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万笑道:“殿下喜欢的,自然是顶好的。” 他喜欢的,自然是顶好的。 方春久那孩子,年岁不大,今年也就十几岁,进了宫,最开始在紫宸殿的书房当差,给陛下磨墨,这不是个好差事,陛下性子谈不上和善,厌烦底下的奴才没点眼力见,也不耐烦他们手笨脚笨的,管事的太监把方春久塞进去,每回近前伺候,他都害怕得很。 出来了,还要被管事太监挤兑,嫌弃他办事不够利落,日子过得不大如意。 徐德万见了几回,有回偶然跟陛下说,这孩子像三小姐,踏实,心地善良。 陛下抬头瞧一眼,不大认同道:“她是独一份的,没人比得上。” 徐德万笑道:“那自然是,是奴婢失言了。” 可因着这一句话,陛下瞧春久都顺眼了。 春久倒也不是个蠢的,知道徐公公是抬举他,于是认了徐德万当干爹,平日里安安静静,不大会奉承人,但徐德万就喜欢这样的,他伺候陛下已经二十年了,陛下瞧着气势凛人,其实骨子里是很宽和的性子。伺候陛下的人,不需要多聪明,本分即可。 徐德万送走陛下,今日不用跟着上朝,于是转回头,去把春久叫过来。 春久跪下来,叫一句:“干爹。” 徐德万抬抬手,“不必跪,陛下也不大喜欢奴婢们跪来跪去的,你跪杂家,杂家莫非比陛下还能摆谱?” 春久惶惶然,跪也不是,不跪也觉得不是,迷茫地站着。 徐德万笑了笑:“随意些就是,像咱们陛下对娘娘那样,当自个儿家里人,干爹提点你,不指望你孝顺,好好办差,伺候陛下,不要出差错,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春久谢了公公,心里也感激陛下。 其实更该感激的,是娘娘。 相思没睡踏实,总觉得他下了早朝看到她还在睡,实在不像话。挣扎着爬了起来。 念春伺候她洗漱,这几日她乖巧得很,话都少了,只安安静静陪着娘娘。 这会儿伺候完,终于是忍不住:“徐公公手底下那小太监一早上逗留在咱们宫里已经一个时辰了,是不是陛下暗中有什么吩咐?” 相思笑一声,拿手指敲她脑袋:“从前叫你不要太随性,话少些,机灵些,怎么现在反倒草木皆兵了起来。若真有什么不好的,必然是不会叫你发现的。” 念春垂着头,愧疚道:“奴婢愚钝。” 相思便抓了她的手:“你不愚钝,只是不大适合在宫里头,你年岁也不小了,我替你物色个好人家,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念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表情惊骇:“主子不要我了?” 相思拉她起来:“你同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姊妹,我从不拿你当奴才看,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日后你嫁人生子,自然也是可以随时回来看我的。你可想好了,你当真无意嫁人过安生日子,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思?若是那样,我自然乐意你一直陪着我。” 念春垂着头,脸慢慢红了。 相思便笑了笑:“我知道了。” “你大约喜欢文气些的吧,从前听你提过,你自己闹腾,想要个跟你互补些的,是不是?” 念春头垂得更低了,倒是难得显得文静些。 相思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她把春久叫了进来,猜那么多也没什么用,直截了当地问:“不需要去当差?听本宫的婢女说,你一早上都留在这儿。” 春久拜了娘娘,觉得昨日里娘娘好不容易传他问话,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是惭愧,今日里特意来的。 “来给娘娘……给娘娘请安。” 相思奇怪:“陛下叫你来的?” 春久摇头:“奴婢自个儿来的,奴婢从前在御书房当差,徐公公抬举说奴婢性子和娘娘有一点像,便得了陛下的青眼,后来便一直在书房当差了。现在跟着徐公公做事,日子好过不少。娘娘是奴婢的贵人,合该来拜一拜。” 相思愣了一下,继而哭笑不得:“是你自己差事办得好,跟本宫没什么关系,你倒是个实诚的。” 相思抬了抬手,念春会意,从锦囊里掏出些银子,塞到他手里:“娘娘赏你的,日后伺候好陛下就是了。” 春久拜谢:“谢娘娘。” 李文翾下了早朝,相思打着哈欠坐在那儿等他吃饭,他笑着捏她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路上便听说她赏春久的事,“一大早就赏孤宫里的人,你觉得那小太监办事牢靠?你若是喜欢,叫她来你这里当差。” 相思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未免失礼,她遮住半张脸,泪眼汪汪地看他:“阿兄背地里不知道说过多少荒唐话荒唐事,人家来谢我,我还莫名其妙呢!我不要,我宫里人够多了,要那么多人陪着我发呆吗?” 李文翾拿开她遮面的袖子:“你什么样孤没见过,遮什么遮。” 相思手被他扣着,忍不住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道:“新婚才几日,我怕阿兄觉得我懒怠笨拙又不修边幅不堪为妇。” 那劲儿劲儿的语气,内心里怕是在说:你敢承认我就跟你生气! 李文翾抬手揩掉她泫然欲滴的眼泪:“牙尖嘴利的,孤可什么都没说。” 