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合该跟他道个歉,朝局不大稳,他想来也焦头烂额,她当真不该再给他添堵。 没事气他做什么。 她本来也只是想让他更好过一些。 相思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才迷迷糊糊睡实了。 梦到自己走在荒原,倏忽刮来一阵妖风,那风从她身体穿透,无形的力量捆住她腰身,她挣脱不得。 猝然惊醒,阿兄正把她挤进床里,侧身而卧,揽着她的腰睡下了。 相思没想好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装睡,装了会儿,睁开眼的时候,发觉他似乎睡着了。 他睡着了眉目也无法舒展,眉心微蹙,显得很严肃。 两年前她走的时候也这样端详过他的睡颜,那时候他便已是如此,如今似乎眉目敛得更深重了些。 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他闭着眼,竟是睡熟了,毫无察觉。 年少时候她坐在几案前,似乎也曾端详过,那时候她歪着头问:“阿兄,你瞧起来不大开心。” 阿兄冷傲一张脸,瞧着她:“为何要开心?若遇到欣喜之事自然欣喜,无事为何欣喜。” 相思想了想:“可阿兄总是不开心。” “你每日里很开心吗?” 相思点点头,绽开笑颜:“相思很开心,每日陪着阿兄和太后娘娘,就觉得很开心了。” 阿兄笑了笑,大约是因为她这欢愉,而获得了短暂的欣悦。 “阿兄笑起来好看。”相思夸道。 “你阿兄不笑也好看。”他扯着唇角,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相思撇撇嘴:“阿兄脸皮真厚。” 那时候,当真是无忧无虑,虽则阿兄课业繁重,可总归没有太大的烦恼。 相思想起他如今要忙那么多事,便觉得自己不够体贴,什么也不想计较了,往他怀里钻了钻,窝在他身边安稳睡去。 李文翾确切是有些认床的,只不过是认她的床,总觉得在她身边更好睡一些,偶尔甚至还要寻思,是不是因着同她床上折腾,累了更好睡,可昨夜里什么也不做,只单纯挨着她睡,也觉得睡得安稳。 思及此,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额头,又亲她鼻尖,看她睡不醒,皱着眉躲他,便觉得甚是有意思,将她搂在怀里,从身子这边翻到那边去,她身子那么软,跟个猫儿似的,可以揉来捏去。 相思终于醒了,一夜没睡踏实,好不容易睡熟了,又被他这样闹,顿时起床气顿起,皱着眉看他:“阿兄好讨厌。” 自己睡好了,倒来折腾她。 李文翾只当她还在生昨天的气,把她拢在怀里亲了又亲,哄道:“孤都陪你睡了,你消消气。你说孤错在哪儿了,孤改还不行吗?” 相思闭着眼,迷迷糊糊又往睡梦里坠,被他声音吵醒,含混说了句:“啊?” 是她睡出幻觉了吗? 还是这人又无耻出了新高度。 李文翾成心不想让她睡,今日事忙,待会儿要去早朝,下了朝要去京郊巡营,刑部有个大案,和北疆有些干系,他得亲自去督看一下。 如此折腾下来,再见她怕是要晚上了。 他揉着她的脸:“昨日孤在气头上,同你说话大声了些,实在是孤不对。可你也不该同孤那般讲话,你成心气孤不是,孤何时将你当做宠物豢养了?” 相思被闹得实在睡不下去了,终于清醒了过来,脸上湿漉漉的,全是被亲的印子。 她眼睛痛,睁开眼被光刺得难受,额头抵在他胸前,瓮声瓮气道:“我也说的气话,阿兄不要生气,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你在外头那么累,回来还要想着哄我高兴,你不高兴了,也不同我说。” 李文翾沉默片刻,低头吻她额头:“不是,实在是我对你有愧,若是再等上半年,孤定能让你风风光光回来,高坐后位,谁也不能招惹你分毫,也不用费任何心,但如今说这些,都没甚意义可。因为孤实在等不了,怕迟则生变,你嫁作他人妇,到时我若抢婚,实在难看。” 相思指尖抵住他嘴唇:“阿兄别说了,若这样说,是我不该决绝回奂阳还意图同你决裂,我那时只是不想你再在我身上分心,若早知你这么在意,我应当告知于你,我会一直等阿兄的,从我刚晓□□起,我就只想嫁给阿兄,旁的谁也不行。” 李文翾抱了抱她:“好姌姌,知你疼阿兄,别同阿兄生气了,孤昨日吃不好也睡不好,怕是人都要消瘦了。” 