相思再靠近一些,觉得甚至困倦,十分想往他身上靠,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黏人了些,阿兄虽然有时候挺过分的,但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冷性,应当不大喜欢。 她克制着,仿佛魂游天外一般回应着:“那阿兄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文翾看她眼皮子都快要黏在一起了,还要撑着跟他撒娇,顿时觉得可爱,抬手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了:“姌姌怎么样,孤都喜欢。” 相思一个激灵,短暂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他腿上坐着了。 小厨房马上就要过来布菜了,相思挣扎着要下来:“放我下去,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李文翾亲了下她的脸:“新婚夫妇不就是如此,看见了就看见了,你这脸皮,着实是薄得很。” 相思没好气道:“明明是阿兄脸皮太厚。” 厚颜无耻。 相思再挣扎,终于从他怀里钻出来,然后坐离丈许远,和他隔着桌子对望:“阿兄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李文翾学她说话:“我就生气了!” 相思隔着桌子拍她一巴掌:“你别太过分了。” 李文翾后撤:“你别太过分了!” 相思绕过去拍他,没站稳,跌进他怀里,这回他搂紧了,低着头笑:“这回算你自己投怀送抱,孤可什么也没做。” 相思拽着他衣襟,有气无力道:“好了,这下真的不困了。” “不困,那我们吃完饭……”他附耳,拖长了声音说。 “不行!!阿兄想都不要想。”相思严词拒绝。 李文翾笑得十分坏心眼,摊手:“不是要看你姑母吗?不去了?” 他刚刚肯定是故意的,但相思还是因为被他设套圈中而脸皮发烫,低声道:“去。” 李文翾勾着头,从下往上看垂着头的她,似乎非要看她脸红什么样似的:“你刚在想什么?” 相思抬手捂住他眼睛,不让他看:“是阿兄自己在想吧!” 李文翾沉默片刻:“你昨晚也是这样捂着孤的眼睛,倒确实别有意趣。看不见的时候,别的地方会更敏锐些。” 相思在想,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回击他。 对付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难不成日日都要被他调戏? “怎么不说话?你也在想?孤听到你的呼吸重了些,在骂孤?” 相思松开手,听到外殿有动静,慌忙从他身下爬下来,整理了下衣裳。 崔姑姑叫人把菜摆上,笑道:“陛下和娘娘请用膳。” 阿兄不愧是天子,那张脸能自由转换似的,一眨眼就是一副冷峻帝王的模样了,他挥了挥手:“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崔姑姑领着人退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相思才撇撇嘴:“阿兄这脸皮也不知道什么做的。” 李文翾把脸凑过去:“姌姌可以摸一摸,虽然你亲也亲过,摸也摸过,但孤不介意你再好好仔细地观摩一下。” 相思夹了一块儿鱼肉,塞进他嘴里:“吃饭吧阿兄,求你了。” 李文翾笑了声,终于大发慈悲不逗她了。 * 吃了饭,相思又开始眼皮打架,她说:“阿兄我想睡一会儿,一会儿再去探望我姑母,好不好?” 李文翾点头:“好,但刚吃了饭就睡不大好,孤陪你出去走一走。” “阿兄我不想去,我睁不开眼。”相思抗拒。 李文翾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拉她起来:“你不走孤可就抱你出去了,到时候哪儿有人孤带你去哪儿。” 相思只好踉跄着跟上去,愁容满面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左右没有我说话的份儿。” 李文翾掐了下她的手心:“摸着你的良心讲话,少给孤扣帽子,你八岁起就没按时起床过一回,孤说没说过睡懒觉不好?你听过吗?从前叫你读书,你没读几页就趴在孤的书案前睡大觉,孤有没有说过你困了自个儿回寝殿睡,你少在孤的书案上睡了?你执意要回奂阳的时候,孤有没有说过送你,你听了?下药倒是勤快,孤醒过来的时候你都跑了几十里远了,孤责怪过你?” 他俨然算起旧账没完了,相思心虚,凑过去亲了阿兄的脸,扯了下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旧事莫要再提,阿兄我错了还不行,散步,散,你说散到哪儿就散到哪儿。” 李文翾握住她的手,指了指:“陪你去西华苑转一圈吧!” 相思却瞬间摇头:“不去,昨夜里做了噩梦,梦到你在那里同人卿卿我我,我还怀着身孕,阿兄一点都不顾惜的,还凶我。” 李文翾若有所思:“怪不得一巴掌扇得那么气势汹汹,你这醋吃到梦里去,还要凶巴巴地打孤,孤倒是成罪人了?孤冤不冤。” 相思偏过头,琢磨了一下,好像真的是。 李文翾撇嘴:“别偷笑了,孤都看到了。” 他饶有兴味地抬手抚了下她的肚子:“待会儿叫个太医给你请脉。” 相思无奈,把他手拍下去:“哪有那么快!” 李文翾“啧”一声:“孤发现你这脾气是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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