相思在他身上摸了摸:“阿兄体格健壮得很,再饿上三天怕也难消瘦。” 李文翾捉她的手:“往哪儿摸呢?一大早就不老实。” 相思脸红,捶了他一下:“刚好好说几句话,你又没个正经。” “孤今日事多,怕是一天也难见你,让孤好好亲一亲。” 相思掀开被子:“我还是伺候陛下起床吧!你该上朝了。” 李文翾捏着她的腰,倏忽想起:“你方才说,自从你知晓□□,便只想嫁给孤?怎么想了?说来听听。” 年少心动,哪好启齿。 相思转身,不答:“左右没陛下过分。” “孤过分?孤过哪门子分。”李文翾觉得好笑,诚然他对她向来是直白赤-裸的,将心悦两个字挂在嘴上心上,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相思那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了,她说:“阿兄喝醉了,念我的名字……” 罢了,还是难启齿。 那时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好几日都没法面对他。 李文翾不解道:“孤念你的名字还少吗?叫了什么,姌姌?相思?还是心肝儿?” 相思捂了下耳朵,认命地给他穿朝服:“阿兄想不起来就算了,想起来了怕羞臊的也是我,我就不该同你提。” 李文翾也不是很执着,总归他心悦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摸一摸她的脸:“今日我不在宫里头,你自己寻些乐子,若无聊便去宫外走走,孤的腰牌给你,别管那劳什子的规矩,这皇城你来去自如。” 相思笑了笑,踮脚亲了他一下:“谢陛下。” 李文翾扣着她的腰,加深这个吻,旋即放开她:“罢了,再亲下去,怕是这个早朝孤都不想去了。”
第十八章 那大约是长宁六年的除夕,宫里在蓬莱阁和梅园摆了宴席,庆祝新春,陛下和皇后登上登仙台从城楼上往下撒福钱,烟火映照得半边天都是明亮的,很是热闹。 太子跟着去了。 相思便只能独自留在宫里,前阵子吃坏了肚子,然后便常常胃里发寒发冷。 那年太后已经殁了,生了一场大病,便一病不起了,临走前将她托付给了钟太妃,那钟太妃是个性子寡淡的,同太后关系也一般,相思更是入宫就没见过几回面,偶尔问一问她的功课和起居,旁的便不过问了。 这回却仔细,叫了贴身婢女阎姑姑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叮嘱她少吃些东西,尤其冷食发物,碰也不要碰。 她自小是个爱吃的,宴席上不能吃东西,还不能不去,当真是难为她。 阿兄怕阎姑姑心软,也指了徐衍盯着看。 徐衍同阿兄差不多大,自小就伴侍左右,他有些一根筋,除了阿兄的话,便是皇帝的话都不大见得尽听。 阎姑姑是钟太妃从娘家带来的,一辈子没有嫁人,有些凶巴巴的,但做事却一板一眼很是仔细。 这两个人看着她,她便是没有违逆的心思,也心里忐忑不已。 宴席开了,阎姑姑怕她没分寸,索性不让她伸筷子,伺候她吃。 阎姑姑半跪在席案旁,拿着长长的筷子仔细挑选了她能吃的给她夹在食盘里。 那阎姑姑是宫里头老人,熬到这份上,平日里都不必这样伺候主子,倒伺候起她起来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豪门贵女,偏她显眼似的。 尤其孙家那两朵双生花,就列席在她对面,此时嘴巴一撇,交耳道:“好大的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公主来了呢!” 陛下的长姐曾力挺陛下登基,且十分有政治才能,为陛下稳固朝局付出过不少心血,甚得陛下尊敬,因而在京城里可谓无上风光,谁都要避其锋芒。 长公主便是要陛下亲自喂她,大约陛下也会欣然应允。 然而祝相思不过是个侯府的遗孤,既无承袭爵位的可能,看起来也没有光明的前途。 太后去世得早,大家便觉得,跟太子的婚事最后也两说。 从前顾惜着太后面子,现下陛下和皇后对她都淡淡的,如今她已然大了,太子都避嫌了,总觉得她这真把皇宫当自个儿家的架势委实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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